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一关两城,是谢将时与将领带着兵马浴血奋战,一路奔驰夺回,将缺粮的敌军赶回了边境线外。期间谢将时通过城界里外夹击,斩杀敌军上万,夺回被掳掠牲畜数十万,再次赫赫扬名,与此时声名狼藉的江扶舟判若云泥。
军情如水火,当年不过动了些的手脚就能让刚在战场上赴火蹈刃的将领背负上千古骂名,此计可谓毒辣阴狠,为此次遭受敌袭的边境寻个舆情的支点,而边防中的贪腐枉法、拖延出兵、守将不力都被掩盖了下来,所以当年境况下,江扶舟伏诛是最好的解释。
良久的沉默萦绕在此间,徐方谨将信件轻轻折好,推到了案桌上,让江礼致收好,这也是封衍想要的东西。
封竹西双眸通红,别过头去看向静寂的窗外,紧握的双拳在膝上发颤,抿唇不语,起伏的心绪久久不平。
当年他年纪尚小,所知不多,而后数年里他想要探寻却总因涉及军事秘闻而屡屡受挫,如今乍然知晓此事,管中窥豹,可见一斑,当年还有许多的隐情是掩埋在地底下的。
徐方谨浑身的血慢慢冷了下来,烛光稍稍暗下去,夜凉如水,他知道快要没有时间了,他们只有一夜,明日江礼致就要被带走了。
“你知道是谁要杀封铭吗?”徐方谨忽而问。
江礼致受了伤有些困倦,但还是强撑着精神,“我只知今日他要亲自动手杀雍王报仇,却也没料到会有人来杀他。”
纷扰繁乱的思绪中,徐方谨骤然想起了封铭死前那句故人,其实他一直不明白,永王世子的手如何能伸到京城去,许多的事现在想来都隐隐透露出不对劲来。
永王不过是一个不受宠的藩王,手中无兵无权,且不能擅自离开藩地。就算豢养死士也很难将人手渗透进各方势力繁复错杂的京城。
荥阳矿场案中他何以能和袁故知搭桥牵线,走通了去京都国子监的第一步,醉云楼奶娘案里盘错着宫中势力,能将奶娘遮掩过东厂的耳目送出宫去,绝非易事。科举舞弊案中乡试主考官屈洪均拿到的大逆不道考卷还是一宗谜案,虞惊弦一事牵涉宫中宦官,其中证据又牵涉到几省的乡试科举舞弊。
若封铭只是推向棋盘上的棋子,谁是执棋者,又为什么要杀封铭?如此想来,细思极恐,或许这背后是很深的一潭水。
“封铭死之前说的故人,你可相识?”徐方谨的眸色沉了几分,握住茶杯的手紧了些。
认真思索了一番,江礼致才缓缓开口,“主子唤那人叫老先生,我只知道这位老先生似是不良于行,许多事主子都要与他商议,他们有往来的信件。你是怀疑……”
接着徐方谨又将前事中关于醉云楼和科举舞弊两案中的些许疑点和江礼致一对,发现根本不是永王世子干的。
封竹西越听越惊骇,不禁毛骨悚然,头皮发麻,“莫非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可这位故人同慕怀有什么关系,何为故?有何交情呢?”
徐方谨才是脑子乱成一团麻,现在不仅是往前走步步荆棘,往后看是无底深渊,他感到了不可名状的恐惧,他总觉得这一路冥冥之中似有人站在高处冷眼看着全局。
江礼致倦累的眼皮耷拉下,夜深人静,就连封竹西都打了几个哈欠,徐方谨就让他们睡下了,奔波劳累了好几日,若是再苦熬下去,于事无益。
熄了灯的床铺前,徐方谨全无睡意,他轻轻靠在了床沿边,思绪涣散,今日喧嚣过去,不知明日还有怎样的风波,雍王和永王世子身死,总要有个交代。
沉重的疲倦累在心头,徐方谨却难以入睡,此时坐着,他还能听到封竹西酣眠的呼吸声,忽而他听到江礼致的声音响起——
“江礼致是个什么样的人?”
徐方谨猝尔抬眼看向了眼底清澈的江礼致,一时之间他竟不知该作何回答。
往事沉重,有他一人痛苦足以,忘了也好,何以让他再受此等苦痛,徐方谨轻柔地替他掖了掖被角,“他是你,你是他,现在就很好,不用在意过去,徒增烦忧。”
江礼致能感受到徐方谨对他态度的转变,但他不排斥,封铭走后他就孤身一人了,无根漂泊,无处可去。
“那你也想见到江礼致吗?我能感受到……你有些难过。”江礼致轻声问他。
徐方谨鼻尖陡然一酸,眼眶里兜了许久的抑郁和酸楚沉着,他在昏暗的房间里静静看他,“睡吧,你在怀王那里不会有危险,日后有寻到时机,我会去接你。”
江礼致不安的心似是落到了归处,“我武功不俗,不会拖累你的。”
徐方谨轻笑,倒是有了往日的样子,许久,他倦累的眼皮垂了下来,应下一声“好。”
***
河南中明府,齐王别院居所。
封庭站在书案前,烛火飘摇,打照着他的影子在壁墙上,萧索寂寥。他屈指轻敲,一下一下沉闷作响,都在压抑着沉默的躁意。
抬眼便是放在案桌上的一幅字,上面“好自为之”四个大字写得遒劲有力,铁画银钩,可见落笔之人书道不俗,且胸有丘壑,寥寥几笔,便有一番意境。
但这四个字落在封庭的眼中,只觉得刺眼惊心,他冷笑一声,这一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渗人,将下首跪着的人吓出了一身冷汗。
但封庭还是先问起了旁的事,“他的腿可还好?近来南边阴云连绵,风湿阴冷,若逢着落雨,你们这些身边人多劝劝他,好生照料。”
下属不敢怠慢,应过之后又将话转到了此间,他硬着头皮道:“殿下,先生说您看过此书道后自会明白。”
封庭狭长的眼眸闪过几分冷意和烦郁,“本王可没有应许封铭去杀雍王,他自作主张,先去与先生商议此事,险些陷本王于不义”
“本王领着圣命,在雍王一事上不得大动干戈,封铭倒好,不仅在钦差面前诛杀雍王,还在雍王的罪行散播得人尽皆知。他既不听话,就别怪我对他动手了,只有封铭死,才能将此事变成他二人的仇怨,本王才能对陛下有交代。”
下属不禁背脊发寒,面对着封庭的怒火,他低下了头,喏声应了句“是。”
似是心中一直挂念着的那人的责难让封庭难以接受,亦或是他没有为他着想过,他心中的愤愤不平从沉潜的火气里冒了出来,“封衍到了河南,我才知道江礼致还活着,封铭瞒得好,先生也从未与我说。”
“他如今来怪我自作主张,不是晚了吗?”
这话吓得下属更是不敢再说什么了,“殿下息怒。”
一句殿下让封庭勉强冷静了下来,他幽冷的眸光再次移到了书案上的大字上,良久,他扯了扯讥讽的唇角,“罢了,此事我自会向先生交代。”
一阵风吹过,窗外的树叶沙沙作响,徒留一地的空寂。
-----------------------
作者有话说:先提一下,齐王跟这个先生不是什么恋爱关系,至于什么关系,涉及到这个背后的人,也就是这位故人,这个人的名字出现过,大家如果感兴趣的话可以提前猜一下,到后文就会慢慢揭晓了。
上一篇:守寡后被亡夫的宿敌占有了
下一篇:返回列表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