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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郊长亭,远山雾气如缥缈云烟,水碧色的山色隐没在天际。
徐方谨在亭内同简知许叙话,伸手替他拂去了肩上的蒙蒙的水汽,“明衡,抱歉,将你也牵连了进来。”
陛下下旨让封竹西和徐方谨以钦差的名义前去巡视河南灾情,同时又让简知许出任礼部郎中,这是在敲打他利用国子监上书一事。
简家清流世家,世代以诗书传家,传世的大儒频出,在朝野士林中颇有威望,简知许本自江家一案后就无心政事,乐得做个清闲的国子监司业,旨意一出,也不得不走马上任。
简知许不甚在意,坦然一笑,“我总该有这一遭,谁让我生在了简家。倒是你,此去山迢水远,遇事不要强出头,千万保重,若有要事,寄信给我便是。”
“时候不早,快些走吧,入夜了不好寻宿点。”
徐方谨跨上马后,再回头看了几眼简知许,而后就头也不回地追上了前面的封竹西。
封竹西见他赶上来,小声嘀咕,“你什么时候跟简大人关系那么好了?”
徐方谨失笑,“患难之谊,临走话别罢了。”
见状,封竹西也不多问,倒是开始焦虑起此行的事来,说是巡视灾情,但赈灾银给得少,他总有些不祥的预感,“慕怀,你说陛下是何意?”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徐方谨幽深的眸光落在了远处,“我们不过投石问路罢了。”
听他这么一说,封竹西顿时泄了气,“敢情我们就是出头鸟,那岂不是什么都干不成。”
徐方谨深吸了一口气,“事在人为,见招拆招吧。”
第61章
暮色四合, 天边悬挂着一轮弯月,游云浮走,遮住了半边面,皎白的月光透过树的间隙斑驳洒在地下, 风声萧索似幼兽凄声呜咽, 拂过枝叶发出梭梭的回响。
一簇火光升起, 徐方谨捡着柴木烧起了火堆,烧灼时噼啪的响声回绕在耳畔,他怔怔出神, 身旁的封竹西递给了他一块饼,见他沉思不语, 便问道:
“你是不是还想着江姐姐的事, 你放心, 现在没人敢欺负她。”封竹西拿起水壶灌了一口水,用力嚼着嘴里的一块生硬的饼。
前几日远离京都前, 江沅芷不知何处打听到他们的行踪,跟随着陆云袖一道来了, 当面感谢了徐方谨他们,还准备了一些干粮和药品给了他们。
徐方谨靠在树干上,用一根长枝拨了拨柴火,也不多说什么。江沅芷较之前相见更加消减了,眉宇间落了几分沉钝的郁气, 也更沉默了些。他能感受江沅芷过得不好, 昔年的明媚灿然不复存在,似是悬于崖壁经狂风骤雨打落的苍兰,呈现出萎靡之气。
封衍派人将江沅芷的女儿接过府陪星眠玩之后,萧府上下自然没有敢在明面上为难江沅芷的, 多了几分畏惧。但再见江沅芷后,他发觉她并没有多少好转,强颜欢笑,心里仿佛笼罩着挥之不去的阴影。
无奈之下,徐方谨只能托简知许和陆云袖在京都里多加照看,他抬头望向一弯新月,唇角耷拉了下来,回了封竹西一句,“但愿吧。”
心头堆积着许多事,亦有未知音讯的巫医和真相不明的往事,徐方谨不想自己沉浸在这种沉抑的思绪里,索性拿出了此去河南前抄录的信息,包括朝廷这几年的赈灾情形。
临走前,徐方谨又拉着封竹西加紧时间与关匡愚和陆云袖等人一起探讨了河南此次的灾情,用纸张记录下了河南省一些重要的官员和藩府的状况。
徐方谨当然没让封竹西闲着,也递了一本给他,“早日熟悉,还有几日便要到了。”
闻言,封竹西拍干净了手上的饼皮,饶有兴致地翻看了起来,看到有不熟悉的地方他就指出来问徐方谨,这样两人都能记得更深一些。
“这个陈海潮是不是还关在河南提刑司牢里?”对着火光,封竹西指了一个人名,他想起前几天听关匡愚说过这个人,扯了扯嘴角,“河南灾情那么严重,他竟然敢将府仓里的粮食拿出去倒卖,真是撑死胆大的。”
徐方谨慢慢摩挲着下颌,“我倒觉得有些蹊跷,此人迟迟没移交都察院审查,我记得他与工部侍郎是族亲,许是背后有些门道。眼见为实,我们还是不要妄下论断,以免先入为主。”
封竹西也觉得有理,翻看过又一页来,“我们还有几日就到了中明府,估计那群河南的官员就等着我们呢。”
“——吁”
他话语刚落,突然林中传来惊马的啼叫,继而是杂乱的脚步声从不远处传来,利箭飞来,破空烈烈,极快嗖的一声射在了粗壮树干上,力道之深,箭头没入大半,把封竹西吓出了一身冷汗。
“小心!”
