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上下来几个身着锦绣公服的女子,面容肃冷,行不侧目,端庄板正,气派雍容,打眼看过去就不是普通人。巡检官毕恭毕敬地走到了陆云袖身边交谈一番。
温予衡参加过京都府的乡试,对这一幕很是熟悉,怕他们不知道,便主动提起,“陆大人每年乡试都会向宫中请旨,让有品级的女官出宫为参加乡试的女子搜检,这些年,也有一些女子参加科举,不过考中的人是凤毛麟角。”
“你们看,那个个高的便是孟府的千金,他家的嫡女,听闻博学多闻,才智无双。孟家老太爷极其疼爱这个嫡孙女,不顾儿孙辈的劝导,执意让孟婉宁走举业。”
徐方谨若有所思,他嫂子孟玉瑶便是出自京都孟家,孟婉宁的才女之名他打小他就听说过,还有人说大魏要出第二个陆云袖。陆云袖之名传遍大江南北,毕竟国朝内再无第二个有她这般传奇的人生,且做到了官场的实职,与长公主有故交。
陆云袖也不白来,拱手向诸位考生,掷地有声:“今日未名府乡试,陆某不才,在此祝诸位‘持将五色笔,夺取锦标名’,鹏程万里,前途似锦。”
贡院前顿时响起了雷鸣般的拍手叫好声。
随着考生陆续搜身进入贡院,紧张焦急的乡试便开始了,众人目送着郑墨言进考场,也就准备回府去。
但不知为何,徐方谨的心忽然有些不安,总隐隐觉得有什么事情不对劲,他思及这几日发生过的事,翻来覆去地找不到由头,也只好按下不表。
这种不祥的预感直到封竹西面色凝重的敲开国子监的舍门,告诉他,未名府乡试出现轰动朝野的大事,一是主考官屈洪均打开考题后发现是不敬圣上之语,当即中风软瘫了;二是乡试内抓到了好几个泄题的考生,郑墨言赫然在其中。
而涉事考生中还有萧家萧则名较为特殊,他家祖上荣光,随着太祖马上定天下,是赐下丹书铁劵的赫赫勋贵。
徐方谨手中的笔倏而掉落在地,脸色也变得难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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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持将五色笔,夺取锦标名——李梦阳《送人赴举》
在此更正一点前面的笔误,是积玉的祭日,不是冥诞,前面我已经改了。
第36章
深夜虫鸣不止, 风吹枝头簌簌交响,四野寂静了无人声,一灯如豆,烛光掩映, 壁墙上打照下瘦削的长影。
徐方谨已经坐了许久, 神色不属, 往日屋内还会有郑墨言轻酣声,如今一屋寂冷,显得屋舍空旷, 偶有的烛芯噼啪声也似窗外枯枝坠下,了无生气。
“已经来了, 还不现身, 需要我请你吗?”徐方谨淡淡地看向了屋内的一角。
鬼面悄无声息地穿梭, 仿若风息,话音未落地便出现在了徐方谨的面前。
“今日的你和往日的你有些不同。”鬼面自顾自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他脑中一根筋,除了主子的吩咐, 不做其他事,但今日徐方谨和往日的格外不同,像是一把锋利的剑,寒芒刺眼,有见血封喉的戾气, 他有些稀奇。
屋内只有冷茶, 连徐方谨面前那杯都是冰凉的,鬼面轻蹙眉,面不改色地喝了一口,又不动声色地放下了, 下意识推远了些。
“郑墨言是怎么回事?他不可能科举舞弊,你们做了什么?”徐方谨眸光灼然,落了几分冷意。
鬼面不甚在意,“他不在了你不是应该高兴吗?他本就是派来看着你的,就是死了也跟你没关系吧。”
徐方谨缓缓抬眸看去,犀利的眼神如利刃,却耐着性子按下,“他一开始就不是来监视我的,他心思简单,脑子里大半都想着吃食。你们留他,便是为了今日,让他去为你们送死。”
“他不重要,你若是喜欢,主子再换一个给你便是。”鬼面把玩着剑穗,手心烧灼的疤痕浅浅几道,他漫不经心地划过。
“砰——”
冷茶骤然从杯中震出,撒在了桌上,慢慢流往一处,徐方谨一掌拍在了案几上,裹挟着心头一直堵而不发的怒火。
茶满欺人,鬼面这才发觉徐方谨自己面前的茶是满的,空中萦绕着茶调涩苦的味道。
这是鬼面第一次正眼看徐方谨,长此以往,在主子面前,他都是一个只知听命且有点自己小心思的油滑人物,上不得台面,也不被主子放在眼里。
“可郑墨言做错了什么?你们世子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要拿无辜之人的命来报仇,今日是科举舞弊,明日又是什么?”
