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旁的封竹西一脸正气, 雄赳赳气昂昂,腰板挺直,显然是憋了好几日的闷气,想要一洗前耻。
陆云袖扶额,无奈地叮嘱他,“三法司往来密切,日后还要相见,我们堂堂正正来,不要胡闹,且科道官的笔墨功夫你不是不知道,稍行差踏错就参你一本。”
封竹西偷偷嘟囔一句,“我又不是刑部的。”
陆云袖扫他一眼,她当然知道,不然也不会让封竹西来,一来他是陛下钦点的陪审,二来他有爵位在身,在官场里也好行走。
“知道了,我废话少说,不闹事。”封竹西拍着胸脯保证。
都察院诸事繁忙,坐院都御史半月前去陕西参议茶马之事,院内的事交由左都御史代掌,但当他们拿着咨文来到都察院,几位堂官皆不在,这让陆云袖的心里不由得生出些微妙感来。
都察院经历司的经历和都事十分客气,请他们稍坐片刻,随后便借故离去,说是让这个案件曾经的经办者,现如今是都察院山西道监察御史的费箫鸣来陪同问话。
此言一出,陆云袖便觉来者不善,今日想要带走汪必应,怕是要费一番的功夫了。
为此,她沉住气,面色如常,同前来叙话的费箫鸣寒暄一番,和气相迎,先是聊起了近日都察院和刑部共审的几个案子,又谈到了费箫鸣的仕途迁转。
费箫鸣本悬着的心稍稍安了些,也对这位人人讳言的陆大人多了分好感,放松警惕的同时也不免生出些优越感来,陆云袖也不过如此,还不是害怕言官的口诛笔伐。
“费大人曾审过浙江杀妻案,近来我重审此案有些疑惑想要费大人解答。”
费箫鸣被陆云袖前面几句恭维夸得有些飘了,一时心里不设防,“若我能帮上忙的,定知无不言。”
“李忠冲好赌成性而心生歹意,泄愤杀妻却伪造落水,这些都是费大人所审的。我看了浙江呈上来的看语,人证物证俱全,费大人心细如发,想必费了不少功夫吧。”
陆云袖这么一说,费箫鸣喜上眉梢,连推辞了两句,想起了陆云袖重办此案一事,便多说了两句,“陆大人看过卷宗之后想必李忠冲一案是铁证如山,不过是因李忠冲的父亲上京控告,背后有不轨之人唆使,才导致李忠冲场庭喊冤,大人奉旨重审此案。”
“可此案并无冤情,陆大人不必白费心思,早日上奏请罪,也不至于落到如今人人咒怨的地步,这朝里上上下下可都盯着陆大人呢。”
封竹西记着陆云袖的嘱咐,就当个木头听着就行,但听到费箫鸣这样颠倒黑白,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陆云袖稍敛神色,再出口时多了分试探。
“本案第二次审理的时候罪官汪必应称找到了证据,派人抓来了张孝贵,你再审此案的时候,却发现他篡改口供,伪造尸格,放了张孝贵,重新定了李忠冲的罪。不知费大人是如何发现汪大人的罪行的。”
费箫鸣心里正得意于这位名声在外的陆大人的平和,突然来了这一句,他心里不免咯噔一下,冷笑道,“汪必应自然是罪大恶极,冥婚本是民间习俗,他非要自寻晦气,没有证据就开棺验尸,弄得天怒人怨。”
陆云袖沉思,“那费大人认定汪大人开馆之后发现的那具尸体不是王氏了?”
