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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台赋(27)

作者:辛加烈 时间:2023-12-05 11:45:48 标签:宫廷 救赎 架空 酸酸

  透过眼前遮着的银红薄纱,我见身侧那人缓缓转过身来,金色的蛇瞳里挟着寒霜似的冷气。

  伽萨换了身玄色长袍,自左肩往后用金线密绣一条人面蛇妖,蛇妖眼上不知镶了什么奇石,在夜幕下莹莹闪烁着光。他将银白长发束起成冠,额上一颗金绿狮负与蛇眼奇石交相辉映。

  只是他面上似乎很是不悦,一改以往的轻俏颜色,眉宇间凝着一股怨怒。

  伽殷躲在他身后冲我吐了吐舌头,不安地搅着双手。

  怨怒威压过来,我不由自主地往后缩了缩。伽萨缓缓伸出手,捏住了绯纱的一角挑开,仿佛揭去新娘的盖头。

  我仰面直视着他,看他将那团金鲫尾鳍般的薄纱在手里团了团,塞回伽殷手里,随后夺去我手中的甜酒,灌进自己口中。

  他这是冲我生气?方才分明是伽殷自己凑上来,他舍不得怨自己的妹妹,就来怨我!

  难怪伽牧说他心胸狭隘,我可算是见识了。

  “嘶,好大的酸味儿呀。”伽殷倒是不恼,从盘上又取来两盏酒递到伽萨面前,“哥哥,你快多喝两盏甜酒压一压罢,这好好的夜宴都成醋宴了。”

  伽萨并不理她的调谑,只向我道:“你不能饮酒。”

  “多谢。”我敛衣坐正,只在口中道谢。果然是专横霸道,连自家王妹也不给旁人碰。我偏要逆着来,让他多呷几口醋才好呢。遂特意叫住伽殷,赞道,“伽殷公主一舞,可叫世间万千男子为之心神荡漾。纵使我在渊宫见过绝色舞姬,亦为公主舞姿而倾倒。”

  伽殷托着酒的动作一顿,似是没料到我会这样说。她羞赧地望了望身侧的伽萨,推着他走了。

  我特意探头看了一眼,伽萨面上似乎更加难看了。

  “这酒菜都上了大半,二弟真是会挑时候,次次都想坐享其成。可惜这回,只剩下残羹冷炙了。”面对伽萨,伽莱亦没有好脸色,冷哼一声又将话锋对准了他,“失策啊,失策。”

  “醉翁之意不在酒,若是将心思都放在酒肉上,未免也太目光短浅。大哥,你说是不是?”伽萨亦冷声怼他。

  既然这兄弟二人都非善类,我倒是乐于看他们互相挖苦,便叫侍女又给我斟了一盏茶,就着桌上一碟盐酥花生仁吃得起劲。夜宴中炙肉多辛辣油腻,我恐吃了脾胃不适,故而都晾着,只挑了些可口清淡的蔬菜吃了。不过这一碟花生,我倒是很喜欢。

  不多时,我有些口干舌燥,端起茶盏方要喝,却听不远处传来一声猛兽的吼叫,若雷霆在空中炸开,惊得我心跳一滞,半盏热茶都浇在了手上。

  无暇顾及手上的灼感,我抬头看去,正有一队武士推着个巨大的铁笼行至中场。铁笼上罩着块黑布,几乎要被那野兽的利爪撕成碎片,铁笼亦被撞得哐哐响。

  伽萨站起身,对面容失色的万明王道:“父王,儿臣今日巡视北境,在野原上猎得此兽,为献与父王,在路上耽搁了些时候。儿臣愿父王身体康健,长春不老。”

第18章 凶兽

  那黑布应声而落,四处火光照耀下,铁笼里飞快伸出一只厚重的毛绒大掌,又被狭窄的铁笼辖制住,唯有一阵尘烟自间隙中腾出。森寒利爪扣在笼条上,顷刻压弯了那两根铁条。

  一只虎在笼中躁动不安地徘徊,不时用身体撞击牢笼。见到人的那一瞬,它发疯似的在笼中挣扎嘶吼,其声震天动地,四周的篝火也闪烁摇曳起来。在场的宫奴都面露惊惧,我亦心生畏意。

  幸好那铁笼坚固不可摧,不论它如何硬挣顽抗,最终都只在身上留下了累累血痕。

  因那虎吼哮发疯,我一时有些不适,扶着额合眼休息。再抬眼时,座上的万明王亦有惶恐之色,然而两旁的侍奴不知附在他耳边说了什么,他忽地敛去恐惧,呜呜吐了些浑浊不清的话。侍奴即刻碎步小跑至伽萨跟前,谄媚进言。

