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够你们对雍王下手了。”
这话一出,屋内忽而寂静,落针可闻,本不明所以的封竹西也收敛了笑意,直起身来,再看鬼面的目光就多了些戒心,“你的目的何在?”
徐方谨奔波了几日,适才又看了几个时辰的账本,他轻轻揉捏着发痛的眉心,“永王世子的算盘珠子打得真够响。扳倒一个藩王如果那么容易的话,你们也不会筹谋到今日。雍王与陛下一母同胞,又深得皇太后的喜爱。”
鬼面淡声道:“齐王和怀王殿下现都在河南地界,陛下之心,不可谓不明。只要民怨沸腾,钦差大人再烧一把火,便有望成事。”
两人的对话里藏着的东西太多,刀枪剑戟往来,浊水乍起波澜,封竹西紧皱眉头,“四叔现在也在河南,我怎么不知道?”
鬼面好整以暇地抱臂,挑眉看了眼徐方谨,眼底全是玩味,“小郡王,徐大人已经见过怀王殿下了,怎么他没同你说吗?真是稀奇呀。”
徐方谨剜了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鬼面一眼,还没说什么就听到封竹西先开口,“不用你在这里挑拨离间,四叔他来河南自有安排。”
封竹西虽是这样说,但心里到底多了几分的不痛快,当此之时,他将怨气暂且转向了鬼面,冷笑道:“说来说去,永王世子不就是想要把我们当刀使吗?”
永王世子这几个字出来,封竹西就猜到其中的缘由了,他也是皇室宗亲,听过不少秘闻,多少知道一些关于雍王和定王之间的血海深仇。当年前永王世子封昭陪世子妃和孩子回家省亲,轻装简行,一路先是遇到了土匪,逃过一劫后又不慎落到了雍王的手里。
雍王手段残忍,竟失手害死了封昭,但他当时不知其身份,是后来在世子妃口中才得知实情,但为了掩埋真相,推诿土匪作乱,他又将世子妃和孩子害死。陛下得知此事之后勃然大怒,命锦衣卫暗中捉拿,岂料雍王提前得知消息,躲在皇太后的寝宫里死活不肯走,皇太后拼死护着幼子,甚至提剑守了一个整夜。
皇太后膝下三子一女,延熙帝因病离世,明玉公主也早夭,膝下唯有建宁帝和雍王,而因延熙帝当年在危局中凭着皇太后的懿旨践祚,又与建宁帝疏远些了,故而格外护着自己这个幼子,甚至以死相逼。
进退两难之际,建宁帝身边的中官王铁林献策,说是事已至此,该多补偿永王才是,故而将永王的封地从苦寒的边境迁回了河南,又恩威并施地给了诸多赏赐,在再封永王世子一事上格外宽容。
鬼面面不改色,将箱匣中的一封密信抽了出来,推到了徐方谨的面前,“事关赈灾之事,这就与徐大人有关了吧。苏家在河南的事隐隐有败露的迹象,只是碍于驸马才暂时未显露。素清秋听闻后,当机立断向朝廷进言,说是愿意拿出一百万两来赈济河南灾情,此义举还在朝野里引发热议。”
徐方谨将信拆开来看,接着就听到了鬼面继续道:“只是素清秋也不是傻子,她愿意拿钱出来,自是要祸水东引,不然河南灾情的民愤如何平息?”
