“他将往事向我道明,生死之恩,我不能苟活负他。”
“且王铁林杀了我母亲,寡母何辜,若不尽力报仇,来日九泉之下我亦无言面见。”
宁遥清沉默了许久,才道:“我尽我所能,余下的事情便听天由命。”
孔图南俯身跪下,恭敬地叩首,“多谢公公相助。”
城墙之上,旌旗飘扬。
宁遥清耳畔吹过风的低吟,他伸出手去,轻声道:“起风了,该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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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九万抟扶排羽翼,十年辛苦涉风尘。——《及第后作》唐袁皓
第55章
宁遥白亲自到登闻鼓下命人抬走了孔图南。风乍起飘扬, 长街上红绸花瓣零落,徒留下了一地的空寂。
徐方谨撑着墙扶着艰难地站起,神情不属,一步步拖着脚步往前走, 紧紧握着手上残留的血迹。
封竹西一袭衣袍都是渐渐干枯的血迹, 他整个人还没缓过来, 浑身的筋骨都是僵硬的,他再抬眼时忽闻马蹄声,只见徐方谨飞身而起, 跨上锦衣卫的马,在空旷的街道上如星驰电走。
“慕怀!”封竹西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 也顾不得什么了, 迅速也牵过一匹马来, 跃身而起,追了上去。
“大人!”一旁的锦衣卫突遭此变, 立刻转头看向了宁遥白。
宁遥白抬起手,止住了属下接下来要说的话, 幽深的目光落在了渐渐无影的两人身上, “那人便是跟在小郡王身旁的徐方谨?”
属下应了声是,“秦王之前也对他礼遇有加,后来卷入了荥阳矿场一案中,袁故知入宫述职的时候还提过他。”
宁遥白若有所思, 手指触上冰冷的剑柄, “这人倒是有点意思,回去让人查查。”
天高路远,快马一路飞驰,阵阵马蹄声扬起飞尘。
官道上两马并行, 封竹西紧紧抓着缰绳,风冷刮面,细密的雨丝扑来,他的心随着眼前远山的起伏而骤起骤落。
眼见着天阴沉沉暗了下来,身旁的徐方谨饶是不觉,一口气骑马从京都奔向了城外,直到拐到了紫竹林,封竹西才惊觉这是往镜台山去的路。
“慕怀,你慢些。”
封竹西手指被风雨冻得发麻,酸麻的指尖仍用力拉着绳,努力追上徐方谨的脚步,但他太快,在驰道如流光,全部的心神顾在了奔走之上。
一路风驰电掣,终于到了菩提寺,徐方谨翻山下马,头也不回地就往桃花林的方向飞跑过去。
身后追赶着的封竹西抬头看了看天际的雨势,借过僧尼的油纸伞后继续跟了上去,大风扬起了他染血的衣袖,冷雨扑面而来,他不禁打了个寒颤。
雨渐渐大了起来,封竹西着急地拿着伞追上去,不解地喊道:“慕怀,你到底要去哪里?”
这么跑了一路,心一直在剧烈跳着,腿脚酸软,但看到人越跑越远了,封竹西咬紧牙关,大踏步顺着方向跑去,在桃花林一侧挡雨的长廊里定住了脚步。
只见徐方谨头也不顾地冲进细密的雨帘里,在一棵桃花树下停了下来,然后徒手去扒着树旁的土。
封竹西手里拿着伞,见他的动作后,快步走到墙角下,一把提起了沾着泥土的铁锹,也跟着走进了桃花林,在徐方谨的身旁站好,脚步一深踏入了泥里,他哈出一口热气来,“慕怀,我来帮你。”
一铁锹直接铲开了树根旁的一捧土,封竹西将伞扔在一旁,跟徐方谨一同埋头苦挖,风雨袭来,两人手冻得僵冷屈直艰难,眼睫上不住滴落雨珠,身上的衣裳很快就湿了,顺着雨往下滴水。
徐方谨神色沉冷,双手不知疲累地扒开泥泞的土,直到看到了木匣的一角,他的身形定住了,声音干哑,“找到了。”接着一口气将木匣挖了出来,抱在了怀里,抹去上头的湿软的泥土。
听到这话,封竹西累到跌坐在了一旁,仰着面,泄了一口气之后他捂着心口直喘,“找到就好……”
他翻过身来,一把握住油纸伞的伞柄,撑在了两人的身上,气息勉强缓和了些,“慕怀,到底什么东西那么重要?”