“当然不是,王氏的尸体早就被李忠冲供述出来,这才有了确切的物证定李忠冲的罪。”费箫鸣眉目一横,“汪必应甚至为了政绩,不惜污蔑无辜百姓,还自叙大义凌然。本官依照天理人情,将他拿下。”
“天理人情……可我去岁受长公主之托南下浙江,听到的可同费大人说的不同。汪必应为官清廉,体察民情,为官十余年,两袖清风,深得民心,他升任东延府知府之时,县里官吏百姓十里相送。”
费箫鸣眼神凝住,讥笑一声,“此人沽名钓誉,贪财好利,骗得过无知百姓,怎么逃得过本官的法眼。”
而陆云袖静静看他一眼,一言不发,莫名让他感到一阵胆寒,他后知后觉中发现自己竟入了她的套。
实在气急败坏,费箫鸣猛地一拍桌子,“陆云袖,你今日莫不是来审我的?我若有罪,你便大大方方参我,不必在此阴阳怪气,就是到了金銮殿前,我也有理可说。”
“还真当这里是刑部了?想审谁就审谁?我看不起的就是你这种人!不择手段,踩着同僚尸体向上爬,迟早有一天你要遭报应的!有冤案为什么你有本不参,非要大闹法场,让嫌犯当场喊冤。若官场里人人都似你这般,贪图名利,欺世盗名,还有没有王法了?”
这劈头一顿听得封竹西拳头都握紧了,非要站起来跟他理论一番。
陆云袖按住了他,轻笑一声,将内阁和都察院的咨文放在了案几上,“费大人紧张什么。若费大人真的清白,那便将汪必应交出来,无需同我这种人白费口舌。”
费箫鸣看都不看咨文一眼,冷冰冰地扔下了一句,“陆大人有所不知,浙江妖言案同样牵扯到了汪必应,兹事体大,都察院还要再审,至于这起案子,就劳烦陆大人等几日了。”他实在看不惯陆云袖这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嘴角扯出一抹讥笑,“不是我们不体谅陆大人查案的难处,而是事有先后,且妖言案涉及谋反一事,都察院实在是有难处。”
陆云袖也不恼,只是眸中多了几分冷然,“刑部向来同都察院和衷共济,自是会体谅都察院的难处,我们可以不领走汪必应,就在都察院里审。”
“陆大人听不懂人话吗?浙江妖言案涉及到谋反一事,若是事有差池,你我如何担待得起。且听陆大人之前的意思,倒是对汪必应这个罪官颇为赏识,若你存心替他串供开罪,神不知鬼不觉,谁又知道呢?”
封竹西再也听不下去,“你不要给脸不要脸,我们已经一退再退了,在都察院审都不行吗?”
费箫鸣面对勋爵倒是给了分好脸,“都察院诸事纷繁,小郡王不知其里,也情有可原。陆大人理刑名多年,不会不知,小郡王不要被陆大人利用了。”
“我们有理有据,你却百般推辞,怕不是我们审出什么来吧。”封竹西抱臂冷笑。
“本官行得正坐得直,不怕被参。要人可以,过几日再来。”
哪怕是封竹西资历尚浅,也知这是拖延之词,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这许多事就是这样被拖黄了。
“我今天就要见到汪必应。”陆云袖站起来,如果没什么好谈了,那就直来直往吧。
费箫鸣见陆云袖图穷匕见,已无招可使,挑眉作惊讶,“莫不是都察院是姓陆,陆大人相见谁就见谁?”
陆云袖敛眉,“我们并非要大闹都察院,若费大人执意阻挠,我们也只好论道论道了,不会几位堂官今天都不回来了吧?”
此时,忽然一个小吏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费大人,刑部……刑部又来人了。”
费箫鸣吓了一跳,陆云袖莫不是连刑部堂官都请来了,不应该呀,同审此案的刑部侍郎魏铭与陆云袖不是一向不对付吗?
下一秒却听小吏回禀,“是刑部历事的国子监学生,他说有要事非要找陆大人。”
闻言,费箫鸣脸色沉了下来,“陆大人,还说刑部和都察院合衷共济,区区一个历事的监生都敢擅闯都察院了,你们刑部还有没有规矩?今日我便要参你一本!”
真是什么事经过费箫鸣这一张嘴全给说得罪孽深重了,封竹西气得头脑昏黑,就差没上去捂着他那张嘴了。
说是迟那时快,徐方谨一进来,便快步走到了堂内,还没他说一句话,费箫鸣就叫嚷着让人把徐方谨赶出去,然后上告国子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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