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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台赋(63)

作者:辛加烈 时间:2023-12-05 11:45:48 标签:宫廷 救赎 架空 酸酸

  说起易容之术,就不得不提三殿下伽叶身边的女奴娉姑娘。

  她与她一母同胞的亲妹妹婷姑娘自幼生在茶楼中,后来伽萨掌握了银蛇庄,半数茶楼如今是伽叶替他管着。其中有几回不慎被人瞧见伽叶出入茶楼,落得了个寻花问柳纨绔浪子的坏名声,他竟然也不辩驳,索性就开始大摇大摆地出入烟花柳巷。

  娉婷二人,就是他从茶楼里收来的清倌。

  这两位姑娘说来奇特,一个极擅易容仿声,一个对香料脂粉颇有造诣。如今便是娉姑娘化作我的模样躲在东君殿中,推说冬狩那日受惊大病不见人,加之万明王如今有了人血炼的仙丹,不需食血药,竟就这般平安无事地瞒了下来。

  若非今日柳扶风来,我也不会知道因我一时冲动,竟给他们添了这么多麻烦。

  我叹了口气,把手里握着的暖炉又往怀里揣了揣,道:“夫人今日来,想必不仅仅是为了探望我的。”

  柳扶风嫣然一笑,眼角眉梢漾起一股春意,道:“贵人可还记得当日,连大人向您借过一样东西?”

  “记得。”我点头道。

  她袅娜起身,步至我身侧,俯下身来,“今日贵人得空,便借给大人罢?”

  未等我张口询问,只见她从袖中取出一颗银铃,叮当一声,异香扑鼻,我的眼前顷刻间便只剩下了黑暗。

  悠然转醒时,我眼前蒙着一段白绸,依稀可见外头烛光闪烁,似是映在红绡帐上。

  一只泛凉的手轻轻抚上我的胸膛,指尖一勾领口,将我的衣袍拉开。

  我心中一凛,忙挪动麻木的手脚,一把扯下了蒙眼的白绸。

  眼前是个丹凤眼的小姑娘,黛眉朱唇,面若桃花。她“咯咯”一笑,俯身扶在我胸前,染着蔻丹的指尖在我胸膛上顽皮地点一点。

  “你、你下去。”我艰难地爬起身,将她往边上推,心里早已“咚咚”乱跳个没完。

  环视四周,红绡帐暖,婚烛长明,俨然是洞房的布置!

  再看那不依不饶又贴过来的女孩儿,裹着件轻薄的纱衣,香肩半露,春光乍泄,现下正卷弄着垂下的青丝玩儿,一双眼还盯在我面上。

  “你、你,嗐!”我连忙背过身,半捂着眼就要起床离去,不了她突然从背后抱上来,身上是同那银铃中一样的异香。

  偏这屋中的炭火烧得极暖,如四月春光中的十里暖阳,像饮罢琼浆的红倌,大方而缠绵地勾起纤腰就往人身上倚,叫人伸了个懒腰便昏昏欲睡。

  我狠心按了按刚刚开始愈合的伤口,刺痛之下,那药力飞快地退下去。

  “姑娘,请你自重。”我推开再次缠上身的陌生女子,快步往门外走去。

  “小哥哥,你走不成。”她慢条斯理地从床上下来,玉足点地,娉娉袅袅状若天外飞仙,起舞似的钻进我怀中。

  我拨开她,伸手去开门,这才发现这道屋门竟是从外头钉死了的。

  “你们究竟想做什么?”我自觉受骗,登时有些恼。

  “爹爹说,你是贺加王的后嗣。”小姑娘勾住我的脖子,那双水灵的眸子忽地凑上来,与我碰了碰鼻尖,似是撒娇道:“我亦有贺加血脉在身,这才借你一夜。”

  她拉着我的手抚上纤弱的腰身,穿过平坦的玉肌,滑落在小腹上:“我得为贺加王族繁衍子嗣呀。”

  我似是被火燎着了,猛地甩开她的手,斥道:“你一个闺阁女子,未免太过不知检点!”

  那女孩儿像是没料到我如此气愤,抚弄着自己的衣裳,眼眶中似有泪珠闪现。

  我推了几下,实在打不开门,只好敛了怒气与她温声道:“你叫他们把门打开,今日的事我只当未曾发生过。”

  “小哥哥,”她乍一下敛去泪水,面上挂起痴魔般的笑,一步步走向我,“今日你走不成。”

  “明日也走不成。”

  “阿娘说了,只要我一日不曾怀上你的孩子,你就一日别想从这间屋子里出去。”

  纤巧的玉指再次抚上我的面颊,她半阖着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眸,口中“啧啧”道:“一辈子被关在这四四方方的屋子里,多吓人呐?”