两人立刻起身,拔剑目视前方,眼神凌冽。
徐方谨脚步飞快,手起剑落,利落地斩掉了随之而来的一支箭,暗卫立刻现身,跟在了两人的身后,持剑以待,目光灼热。
马车中的郑墨言本靠在车厢窗旁小憩,听到这一声也飞速冲了出来,像是抓小鸡一般将一旁王慎如的后领一拉而起,也顾不得他的挣扎,顺手就丢在了徐方谨这边,跌落下来时还踉跄一下,得亏是封竹西飞速扶了一把。
“王大人,慢些。”
王慎如惊魂未定,摸了摸凉飕飕的后颈,再望向了其貌不扬但武功不俗的郑墨言,才知小郡王将自己同他放在一处是何意,拱手道谢:“多谢小郡王。”
林中沉暗,唯有此处燃起了灯火,风吹柴火漂浮摇曳。郑墨言足尖点起,身飞如燕,很快隐入了林中,朝着刚才的脚步声追去,只留下一句“我去看看。”
不多时,暗卫就将抹毒自尽的黑衣杀手拎了过来扔在一旁仔细检查身上的物件,而郑墨言则带了一个浑身是血的人回来,稳稳当当放在了地上,“就是这个倒霉蛋被刺杀了。”
徐方谨没有犹豫,当即拿出了药和绷带来给眼前的伤者止血,郑墨言手脚麻利地给他换衣和擦拭伤口,感慨道:“看着手无缚鸡之力,真是命大,竟然还活着。”
封竹西眉头紧锁,凝视的目光在他脸上扫去,又听旁边的暗卫回禀刺客身上没有任何标识,暂时查不出线索来。
忽而从此人的血红的衣裳中掉出了一本敕书和一个荷包,徐方谨和王慎如火速一人拿起一个,拆开来看。
“周德玄,福建人氏,上任河南请南庆府知府。”徐方谨翻开那本朝廷委任地方的敕书,喃喃自语,又看向了王慎如,只见他将荷包里的东西摊开来给他们看,是一枚印信。
封竹西一拍大腿,猛地想起了什么,“慕怀,刚才我们说的那个陈海潮是不是就是前任南庆府知府,因倒卖赈灾粮被抓了。这个是新接任的那个官员,可他与谁结仇了,竟然出动死士来杀他。”
“我们去南庆府。”徐方谨肃冷的目光落在了那封任命书上。
听到此话,封竹西诧异地看了过来,“可此次灾情最严重的地方是中明府,一路驿站递信,怕是河南的官员已经在候着我们了。”
王慎如却明白了徐方谨的话,眸光中倒映着柴火的光,“慕怀的意思南庆府可能有蹊跷,我们兵分两路,明察暗访,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封竹西接过王慎如手里的印信,“此话在理,南庆府是河南粮仓,其中往来账目不少,我们姑且去探一探虚实。”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人都没心思耽搁了,事出紧急,几人立刻动身出发,趁着星夜赶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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稻草堆里,酷热的阳光烧灼人的头皮发烫,蹲在草堆里的封竹西紧咬着牙关,因为跑得太快而呼吸急促,身子不住打颤,脱力的手臂刚才遭到了棒打,此时还在发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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