“所以永王世子伙同素清秋将这一百万两栽赃是雍王劫走了。”徐方谨将密信看了一遍又一遍,“再加上这些罪证,足以让雍王被押解进京。”
封竹西听得一愣一愣的,而后深冷的寒意直窜天灵盖,再看向鬼面时神色莫名,思虑过后,他问出疑惑:“可皇太后疼惜幼子,势必会护着雍王。”
话已经带到了,鬼面不欲多留,他转头盯了徐方谨几眼,话语里的威胁之意隐隐显现出来,“徐大人,我相信你一定会去的。”
说罢,又似一阵风,转眼就不见了踪影,徒留封竹西在原地目瞪口呆。
徐方谨缓缓拿出了箱匣中的账册,翻开两页来,就与他们这些时日查到的证据合上了,甚至更深,牵涉更广。
“因为永王世子没打算让雍王活着走出河南。他既要雍王身败名裂,也要他身首异处。”徐方谨轻声的这句话让人心惊胆战,封竹西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那我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封竹西不禁发问。
徐方谨将箱匣盖好合上,面色沉冷,“我们那位齐王殿下总要出点力气,不能他总在暗处,像只毒蛇一样伺机而动。将东西抄送一份给他送去,这可是大功一件。”
“但赈灾的钱银我们必须要拿回来。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这怕又是一场腥风血雨。”徐方谨单手支额,缓缓阖上了眼眸。
封竹西见他疲惫,提起水壶来给他倒了一杯热茶,“总之先将眼下的灾情顾好。我看你都累了,不如好好歇息一会。”
茶水烟雾缥蒙之际,衬得一室沉寂。
忽而封竹西似不经意问起,“慕怀,四叔他何时来的河南,你怎么没同我说过?”
徐方谨骤然睁开眼眸,倦累的脸上有几分恍惚,而后才道:“那日我去寻驸马时碰上了怀王殿下,他隐秘行踪多日,许是要看平章在河南灾情里的作为。我若说了,那便显得刻意了。”
听到这话,封竹西不禁垂下眼眸来,喃喃自语,“原是如此。”
只是心中仍有几分的沉抑难以排解,他知道不该怀疑慕怀,但若有事情超出他的掌控,他便多了几分疑虑,这种思绪随着他接触越来越多的案件和朝政之后便愈混杂。
难道真如先生所言,站得越高,见得越多,就越孤寂吗?
可慕怀一路与他同行,他们是生死至交,患难与共,莫非最后也会互相猜疑吗?
他默默看着徐方谨因疲惫而垂下的眉眼,指尖触碰茶盏烫红都没察觉。
***
徐方谨几日后等来了长公主的召见,彼时她正辞别驸马要回京,临行前她想要见见驸马口中这个朗月清风的人。
封溪岚不着痕迹地打量眼前的人,见他眉目里的一二分神似时微顿了一下,再仔细看时又觉出不同,于是温声让他免礼。
“不怪驸马和云袖多番夸你,当真是谦谦君子,卓尔不群。”
“殿下谬赞了,慕怀愧不敢当。”
徐方谨恭敬俯身行礼,行的是晚辈礼,也敬重长公主在追查阿娘死因的执着,不然当年的种种怕是会淹没在尘埃里,阿娘也枉死了。
长公主抬手拂去衣裙上的折痕,“知晓你领了差事公务繁忙,我就多耽搁你了,此次召你前来,是说说阿沅的事,我听云袖说你托人关照阿沅,便有几句话想同你说。”
“昔日载之也求我出手看顾阿沅一二,我于是让阿沅领了善济堂的差事,教那些幼儿读书识字,她的日子才好过些了,但我观她心中愁苦,非外物所能解。自从育女后,阿沅的身体一直不好,又郁结于心,我离京之后她病了一场,这几日听来信是好些了。”
徐方谨喉间紧了几分,舌苔泛出苦意,艰涩道:“殿下之意,是江姑娘……”
长公主长叹了一口气,“她家中零落,举目无亲,心里苦些。听闻你幼时曾在江府住过几年,阿沅也提起过你,若你回京后,可去开解一番,但她心结难解,你也不要太伤怀了。”
徐方谨勉力站着,心中的懊悔和悔意涌上心头,他初回京举步维艰,步步险境,担忧自己贸然暴露身份,会让在暗处的人对阿姐不利,可阿姐这些年孤身一人,在萧府里如蹈水火,愁思忧悒,总归不是办法。
“承殿下之情,慕怀来日回京后,定尝试开解一二。”
长公主思虑了一番,又想起了平阳郡主的事,唤徐方谨近些,“想必平阳的事云袖都同你说了,这事劳烦你多费心。至于平阳年少时的心上人,她瞒得紧,我亦不知。但当年平阳和江怀瑾成婚的时机或许有些苗头,我记得她与江怀瑾往日的交集甚少,不知为何她突然去求了皇太后为他们赐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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