  我被她这一番话气得面上红一阵白一阵,越发觉得她胆大妄为,更觉连卿夫妇手段下作。

  贺加人极其看重王室血统,已经到了痴狂的地步。即使素未谋面,只要眼下有那两颗小痣,哪怕是下令让他们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惜,所以他们肯为了保我而舍弃自己的孩子。

  倘若这小姑娘真的诞下有王族血脉的孩子,便能将如今的贺加遗民捏在手里,生死只在她一句话。

  若是旁人还罢,偏她有个身为万明臣子的父亲。连卿亦正亦邪,如今看来更是正不压邪。今夜一番举动,已让我对他的印象全然颠覆了。

  我心知莽撞无益,只好强压着怒火,回到房中圆桌前坐下,平心静气道:“你想要个孩子,情有可原,只是我如今帮不了你。”

  “怎么不行?”她亦坐下,倒了盏酒笑吟吟地递到我唇边,“你是男人,我是女人,你怎么会帮不了我呢?”

  我接下那杯酒放在手边,心中几乎要气笑了,还得正色与她道:“没人告诉过你,我身有残疾么?”

  小姑娘面上顷刻失了笑意,仿佛被一手抹去了似的。她抬高声音,冷冷道:“你什么意思?”

  “我在渊宫中时常年喝药,身子早就垮了。”我看着她,和蔼笑道,“实在不好意思。”

  一对狐疑的目光在我面上游走。她像是受了大辱般铁青着脸,抬手一拍桌面,高声质问:“你究竟要说什么?”

  我弯起眸子,装作很是害羞地同她道:“我不举。”

  小姑娘“腾”地站起身,胸脯大幅地起伏着。这回轮到她怒火中烧了,我有些好笑地盯着她,无奈地摊开手。

  “好啊。”她气急败坏地将酒盏砸碎在我脚边,狞笑道,“那你就别想活着走出这间屋子!”

  我心下骇然,实在想不到连卿与柳扶风看起来是对体面人,私下竟教出了这样的女儿。

  正此时,门外一阵骚动。

  “又出了什么事?!”她气急败坏地往门口走,却从外头刺入一把刀,险些伤着她。

  她惊叫着退后两步,一张娇艳的花靥顷刻变得煞白。

  伽萨一脚踢开屋门闯进来,转眼间已将刀架在了她的脖子上,充血的双眸却盯在我身上。

  我整了整衣裳,知趣地挪了出去。

  “你怎么来了?”我踩着车踏,借着夜间凉风将袖间沾染的香气吹拂干净。

  伽萨赌气似的跨上马背,两腿一夹便纵马向前,只丢下一句,“迎小父回宫。”

  我挑起车帘的手顿在了半空中,向上挑也不是,向下落也不是,很是尴尬地停在原处。我知道他阴阳怪气地念这两个字,是心里又有气。

  他最知道如何戳我的痛处。可还是那句话,若是我真的有朝一日成了他的小父,第一个不愿意的就是他自己。

  半晌,一阵寒风吹来。我面上狠狠抽动了几下,呼出一团白雾,孤身钻进车里。

  马蹄声响了半宿,窗帘不时被风吹起,车前挂着的灯笼火光便映入车厢内,像是着了一团火,愈发烧得我坐立不安。

  车厢内燃着小小一方暖炉,就立在银白的狐裘地毯上。

  我不由地想起那日在街上看见白瑕,他便是赤足踏在一方白裘上,足腕的金铃在日光下闪烁着刺眼的光芒。

  如今我同他一样,以同样的方式被送进了宫。

  只是……若是别人就好了,为何偏偏是伽萨呢?

  我抬眸望向车窗外,火光照耀下,隐约看得见一匹马。油光水亮的长鬃轻快地甩着,被火光映得好似水波。骑在马上的年轻男人挺着腰杆,背影依旧意气风发,似是天塌下来都压不折他的一身傲骨。

  也好。

  看见他还是那般神采四溢,我竟有些心安了。

  只是抬手抚上颈间时,颈窝处早已没了那颗被我体温捂得温热的珠子。虽然早就知道是如此结果,心中还是不免刺痛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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