  我听不懂,却清楚地看到伽萨眉心一拧,抬头看向万明王。

  “王说,想要饮虎的血。”礼官轻声道。

  闻言,我猛然将目光投到那高台之上。羸弱垂朽的老人难得有了些精神,他努力探着身子,面上浮现出贪婪之色。

  “是因虎血可滋阴壮阳么?”我生长在渊宫,对这些宫中禁药有所耳闻。宫内亦有传闻,先帝驾崩,便是因晚年荒淫无度且贪饮血酒,反而致使身体亏空,力竭而死。

  可这万明王已是将死之人,饮此烈性之物不会叫他血脉偾张、即刻暴毙么?

  况且他那样子,实在不像能行媾.和之事的人。

  “贵人不必害怕,王只是想要延年益寿,以求龟鹤遐龄。”礼官温言笑道。

  延年益寿,那倒是我想多了。不过虎血虽大补,我却不曾听说过还有长寿之效。

  “王为长命,行了许多孽事。”礼官叹道,“弄得万明上下,人心惶惶。众人皆盼早日易主,怎奈他苟延残喘竟也能挨到今日。”

  “万明王如此不得民心么?为何无人反他?”趁着人人目光都在那虎身上,我心下一动,决意从礼官口中套出点什么。

  “自然是有上有天意庇护,下有少主镇守。”他倒是毫不介意地与我和盘托出。

  少主?万明人将储君尊为少主,既然此人的王位已为掌中之物,为何还肯耐着性子等着?万明王昏庸,他不借机继位,还护着他做什么?这人真是奇怪。

  我有些急切问道:“少主是谁?”

  礼官顿一顿,似乎是思考了一番,顾左右而言他,“自然是贵人将来的夫婿。”

  我耳根一热,忙端着茶盏递到嘴边,打了个岔,心下也越发觉得这礼官古怪。涉及万明易主之事,他也能拉家常似的告知我,可偏偏一谈到这少主,他就装起糊涂来。难道我不知道那是我将来的……夫婿么?

  “这我自然知道,我还知道那昏君是我夫婿呢。”我脸上烫得能烧茶,没好气地冲他道。

  礼官也不生气,拢着袖子恭敬道:“不能行合欢之事的,怎么能算作夫婿?”

  他面上春风和煦,说这话时就和问我是否要添茶一样平淡。我越发忸怩起来,嘟哝着:“男女情好方能合欢,我一个男人,怎么……”

  蓦地,我止住了话头。

  两个男人自然能欢好,太后不就是这般指望的么?那《百相图》写得明明白白,只不过是一个充当了女子的身份,雌伏在另一人之下。

  “贵人拿这话问臣,是对贺加的秘典不熟么?”礼官掩面笑道,“臣年轻时游历诸国,还可为贵人讲述一二。”

  万明人果然都是一肚子坏水!!!

  我被他侃地难以为情,急于躲开这个话题,可舌头偏又打了结似的说不出话来,只好一拍桌角,转过身去不理他。

  恰逢温辰转过脸来,我怕他看出端倪,又只好抬袖遮着脸,假作是劳累了。

  “贵人莫要担忧,说不准那新王忽地开了窍,就肯放贵人一马了。”礼官越发来了兴致,俯身在我耳畔道,“贵人这样的身份,不必搬到榻上,放在宫中也是祥瑞。”

  “若能将我闲置宫内,我自然是求之不得。”我回怼他寥寥几字,只盼他看出我已然是意兴阑珊。

  “那么臣斗胆问一句,依贵人的心,最想择哪位王子为夫婿?”礼官追问道。他声音波澜不惊,问的问题却次次叫我难堪。

  可这着实也是个大事。

  我踌躇地用指尖敲着杯盏,目光自对面诸王子的脸上扫过去,心里竟然是没一个乐意的。

  伽莱不喜我,我自然不想和他一处。

  伽萨这人也忒坏,虽然我与他有几面之缘,却还隔着一道血海深仇,我心里也不愿和他有姻缘。

  伽叶散漫纨绔,听说他最喜欢逛花楼,兴起了连清俊些的小厮都不放过,我在他手上定然要受不少苦。

  伽牧虽为人温和善良,但却太过懦弱,想来斗不过其他几位王子。

  看了一圈儿,愣是没一个良人。我正心中郁闷,忽又想起什么,道:“大人此言,倒像是我能选似的。谁为储君,是万明的事,我为谁的妾,也不会按着我的心意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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