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动作太自然,景年又太习惯跟他的相处模式,一时间没发现两人相处有什么不对。
三郎从车门外探出头,往里头看了一眼,正瞧见宗廷低头给景年擦手,一根根手指擦得无比细致,擦好一只再换一只。
景年就那么理所当然地任由新帝伺候着,自己盯着一盘果子,挑挑拣拣选了个最漂亮的往嘴里喂。
三郎:“……”
他默默缩了回去。
景年咽下嘴里的果肉,忙叫住他:“三哥你去哪儿?我们要回去了。”
三郎讪笑道:“我就不坐车了,我想骑马,我爱骑马。”
刚才那瞬间,他忽然觉得自己进去,会很多余。
三郎从外面关上车门,景年喝了口茶,嘀咕道:“奇奇怪怪,早上还跟我说腿疼不想骑马了……”
宗廷默然,以前嫌弃三郎闹腾,现在还看,还算识点儿眼色。
他给景年续了杯茶,将点心盘子往他面前推了推:“都没用荤油,尝尝?”
景年从善如流地挑了快点心吃了,宗廷不用多问,看他表情,就知道他不是很中意,又取了一块他可能会喜欢的给他。
景年拿到手的食物,即便不是很喜欢,也会尽量吃完,所以宗廷给他准备点心,都让人做得个头很小,几乎一口一个,哪怕景年吃到不爱吃的,也不用勉强自己。
景年吃着点心喝着茶,宗廷的马车也跟他在府城临时买的很不一样,基本上感受不到颠簸。
车内也足够大,座椅上还有软枕,可以枕着腰,十足享受。
景年就着茶吃了两碟点心,囫囵将肚子填了个半饱,缓过劲儿来,脑子也回来了,捏着块点心磨牙,一眼一眼地往宗廷身上瞥。
宗廷好笑道:“看我做什么,想问什么,只管问便是。”
现在的情况已经比他想得好多了,景年没有因为他隐瞒身份而生气,也没有因为他身份的变化跟他生疏。
景年将剩下的小半块栗子糕扔进嘴里,咽下之后,犹豫着问出了他至今仍觉得不真实的一个问题:“阿廷,你真的……真的是……是皇……”
一句话七零八落,很难问出口的样子。
“嗯。”
宗廷没有让他作难,应了一声,“如果你想问,我是不是已经当了皇帝的话。”
哪怕已经听很多人说过,景年此时还是瞪圆了眼睛,傻乎乎追问了一句:“真的呀?”
宗廷当上皇帝的时候没有多开心,此时却忍不住翘起嘴角,认真回道:“真的。”
真的是真的!
景年心里说不出的复杂滋味,他干巴巴地“哦”了一声,然后就不吭声了。
宗廷挑眉:“只想问这个?”
“不是!还有……”
宗廷温和耐心的态度,很大程度上舒缓了景年的情绪,他想了想,支支吾吾道:“你、你怎么不回我的信啊,是没收到吗?”
