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是同窗间叙话,孔幼平你怎么下手那么狠!”
“就是就是,我看你今天就是想要找事情,你不仁我不义,大家跟我上。”
当即就有人围了上来,后头的徐方谨下意识抬步想要上去看情况,下一秒却被哗啦一盆冷水浇得兜头凉,只见是从包围圈那头连水带盆泼过来的,叮叮哐哐的木盆砸在地上发出巨大的响声。
孔图南也被激起了血性,生生挡下了对方砸来的一拳,他用左臂猛地回击,右侧突然又是一盆水泼了过来,这次他没躲过去,直接被淋的从头湿到脚,乱糟糟的头发被水打湿,露出他的略显狰狞的脸。
一场混战就这样开始了,起初是孔图南一人的单打独斗,可后面的人却将徐方谨也一同拉入乱局,于是两人莫名其妙一起开始打斗起来,早看不对劲的温予衡跑得比兔子还快,没见踪影了。
徐方谨敏锐察觉到乱拳中的有几拳有些章法,他抬臂落腿的时候硬生生接下了那几下,乱拳横飞,他目不暇接,一时躲闪也多有不及,但他很快发现刚才出拳的那人收了力道,很快如烟云般悄无声息流散在人海里。
也不过是一盏茶的功夫,廊外就闹得不可开交了。已经七十多的张先生本来在修德堂上课,听到打斗声后,拄着拐就走出来了,他那两句严肃气愤的“成何体统”淹没了在了人海的声潮里,他走得慢,还险些卷进去,亏的眼疾手快的温予衡好说歹说给架走了。
这一场闹剧火速传遍了整个国子监,监丞火急火燎地赶来,身后还跟着好几个助教和学正。
“都给我住手!”
监丞脾气爆,一声狮子吼嚷的所有人都停下了手。
他气到手都在发抖,怒发冲冠,方正的脸上愤怒尖锐的眼神扫看过在场打得鼻青脸肿的几人,“真是一刻都不消停!前几日还有监生贪玩进了东厂监牢,若不是怀王殿下,他们一个个还在里面哭爹喊娘呢!被打了二十杖都不长记性吗?”
眼睛尖的监丞一眼就看到了想要偷偷溜走的左兴澜,他更是气得胡子打岔,“站住!左兴澜你还有脸跑,今天这件事是不是你挑起来的?”
“冤枉啊,我就是来看个热闹,不知怎么就打起来了。”左兴澜委屈地拉起衣袖,“我还被打了好几下呢。”
另外一个人也愤愤不平地嚷嚷,“都是他们先动的手,监丞还说我们挑事,如此处事是不是有失公允了。”
监丞已经要昏厥了,捂住心口被后头的学正搀扶着,“你还有脸委屈,哪次没有你?”
徐方谨默默扶着受伤比较严重的孔图南站在一旁,没有人敢靠近他们,天然就把他们两个划在了一起。他好在习过武,避开了许多要害,也就受了些皮肉伤,只是刚刚那盆水泼过来,全身上下湿漉漉的,两个人看上去极其落魄。
本来就忙着接待国子监司业的监丞在值房内听到这个消息差点一口气没吊上来,五内俱焚,一时间腿软的都走不动道,还是身旁的学正和助教架着才没跌个狗啃泥。祭酒因病告假,国子监全部的事情都由司业负责,司业前阵子南下到去鹿洞书院巡游,这几日才回来,现在这个烂摊子摆在眼前了,监丞真的心口发痛了。
国子监里监生来源复杂,不乏家中有钱有势的,平日里目中无人,惹是生非,司业在的时候还能装装样子,司业一走个个趾高气昂,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偏生都是家中千宠万宠的,谁都得罪不起,几个德高望重的博士有时都苦不堪言。
这几个月简直是噩梦一场,监丞还得跟司业交代,这几日寝食难安,辗转反侧。
“先生,兹事体大,不如将他们先关了禁闭,等明日简大人回来再论处。”出列的是国子监典簿赵其林,虽是从八品,但他与司业关系密切,以师生相称,还是首辅赵景文的幼孙,平日里比他这个正八品的监丞说话分量还重些。
监丞就等着他出面来处置这件事,于是当即下令让人带走,涉事的一干人等全部关禁闭。
此话一出,刚刚还闹腾地欢快的几个公子哥立刻蔫了,这关禁闭可不是就呆在屋内就行了,得在里头静心抄书,要抄够一定的量,不然会按照所抄录书册的多少来延长关禁闭的时长。且里头供应的餐食极其简陋,头一日只给水,次日起一日给两个馒头。
