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方谨沉默了许久,便拉开了衣襟,从脖颈中扯出了一条红绳,上头系着平安扣和绳结,他仔细解了下来,重新放在了星眠的手里。
“若是有一日你不想戴了,也不能丢,这是保平安的,愿你体健无恙,安康长乐。”
星眠笑眯眯地点了点头,然后宝贝似的放在了锦袋里,还仔细检查了一番。
送走了星眠,徐方谨还遥遥望着他的背影,一直伫立,眼神专注而认真。
郑墨言慢吞吞走了过来,“你怎么样了?之前每次见完小公子都苦大仇深的,人家原谅你了,可别再睹物思人了。”
徐方谨没好气地看他一眼。
郑墨言眼珠子转了转,徐方谨就知道他又在打什么主意,无奈地叹了口气,“等下我给再买一串糖葫芦,别盯着了,这是我的。”
听到这话,郑墨言故作无事地挪开了眼神,“谁盯着了,我就看看高门大户里做出来的跟外面小贩买的有什么不一样。长得差不多嘛。况且民以食为天,想吃点怎么了?”
“……”
“你还饿?”刚才在西苑吃了一大盘糕点的不知道是谁。
郑墨言理直气壮,“我多吃可我也有用啊,不然你也不会带我出来了。我都想好了,要是宋石岩要对我们做什么,我把你扛在肩上就……”
“诶诶诶,慕怀,你等等我,别走那么快。”
眼见徐方谨转身就走,郑墨言立刻跟了上去,“我还要买一袋炒板栗。”
“……”
第30章
一切事情进展地比徐方谨他们预想地还要顺利, 以至于封竹西靠在刑部值房里,晒着从窗外照进来的阳光,还不太想站起来。
见徐方谨走进来,封竹西伸了一个懒腰, 坐直身子来, 拿过案几上的茶壶, 顺手倒了一杯水递给他,眼里写满了雀跃和轻松,“慕怀你可算忙完了。我估摸着这几日这个案件便可了结, 过两日是我生辰,府上设宴, 你可必须得来。”
徐方谨点了点头, 但是表情有些凝重, 封竹西困惑,不解道:“又发生什么事了?”
这几日诸事纷繁, 没有了金知贤和宋石岩的阻拦,他们得以整合了此案的全部的人证物证, 被金知贤吩咐过的魏大人也颇为配合,不再阻挠他们审理李忠冲和张孝贵,甚至看过全部的罪证后还夸封竹西后生可畏。
而另一头的陆云袖也传来了佳音,说是都察院已经查清楚,汪必应枉死一案与她无关, 不日便可回到刑部。
一切看上去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这个案件应是马上就要结案了,但封竹西不知为何徐方谨面上还带着些许的郁气。
“此案的一个证人刚才被狱卒发现病死了。”徐方谨接过杯盏,轻抿一口便放下,出口的话略带艰涩。
听到有人死了, 封竹西愣住了,这实在超过他的认知范围,“为什么?他们不是犯人,只是证人,班房有狱卒凌虐他们吗?”
徐方谨垂眸,“你有所不知,州县衙门将案件的证人关押在班房候审,并派差役看管,随传随到。但一旦被关进了班房,便被衙役们敲诈勒索。为了牟利,地方衙门任意残害勒索无辜证人,时常延长羁押期限。浙江连同物证一并送来的证人,便遭受了连年累月的迫害。”
几个人都陷入了深深的沉默之中。看过卷宗的他们都知道,这个案子历时久,几年过去,被牵连的十多个证人在一次次审讯中或家破人亡,或枉遭瘐死,来到京都也是多受芜累。
未见过什么衙门刑狱背地里这些弯弯绕绕的封竹西只觉得胆寒,神色顿时沉冷了下来,“这么一个案件,弄得天怒人怨,那么多无辜的人枉死。”最可怕的是不知道还有多少案件是这般。
徐方谨见大家全然没了适才的轻松,便拍了拍封竹西的肩膀安慰他,“岂能尽如人意,但求无愧于心。这个案子不日便要了结,届时这些无辜的证人便可归家了。”
紧张的忙碌过后的一日便是封竹西的生辰,他没有大操大办,而是在府邸里小摆几桌,请一些好友前来庆贺小聚。
徐方谨帮着郡王府的管家一同操办了此次宴席,起了个大早他站在庭院中有些心神不宁,管家以为是他这几日过于操劳,便让他先去歇息片刻,此地由他来操持。
徐方谨婉拒了管家的好意,在院里的廊道找了位置坐了下来,天还蒙蒙亮,清晨瑟冷的寒冷吹得人面皮生冷,他的眼神也渐渐恍惚了起来。
说实话他不是劳累,而是睡不着,心中莫名不安,今日封竹西生辰,封衍肯定会来。可上一次见封衍,他们之间闹得有些难堪,封衍拂袖而去,再无讯音。
他并不觉得封衍还对江扶舟留有什么旧情,日久年深,他怕是早就该忘了他,不过乍然提起了往日的旧事,封衍心有不甘罢了。毕竟是当年种种,皆是他强求于他,封衍对他有恨意也是应该的。
此番他回京,一方面是被永王世子所威胁,一方面也是希望能找到当初江家谋反叛逆案的线索和真相。还要弄明白的一点是到底是谁救了他,当年他明明喝了毒酒再无生还的可能,却发现自己在京郊湖外的一介小舟上醒来。
往事迷雾重重,再遇知交也不得相认。
徐方谨抚平被寒风吹起的衣角,心中怅惋更甚,毕竟与封衍相识了十余载,虽说他死后他们应是两不相欠了,一切回到了原点,但还是会惋惜当年之事。
如今,他不再强求,相忘于江湖便是他们之间最好的结果。
徐方谨忐忑的心绪一直持续到封竹西气鼓鼓地抱怨封衍为什么迟来,如今宴席都开了,还半天不见人影。
不过几刻钟后,封衍便姗姗来迟,一直在院中跟徐方谨玩闹的星眠一下就发现了自家父王,于是抛下了毽子,便飞身跑去,一把撞进了封衍的怀里,揽着他的脖颈问他——
“父王,你这几日我都没怎么见到你,你去哪里了?”
封衍熟练地将星眠抱在怀里,摸了摸他的头,哄着他,“你只是白日没见父王,每夜你入睡后父王都会去看你。”
转头对徐方谨冷淡地道了句:“有劳了。”
徐方谨抿了抿唇,目送着封衍和星眠一并离去,见他行步还有些迟缓,便知晓他的眼疾未愈,心中漫出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等到开了宴席,徐方谨被封竹西安排在了身旁的位置,看着举众皆欢,一扫这几日办案的沉闷,他也举起了酒杯呷了一口,当做陪衬。
“今日是我生辰,蒙各位不弃,前来庆贺,我不胜感激。”这半句他熟,便是他俩昨日在屋内捣鼓半天想出来的客气话。
但封竹西的下一句差点让他呛死。
“这第一杯酒我要敬靖远侯江扶舟,我自年少便得其庇佑,无他,便没有我封竹西。”说着便把酒杯里的酒撒在了地上,以示悼念。
一些人的眼光都偷偷地去看一旁的封衍,这京都里谁人不知他同江扶舟的仇怨。
可出乎他们所料,封衍没有任何反应,甚至一个眼神都没给过去,面色如常。好事者不由得又想,这传闻不假,怀王已经憎恶江扶舟到甚至无视的地步,毕竟活着的人才是胜者。
徐方谨木着脸,完全不知道自己该是一副怎样的神情,内心受到了极大的冲击,以至于开始思考自己会不会折寿这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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