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是有点儿失落,原本想带阿廷见见他阿兄的,他迫不及待想把自己的好友介绍给家人。
云廷心中不舍,景年总觉得麻烦他,其实他每日叫景年起床,投喂他吃东西,都乐在其中。
他想,景年定然是极信任他,最起码他在睡着的时候,若是有不信任的人靠近,会瞬间惊醒。
景年不一样,他都走到他
床边了,他还埋首在被褥里呼呼大睡。
他叫他起床,景年没睡够不愿起,会哼哼唧唧跟他撒娇,软着嗓子喊他“阿廷”,想多睡一刻钟。
一声一声,心都快给他叫塌了。
有时他轻轻推他,景年便抱着他的手压在脸下,似乎这样就能继续睡下去,有意思极了。
若不是迟到会受罚挨打,云廷真狠不下心叫他起来,让他多睡一刻钟怎么了?他都那样哀求了。
看景年吃饭也是极有意思的,他总是很容易开心,吃到好吃的东西,眼睛都亮晶晶的。
每每吃到觉得十分美味的,一定会同他分享,若他不喜欢,景年也不气馁,言说人都有喜好,他再找他喜欢的。
两人一起吃饭的时候会闲聊,聊餐食聊功课聊趣事聊以往见闻,无所不聊。
别看两人年纪都不大,去的地方可不少。
这时代交通不便,许多人一辈子也就待在一个地方。
但景年少时离家求学,书院的同窗来自天南海北,从他们口中知道了许多地方风物。
后来又游学经年,苦是苦累是累,可也长了见识,将现实与书本对照,既读书也行路,收获满满。
云廷表面上在旁人看来,是个恶名昭昭的勋贵纨绔,这样的名声,许多人都以为他不学无术。
可是景年跟他接触后发现,现实跟谣言差别太大了。
云廷分明才学极好,他不考科举,四书五经不用深读,但他依旧能背能写,也有自己的见解。
他读史书兵法,游记散文,甚至世情小说,看过就记得,阅读面非常广。
他去过的地方也很多,哪怕没有言明,但景年听出来他对那些地方的熟悉,不是书本上的文字能够达到的程度。
而且两人脾气也很相投,云廷性子独,可是对景年十分包容。
景年别看他软乎乎好欺负的样子,其实倔得很,但对他认可的人,又亲近的不得了,谁都受不住他的讨好。
他嘴甜会捧场,经常哄得云廷心软如棉,不晓得怎么对他好,什么好都愿意给他。
这样两人,朝夕相处,自然是相处越发融洽,也难怪景年迫不及待地想将云廷介绍给他兄长。
第382章
景年从马车窗探出头,冲着目送他的云廷挥了挥手,心里涌起浓浓不舍。
除了家人,他还是第一回 对外人有这样的感觉,以往跟薛忠宝他们出去玩,要回家的时候,只觉得尽兴。
可刚跟云廷分别,已经想着下回见面了。
来接他的书童松烟轻声问:“少爷,那是锦乡侯世子吗?”
景年抬眼,郑重道:“你是不是也听过旁人说他坏话了?不许信,不许跟着传那种话,阿廷……云世子不是那样的人。”
松烟讪笑:“小的哪敢。”
景年这才满意,阿廷承受着世人的误解,已经够为难了,偏他性子那般清高,也不愿同人解释。
但他身边的人,可万万不能误会他。
松烟不敢再问云廷,抽出一个小屉,给景年取出两包点心:“少爷,您先吃两口点心,您读书辛苦了,大小姐一早就使人来信叮嘱,说咱们一府的爷们儿太粗心,让咱们点心热水都备得好好的,您一回来,直接用上。”
景年有云廷不间断的投喂,其实不是很馋,不过这会儿确实到吃饭的点儿,拿起一块点心啃着,咂摸着松烟刚说的话,闷头笑起来。
他大姐姐分明是借着他敲打阿兄,催阿兄早日娶妻呢。
否则以他阿姐的性子,从不讲人不好,何必多加那一句。
松烟见他吃着点心又笑,怕他呛着,连忙倒了茶水捧过去,送的也不是热茶,泡的似乎是干菊花和什么草,味甘清凉。
也是,眼瞅着要进六月了,天气一天热过一天,凉茶易饮。
景年就着这杯茶把手里那块点心吃尽了,家里的厨子做菜还行,做点心差点儿道行,不如云廷每日拿来的点心好吃,景年让他喂刁了嘴。
松烟看出他不爱吃这些点心,又给他添了些茶水,送上一块干净的热帕子让他擦手。
景年擦了擦手上的点心沫子,将帕子丢回给松烟,看他笑道:“你这是去哪儿进学了?”
