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来给他干活,结果自己累了就靠着墙昏昏欲睡,还踩了一脚他栽种的花,好几次用头去撞墙,江怀瑾拿他没办法,将人背了起来,抬步往外头走去。
月光如水温凉,江怀瑾忽而听到背上的江扶舟喃喃自语,闷声道:“阿爹…别告诉阿娘,明日……明日我还给你浇花。”
江怀瑾哭笑不得,叹了口气,“臭小子,你可别来霍霍你爹了。”
往事不堪回首,再忆已物是人非。
江怀瑾低垂着眼眸,看向自己残废的腿,低低笑了一下,无悲无喜,“我来时也才十七岁,一晃几十年过去。”
“浮生若梦,为欢几何。”
良久的沉默,唯有窗台的风声吹过,沙沙过耳,枝叶晃动,入眼翠绿一片。
下属推门走了进来,双手递上了京都来的书信,“先生,殿下有信传来。”
江怀瑾将手中的书信拆开来,一目十行看过后,淡然道:“封衍也跟着来了兴善府了,让殿下看准时机行事,莫要大意,如果事关宫中,不要擅专。”
他伏案在纸上快笔写了几行字,然后递给了身旁的下属。
-----------------------
作者有话说:浮生若梦,为欢几何——出自唐代李白《春夜宴从弟桃李园序》
其实前面写的时候我还可以克制一下感情,但不知道为什么这章从巫医的视角出发看积玉,我就有些绷不住了。
我也总想起年少时的积玉。然后再想到后面发生的事情,总唏嘘不已。
第105章
星夜明亮, 月光皎皎洒落窗台,悄然的风吹进狭小的窗缝,烛影飘摇,凉意漫上了衣裳, 凝了一层层薄薄的霜寒。
星眠有些发热, 瓷白的小脸发着红晕, 他静静躺在江扶舟的怀中,鼻息灼热,瘦弱的手指紧紧抓着江扶舟的衣襟不肯放, 湿软的额发耷拉下来。
门嘎吱响了一声,青染轻手轻脚端着药走了进来, 浓郁的药气顿时漫散在屋内, 炭火烧得一室轻暖。
一见到漆黑的药碗, 星眠就不自觉皱起了眉头,小脑袋埋得更紧了些, 闷声道:“阿爹你摸摸我的头,已经不烫了, 不想喝药了。”
江扶舟空出手来,在碗的边缘摸了一下,低头哄着他,“你好没有得大夫说了算,起来把药喝了。”
拧着眉纠结再三, 星眠转过身来, 双手抱起了碗,凑在嘴边,小口小口慢慢喝了起来,一边喝一边抿唇, 小脸苦着都皱在一起,苦涩的药滚进了喉咙里,他眼角挤出一星眼泪来。
江扶舟拿着湿热的巾布替他擦了擦脸,满心满眼都是心疼,将药碗搁在了案几上,将他重新揽抱在了怀里,递上了一个蜜饯让他含在嘴里解解药味。
他没甚精神,声音含糊着,“阿爹别担心了,我都喝完了。褚大夫很厉害的,每回我喝完他的药都会好的。”
江扶舟鼻尖陡然酸涩,双眼泛红,把他冰凉的手握在手心里,音色嘶哑了几分,“好,星眠也很厉害,那么苦的药都喝完了,明日病就好了。”
喝了药,星眠有些困倦了,但他感受到江扶舟焦急不安的情绪,小大人似地拍了拍他的手背,稚声稚气道:“阿爹,你不要难过,是星眠不好,让你担心了。我以后一定好好吃饭,这样就不容易生病了。”
听到这话,江扶舟把他抱得更紧了些,下颌靠在他软软的头发上,不让他看到他的神情,心中翻滚的愧疚如潮水般漫了上来,这几年星眠都是这样过来的,他还那么小,想起简知许说的那句许是天不假年,他便心如刀割。
江扶舟压抑着肺腑里起伏难定的心绪,温声道:“好,我陪着你。”
星眠这才放下心来,弯了弯眉眼,倦累渐渐袭来,眼皮有一搭没一搭地垂下,他不舍地抓着江扶舟的手指头,低声呢喃:“父王说回京后就四月了……镜台山上的桃花开了,我们……我们一起看,做桃花饼……”
最后几个字轻得几乎不可闻,听得江扶舟心都要化了,他低头看去,发现星眠已经阖上了眼眸,呼吸平稳,鸦羽长睫掩下一排淡影,沉沉睡了过去。
江扶舟小心翼翼地将他放在了床榻上,见他睡得安稳,低头在他额上亲了一下,随后替他掖好了被角,吹灭了靠床这一边的蜡烛。
静静守了半个多时辰,他才缓缓起身,绕过桃木四扇围屏,轻声嘱咐青染先看顾着星眠,若有事,便来寻他。
照料了星眠一日,腿脚酸软,他走出去的步子都软绵绵的,青染不放心,低声道:“小侯爷,厨房里温着膳食,可要用些?”