但到了这个时候,没有人敢再闹事了,若是此时在各位学官面前还桀骜不驯,那便是自寻死路,严重些就会被国子监清退,有了这层名声,家中人的仕途也会受到影响。
徐方谨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下典簿赵其林,他行步间偶然间能瞧见他袖中的一段靛蓝色,但很快就被衣袍遮过,刚刚的一瞬快得好像是幻觉。
他脑海中乍然闪过刚才乱战中的几拳。
***
司礼监内,一屋敞亮,寂静的厅堂内的几个内侍轻手轻脚,恭顺低头做事,手脚麻利地擦拭和摆放物件,见圈椅上的王铁林摆手他们退下,便悄无声息地退出去,轻声关好门。
黄花梨荷叶式六足香几上放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药,宋石岩小心翼翼地端起,送到了干爹王铁林的身边,伺候他用药。褐色泛黑的药物散发出的苦味让人喉间窒息,碗底滚烫,但他还是恭恭敬敬地端着,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王铁林岂能不知他的心思,“这药中的挽口、羊白腰和龙卵都是好东西。这两个月宫里的事都是你在操持,赏你喝了吧。”
这药是宋石岩让人去抓的,知晓这里头放了羊鞭牛鞭等牝具,宫中一些太监私底下都会服用,是传下来的老配方了,可他常日里便不碰这些,甚至心里还有些膈应,突然来这一下,他也没反应过来。
“怎么?怕干爹害你?”王铁林平声细语的话里却像是一条重鞭子,狠狠抽打在他脸上。
宋石岩牙一咬,眼一闭,立刻就一饮而尽,然后立马跪下,快步膝行到王铁林面前跪下,“怎么会,干爹待儿子像是亲生,怎么会害儿子呢?您的大恩大德,我永世难报。”
“啪!”一声响亮干脆的巴掌打在了他脸上,王铁林俯身下来,凑近了些,“蠢货!我不求你报恩了,但你都干了什么?管着个东厂把你能耐上了?咱家还不知道这些日子你都在宫里背着我做了些什么。”
宋石岩被这话差点吓得魂飞魄散,当即跪下砰砰砰地用力磕头,砖板震响,“儿子不敢!儿子不敢!儿子不敢!”
好歹也是打小在身边长大的,看到他这幅磕头的惨样,王铁林不由得叹了口气,“莫要磕了,明白回话。”
磕破的额头上鲜血淋漓,只留下两颊,宋石岩也顾不上了,抹掉眼泪便老实回话,“醉云楼死的那个是奶娘府的奶娘,有些姿色,秦王殿下看上了,但秦王妃即将临盆,跑到宫中哭诉,贵妃于是召见了这个奶娘,然后……”他顿了一下,没在这个话头继续下去,而是说起了后续的事。
“宫里的内侍没处理干净,恰好那日周太妃生辰召杂耍班子入宫,阴差阳错间被人用箱子带出了宫,又碰上了小郡王在醉云楼宴客,这才事发。”
见王铁林沉思,琢磨他脾性的宋石岩知道他松动了,便趁热打铁地继续说道:“事关宫里,牵扯到皇子和贵妃娘娘,儿子不敢擅专,这才让东厂的人出动,若是让文官知晓了,怕事情就不好收场了。”
听到这里,王铁林缓和了神色,“这件事你做得对,宫里的脸面是大事。这件事我会同陛下禀报内里详情,但你行事还是太不谨慎了,容易授人以柄。那么多外官的公子都在里面,闹得沸沸扬扬,不得安生。”
宋石岩跪着给王铁林小心地捶腿,“都是儿子的错,连累干爹在陛下面前受累了。”
王铁林靠在红木云纹圈椅背上,闭上了眼睛,显得有些疲累,“我这把老骨头,比不得你们年轻人了。”他掀起眼皮,“同在御前,宁遥清比你受宠多了,若不是你手头拿着东厂,迟早给人挤下去了。”
这话说的不在理,人家宁遥清在陛下被囚北苑的时候就攀上了,后来又随驾重登帝位,炙手可热,深得陛下信任,且亲哥哥是锦衣卫指挥使,连王铁林见他都要客气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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