松烟是陪他游学的,处理杂事琐事十分在行,探路住店都是他安排,若是夜宿野外,生活驱虫他都能做,还能做简单的鱼笼陷阱,抓兔子捉鱼,给他们添菜。
许是因为在外奔波久了,顾忌不了那么多,总少几分细心。
景年自个儿能照顾自己,体谅松烟辛苦,能自己做的事从不叫他,也不叫松烟伺候。
松烟也笑:“少爷您在国子监读书,小的不能躺家里养膘啊,您平日用不上小的,大少爷吩咐小的跟着周爷爷学呢。”
他说的周爷爷,就是府里的大管家周放,其实周放如今不过四十来岁,松烟一口一个“爷爷”,明着巴结。
他怎么能不巴结周放呢?原本像那些世家子弟,放出去单独立户,或者在自家院的,内事不提,外事一般都是从小陪着的,最得用书童升成管家。
即便家里的长辈赐了人,也不如从小一起长大的书童受主人信任。
书童书童,都说是童了,还有一辈子当书童的不成。
所以日后熬成管家,是他们最好的出路。
景年家里不一样,陆家发家太短他阿兄窜得太快,别说书童了,谁都没追上他的步伐。
所以周放是陆景堂从外头找的,松烟也是他给景年找的,这两人虽说都是从陆景堂手底下出来,但属实没什么交集。
松烟想当管家,也得有人教,他跟的少爷日后若是顶门立户了,他管不了事,大少爷定会另派人过来。
即便不单独分出去,以景年的年纪,再过个几年,院子里的事也该归他自个儿管,还是一样的理儿。
所以周放愿意带他,松烟感激的不得了,别说叫爷爷了,真当爷爷伺候着他也愿意
。
景年好笑道:“你管他叫爷爷,我管他叫叔,你该管我叫什么?”
松烟嬉笑道:“少爷您要是乐意,小的也能管您叫叔。”
景年被逗乐了,笑斥一句:“瞎说!滚蛋。”
他们在外游学,算是共患难过的,彼此颇有几分感情,否则陆景堂也不会百忙之中,还记得让周管家带一带松烟。
景年哪晓得这中间的道道,他只知道只要松烟愿意,他要一直留他在身边的,就跟忠伯之于先生一样。
不过哪怕不懂,现在想一想也想明白了,美滋滋道:“阿兄真好。”
松烟跟着笑,可不是嘛,他家少爷是摊上一个好兄长,不像他,他家男娃多,家里为了给他阿兄娶妻,将他这个不上不下的儿子卖掉了。
幸亏遇见了大少爷,他相貌还算清秀端正,偷听到牙人讲,原本是打算卖到那些脏地方的,给足了他爹娘银钱,他爹娘哪怕晓得也不在意。
在大少爷手底下待了一段时日,调理好身上那些坏毛病,恰好小少爷需要一个书童,他运气好,被选中了。
那会儿小少爷年纪还小,担心脏了他耳朵,松烟只能同他说,他是逃荒路上,与父母失散了。
小少爷心善,还一心想着帮他寻家人呢。
“我夸阿兄,你傻笑什么?”景年将点心往松烟面前推了推:“我想回家吃正经饭,你把这个吃了吧。”
松烟知道景年是个好性儿的,不爱捉弄他们这些下人,所言皆真心。
他也没跟景年客气,拿了两块儿点心吃下,景年要他喝水,他摇头说不渴。
少爷让他吃点心是赏,他再不知好歹的用少爷的杯子喝水,那是昏了头了。
松烟吃了两块儿点心就不吃了,将剩下的点心包了起来,对景年笑道:“小的晚上饿了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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