其实是想询问宗廷跟他,是不是还和以前一样好,虽然宗廷现在待他态度没变,但……但是有些话,不是很好说出口。
景年面皮薄,不好意思,只能迂回着先问另一个相关的问题。
宗廷沉默片刻,沉默得景年开始心慌了,才缓缓开口:“抱歉……”
景年寄信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收到京城生变的消息,预感到他一直被隐藏的身份,已经到了揭开的时候。
然而他却没想好怎么跟景年开口讲这件事,担心他会介意他的隐瞒,又不敢继续骗他,免得错上加错,无可挽回。
因为在意,所以心生忧虑,越发畏手畏脚,不敢冒然行事。
宗廷这小半辈子,也就是在景年身上,才尝遍了各种复杂心情。
还没等他下定决心要不要跟景年说清楚,景年的第二封信也寄来了。
这下好了,他的回信恐怕还得加上为什么不回第一封信的原因。
紧接着,正如他预料的那般,京城风云突变,宗廷紧急召集人手赶往京城。
而景年后来的信,全都寄去了他原本的地址,需要再由人送去京城,转交到宗廷手里。
可是景年那会儿还不知道京中发生的事,也不知道宗廷已经不在嘉应府。
好生生的,关系极好的朋友突然失去了联系,他难免担心,一封封的信写得更急。
未回的信累积多了,宗廷更没办法说慌骗他,可……可他要怎么跟景年解释,他为什么突然变成了皇子,又为什么要插手皇位之争。
这势必要从他的身世讲起,包括他异于常人的记忆,面具下的那张脸,一切的一切,只要开了头,所有不能与人言的过往,都得摊开。
他不是不愿意跟景年讲,只是错过了最好的开口时机。
写在信里,没办法及时得到景年的反馈,让宗廷很难接受。
最终回信就被拖了下来,宗廷原本打算找个时间去找景年,当面跟他解释。
但是就连他自己也没想到,京中变故会这么大,本以为顶多只是死掉废掉几个皇子,结果却是遇见了一个难得的好机会,一举踩下了他所有看不顺眼的人,登临王位。
宗廷知道,不能再拖下去了,他得去见景年。
然而新帝临朝,还是在这种大乱之下登基,他的身世也十分离奇,得先稳定朝堂。
宗廷手段雷厉风行,赏罚分明,手下可用之人也不少,朝中一批皇党,也愿意拥护他,很快让朝堂之中,暂时恢复正常秩序。
然后宗廷就要去找景年,这谁敢放他出京?
皇位更迭,边疆未生战事,全靠皇子们手段狠厉,兄弟相残,没一个留手的。
连远一点儿的官员都没反应过来,更别说外族头领。
这次新皇登基,虽说乱子大了点儿,可死伤的大都是皇室和勋贵,朝纲未乱,边疆也安稳。
新皇虽然以往名声不太好,但如今大家知晓了他的身世,都能理解他,而且看他掌权之后的处事,最起码不是个昏君。
有一说一,朝中纯臣都还挺满意的,否则也不会积极拥护他。
可谁知道新帝看着是个稳重人,说搞事就要搞事,这才登基多久,就要出京。
他要是走了,万一出点儿什么事,大雍朝非得经历一场大动乱不可。
问他要去何处,宗廷也不肯说,他又不是为了给景年找麻烦,怎么可能暴露自己的目的地。
但是看在陆景堂是景年兄长的份上,宗廷稍稍给他露了点儿口风,准备带陆景堂一起去。
陆景堂:“……”
他整个人都懵了,昨夜还在绞尽脑汁的想新帝是发什么疯,今天就听到他说,我跟你阿弟有点儿误会,我去跟他说清楚。
您早说啊!
知道原因就好拦了,陆景堂火速写信回家,让景年赶紧回京。
第406章
要不宗廷怎么会知道景年即将归京,景年以为兄长跟好友不熟,而且宗廷已经是皇帝了,陆景堂怎么可能莫名其妙地去跟宗廷说,他要回京了,完全没理由呀!
他是怎么都想不到,陆景堂就是为了阻拦宗廷出京,才把他召回来。
其实刚登基的新帝见天儿出宫往外跑,朝臣们不见得也能接受,只不过相比于突发奇想要“出京远游”,只是出出宫,真算不得什么。
不敢拦,拦不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
况且宗廷虽然不是昏君,但他显然不如昭明帝好说话,昭明帝算得上个温和大度的君主了。
宗廷不一样,他话不多,但说一不二,事情未定之前,不管怎么争怎么吵,只要能拿出合理的说法,他都能虚心听取。
可一旦下了决定,就别指望改变他的想法。
而且他十分不耐烦听人讲废话,朝堂议事,谁在他面前讲些车轱辘的废话,谁就别说了,站着当哑巴等退朝吧。
摸清楚皇帝的脾性和行为习惯,是朝臣们的本能,短短时日,朝臣们已经弄清楚了宗廷的脾性并开始改变自己的行事,朝着宗廷的习惯靠拢。
不然能怎么办呢?若是个弱势的皇帝,初初临朝,大约是皇帝适应朝臣,因为他们代表着目前的朝政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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