徐方谨用怀中的巾帕勉强擦干净手上的泥泞,然后冰凉的手指放在了木匣上,指尖磨掉匣上的水珠,缓缓打开了合扣之处,先映入眼帘的是两封信和两个牌位。
徐方谨拿出了上头的那封信,信封上写着——慕怀亲启,熟悉的字迹如针尖刺入了心间,手指不自觉颤冷,舌苔泛苦。
封竹西则拿过了两个牌位,看到其中一个上写着孔图南的名字,他惊得险些将手中的牌位扔出去,赶紧拿过另外一个来看,却发现上头什么字都没有。
他刚想开口问,就看到徐方谨打开了信件,镌刻的笔墨锋利透纸,“未能赴君约,心有所憾。但去莫复问,白云无尽时。此去一别阴阳,愿君珍重。虞惊弦绝笔。”
刹那间,封竹西脑海嗡嗡作响,“我们何时与虞惊弦有约?”他心中隐隐有根线,却模糊地始终抓不到,轰然扯得四肢百骸都麻木。
“啪嗒!”
牌位倏而掉落在地上,封竹西凝视着上头的字迹,孔图南三个字的刻画深隽,不似新刻,像是有些年头了,他猛地再看向无字的那一块牌位。
他讶然失声,“孔图南早就死了,幼平是虞惊弦。”
一下混乱的脑子像是一团浆糊,说出来的话也懵懵然,他发凉的指尖将上头的字迹描摹了几笔,“是幼平的字迹。”
徐方谨垂下眸光,“没错。”
接着他拆开了第二封信,这一回的信很厚,有好几页,封竹西将伞握紧了些,避免让飘蒙的雨丝打湿了信纸。
信中将虞惊弦和孔图南的往来详细写了出来,当年他因狂妄自大,在酒楼里说出了要替科举舞弊枉死士子伸冤的话,被东厂的暗探听到后杀了他母亲构陷于他不忠不孝。陛下震怒,他被发配充军,东厂的人欲将他置之死地,而逃亡途中偶遇孔图南,孔图南为他挨了几刀受了重伤,后来更是替他死了,他也因此知道了孔图南年少受难的往事。
翻过一页后又是一页,徐方谨呼吸凝滞,认真看过了每一行字,后面虞惊弦将他替考和暗中收集证据的事一一写下。
封竹西抿唇,眼中酸涩饱胀,双手战栗,将几本小册从木匣里拿出来,他翻过几页来,应是一本本账目,上面记载了一些人名和往来的账目,其中不乏他眼熟的,在经办未名府科举舞弊案时就见过。
徐方谨胸腔里满载的情绪沸腾滚热,他捏着信件的冰凉手指紧了几分,阖眸哑声道:“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
封竹西蓦然往回数,发现他们所在的桃树赫然就是第四棵,他愣愣站在了原地,嘴角扯出一抹苦笑,“还说殿试后一同去镜台山看桃花,原来他根本不会来了。”
“我进宫亲自面见陛下!”封竹西霍然起身,面上写满了冷意,胸腔起伏不定,盛满怒意,“幼平不能白死。”
徐方谨忍住肺腑生疼的气息,用衣袖把两个沾水的牌位细细擦干净,又将木匣里的东西一一放好,合上木匣扣,发白的指尖印在匣上,他喃喃道:“你不能去,让我想想,想想该怎么办……”
不远处的高楼可以看到镜台山上苍郁桃林,封衍身患眼疾,近来又多劳苦,眼前尽是烟雾笼罩的轮廓,一旁的青染将今日京都里发生的事禀告给封衍,还说起了封竹西和徐方谨刚才在桃林里寻物的事情。
封衍眉目深敛,“平章怕是要伤怀了。”
青染怔了一下,低下头来,“小郡王重情重义,又是知交好友身死在眼前。”
“人世困苦,总有生离死别。这几日看顾好平章,有事让温予衡传信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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