鬼面也冷下脸来,擦了擦衣袖上的细尘,慢条斯理道:“徐方谨,你是不是忘了,你别无选择,莫说是郑墨言,就是你自己,该死的时候自然也会死。”
“我只听主子的命,一切的我一概不管。该怎么做是你的事。”
“没人要你救郑墨言,他不过就是一个棋子,扔了烧了都无大碍,主子的大事才是你应该做的。”
透体的寒意从脊骨直入头皮,徐方谨骤然抬眸看他,但他知晓,此时与鬼面争议再多都没有用,他缓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我会救郑墨言,自此以后,他的生死便与你们无关。”
鬼面沉思了一会,想着主子应该对这个微不足道的弃子不上心,便道:“悉听尊便。”
徐方谨松了一口气,坐直身子,眉心微蹙,“你们主子这次要干什么。”
鬼面从怀中拿出一张纸笺,又随意丢出一个布包给徐方谨,“寻到这个人,主子自会有用。”
徐方谨接过对折的纸笺,打开来,上头赫然写着“虞惊弦”三个字,电光火石间,徐方谨想起了那日与简知许的对话。
永王要报仇,但现在的矛头却只指宦官,除了当年之事宦官也有搅和,现在宦官身上或许有与雍王互相勾结罪证,此计可谓一石二鸟。
而徐方谨听孔图南说过虞惊弦的故事,当年抓住他的人正是东厂的人,倘若当年的事是东厂罗织编造,那肯定有原因。虞惊弦身上也藏着秘密,且这个秘密或许就能拿住宦官的罪证。那一次便是要和宦官对上了。
徐方谨唇角勾起一抹冷笑,还真是看得起他,宦官权大势威,全依圣心圣意而存,不受律法辖制。依鬼面之语,他们不就是灶里的柴火,烧坏了再换一批就是,他们的命不值几个钱。
但徐方谨不信命,自己能死里逃生,已是有幸,早将生死置之度外。身在局中,刀光剑影,短兵相接,永王世子想不露痕迹地全身而退,哪有那么容易?
鬼面似是倦了,眯着眼睛有些怠懒,指了指那布包里的手帕,“孟玉瑶绣的,说是给你。你小心行事,别耍花招,这些日子我也会在京都,有事找我便去汇盈当铺找掌柜的。”
来无影去如风,最后一个字被轻似尘埃,散落在空中。
徐方谨快速拿过那朴素的布包,拆开来,拿出里头薄薄一条手帕,素白色的纱绢瞧不出什么,质地柔顺,落在掌心如轻云,他微微皱眉,握在掌心深思。
忽而顺着一星的灯火,他的眸光倏而定住,落在了那一点的细纹上,慢慢拿起对着烛光,能在折影之中看到一枝桃花,栩栩如生,对影夭夭。
心蓦然重重跳了一下,当日匆匆一面,嫂子难道发现了什么吗?徐方谨是嫂子的表亲,论熟悉程度自然是远超他人。或许是发现了些许的端倪。
当年江府出事之时,他正被囚车压解入京,对江府里面发生的所有事情一概不知,最后再听到江府,便是一场大火烧得干干净净。他回京之后小心打探也是知之甚少。嫂子是当年之事的亲历者,又是想告诉他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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