江扶舟摇了摇头,从屋内一隅的衣桁处拿下了一件披风来,低眉系上了衣带,他悄声推开了门,“不必管我,屋内有些闷,我去院内透透气。”
在游廊里静静坐了一会,看到书房里的灯火还亮着,他定了定心神,抬步转过了拐角,往那边去了。
青越在门口守着,一见到江扶舟来,他立刻打起了精神来,眼底闪过了几分不自然,刚要出声就被江扶舟打断,“四哥和褚大夫是不是在里面?”
还不等他回答,嘎吱一声他便推门走了进去,入目就看到了凝神静气在伏案写字的褚逸,将门关上,他慢步踩过了地毯。
清幽的熏香之下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血腥味,江扶舟的脚步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又敏锐感受到了褚逸的疲惫,心不由得吊了起来,一些纷乱的思绪在脑海里闪过。
“伯明,可是星眠的病有什么不妥之处?你不要瞒我。”
听到这一声,褚逸怔抬起头来,将手头的纸笔搁下,叹了口气,“积玉,并无大碍,星眠这是先天的弱症,这些年都是这样过来的。”
“积玉。”封衍唤他一声,“你先去陪星眠,我一会就过去。”
他的声音同往常并无不同,但江扶舟就是感受到了那点微妙的差异,他快步上前去,走到两人面前,一错不错地盯着封衍,“四哥,你有事瞒着我。”
良久,他冷冽的目光扫向了褚逸,沉声道:“伯明,他怎么了?”
封衍冷声道:“褚逸——”
褚逸深吸一口气,眼一闭心一横,也不顾封衍的阻拦,直言不讳道:“星眠的病有药可治,但药引是要以血亲之血入药,这些年一直是载之用命养着,他眼疾迟迟未愈,便是这个缘故。”
“本来这些时日他们父子俩都好些了,但星眠这病离不开药引。”
“好了,我说完了,你们有事自己商量着吧,也别瞒这瞒那了,迟早要露马脚的事,我都替你着急。”
说完,褚逸就收拾好了药箱,连额头上的汗都来不及擦了,马不停蹄地往外赶去,还贴心地替他们关好了门。
如晴天霹雳,江扶舟楞在了原地,不可置信地看了封衍一眼又一眼,哑声问:“四哥,伯明说的是真的吗?”
他蹲下身去,谨慎地撩开了封衍的衣袖,果不其然看到了白色的纱布,药味混着血腥味扑面而来,他倏然红了眼眶,手指轻轻发颤。
封衍抬手将衣袖放了下去,却猝不及防触到了滚热的眼泪,修长的指节蜷缩了一下,下一刻,他的衣袖被撩得更上了些,积年的伤疤显露了出来,有些皮肉反复割开已经烙了痕迹。
江扶舟紧抿着唇,呼吸急促难抑,发麻的腿脚撑不住,跌坐在地,唇瓣血色全无,想要说什么,却怎么都开不了口。
封衍无奈地俯身将他揽了起来,安坐在身旁的塌上,温热的手掌替他揉捏着麻木的小腿,觉察出了他的痛苦和悲伤,他低垂眼帘,良久才道:“孤雁失偶,心有恻恻。若无星眠相伴,我何以苟活至今日。”
上一篇:守寡后被亡夫的宿敌占有了
下一篇:返回列表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