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家现在也不缺这点儿银钱,更没有少给二老孝敬,但他们就是能干出“从大房抠东西拿回家压箱底压到烂”这种事。
陆杨氏现在已经想开了,她儿子出息,女儿嫁得好,丈夫糊涂她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把年纪了,计较那些做什么。
景年和陆景堂也是一样的想法,爹娘开心就好,如果给祖父母一些东西能让阿爹开心,那就给吧。
不过要让他们,尤其是景年,对祖父产生什么感情,那就有点儿难了。
陆景堂是大房长子,好歹还感受过一点儿来自祖父的关爱,虽然那点儿关爱少得可怜,跟陆景贤完全没法比,也在陆满仓的偏心中日渐消磨。
景年三岁家里就分了家,幼年记忆就是阿爷阿奶蝗虫一般来他家里要东西,跟陆萍对祖父母的感情差不多,约等于没感情。
所以听说祖父过世,他只是稍微难过了一下,便开始理性思考。
“阿兄,我们什么时候启程回乡?我是不是要上丁忧折子?”景年问道,他们肯定是要回老家奔丧的。
“上吧。”
陆景堂面色淡然,“明日我们一同上。”
“不知道陆景贤是不是也是明日上折。”
景年皱着眉,一脸嫌弃:“真不想和他们两个碰面。”
“见不了几面。”
陆景堂说:“回乡多带几个人手,别跟陆景承独处。”
陆景贤这一世并没有如陆景堂“梦里”一般,得七公主垂青,成为驸马。
他确实跟七公主有过交集,相貌出众才华也不错的陆景贤,也给七公主留下了一定的印象。
但前一世他还是个探花郎,好歹也算风光过,这一世发展比前一世拉垮多了。
跟景年更是没法比,从相貌到才华,被碾压得提都提不起来。
七公主跟景年是没成,但她还是那个天之骄女,就算退而求其次,陆景贤也称不上那个“次”。
陆景贤几年前娶了诚意伯的嫡女,这位伯府小姐,年过二十依旧待字闺中,一是因为相貌不佳,据说极肖其父。
诚意伯陆景堂见过,肤色黎黑,满面虬须,膀大腰圆,有点儿像老家镇上的杀猪匠。
二是因为诚意伯嫡女,曾经定过两回亲。
第一回 是男方病死了,第二回是男方悔婚。
陆景堂知道点儿内幕,诚意伯小姐的第一个未婚夫,算是被她吓死的。
她当着那位胆子不太大的郎君的面,让下人勒死了他的外室,摔死了他的外室子。
那个郎君回去就生了病,一病不起,人没了。
陆景贤娶诚意伯嫡女,当然不是因为喜欢,甚至不是为了他自己。
陆景贤一直暗中跟陆景堂较着劲儿,陆景堂不成亲,陆景贤一心想娶个高门贵女,否则也不会拖到二十多岁身边无人。
诚意伯门第倒是挺高,但“贵女”实在不是他想的那样,陆景贤还有别的选择,不愿意这么委屈自己。
他娶诚意伯嫡女,是受了五皇子的暗示。
五皇子需拉拢诚意伯,急人所急,诚意伯唯一发愁的就是他嫡女也是独女的婚事,诚意伯小姐自己外貌不佳,对男方外貌要求不低,陆景贤恰恰合适,他们陆氏兄弟,出了名的外貌出众。
也可以说,陆景贤为了他效忠的“主子”,出卖了自己。
嗯,也算是忠心了。
景年一度怀疑,是不是因为他和兄长跟五皇子不和,陆景贤才一头扎进去,坚定地支持五皇子。
可是他记得,在他和五皇子正式交恶之前,陆景贤似乎就和五皇子有了交集。
这么说来,只能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了。
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如果五皇子上位,就算他不找他们麻烦,陆景贤也绝不会让他们好过。
景年不想多讨论陆景贤,细想片刻,说:“阿兄,我觉得陛下不会批你的折子,会夺情要你留下的。”
陆景堂默然良久,忽然问:“云世子何日归京?”
“他说大约九……”
景年瞪圆了眼睛:“阿兄,你怎么知道阿廷要来京?”
如果说景年和五皇子是大家都知道他们有矛盾但彼此还要装作若无其事,见面甚至会寒暄两句给一个假笑,那云廷跟五皇子,就是将不和摆在了面上。
五皇子也挺能装一人,跟其他几个兄弟斗久了,知道隐藏小脾气,现在见着跟他斗得最狠的二皇子,还能客客气气喊一声“二哥”。
唯有云廷,他们两个见面如果不打起来,一定是因为昭明帝在,云贵妃都不管用。
第401章
景年在国子监待了两年,诚心堂一年,率性堂一年,原本率性堂的学期还未满,但他殿试已经点了状元,授职翰林院,自然不用继续留在国子监读书。
景年离开国子监后,云廷也从国子监退学,但他没有在京中长留。
一则跟五皇子关系实在太差,云贵妃和锦乡侯不敢继续留他在京,锦乡侯数次来信,催他回家。
二则云廷自己也有事,长期待在景年身边,沉溺于温柔乡,心气儿都快消磨没了。
那些怨愤,似乎已经无关紧要,若不是五皇子时不时的蹦哒挑起云廷的负面情绪,他大概会觉得,就这么安静的守在景年身边,已经很好了。
这三年来,景年在翰林院当差,云廷有时会来京,他甚至不进京城,他在京郊有别院,其中一个还是温泉别院,约着景年外出游玩,在别院住上几日,放松身心。
有时候云廷不在,景年心情不好,或是贪凉或是想泡温泉,也会自己打马过去。
那庄子上伺候的下人,都认得景年,对他比对云廷还熟悉。
不过每次来,待不了太久,时间最长的一回也不过月余。
景年请不了那么长时间的假,每日他去翰林院,傍晚云廷来接他,两人一起在京城寻摸那些好味的馆子,遇上好酒,当然也要尝一尝。
若是晚上太晚,偶尔会在云廷府上住下,第二天早上云廷叫他起床,再送他去翰林院。
如果不是云廷只送他到门口,景年几乎有一种回到国子监的感觉,两年同窗,两年同舍,朝夕相处,这份深情厚谊,是旁人再比不上的。
上回云廷来京,已是半年前,他每次来京时间并不固定,景年不知道兄长是如何知道的。
陆景堂没回答他的问题,眼睑微垂,面无表情。
景年不敢吱声,虽然陆景堂很善于隐藏情绪,但景年了解他的阿兄,此时是兄长正在思索问题,不能打扰的时候。
过了好一会儿,陆景堂才开口:“明日我和你一起上丁忧的折子,陛下不一定会同意,但你一定要坚持,我会想法子送你回去,记着,不管听到什么消息都别慌,没有收到我口信,不许回京。”
他这么说,景年反而一下子害怕起来:“阿兄你这话什么意思?你不跟我一起回去吗?是不是有什么危险?”
听这话音,好似京中要发生什么变故似的。
“慌什么。”
陆景堂淡然道:“不过是离得远,消息不畅通,担心你听风就是雨,让人骗了。”
景年半信半疑:“我哪有那么好骗。”
陆景堂反问一句:“那你说,京中能出什么事?”
景年支支吾吾:“皇子夺嫡什么的,他们斗得那么凶……”
陆景堂垂眸道:“他们斗他们的,陛下安在,还能捉了我去不成。”
“是、是哦……”
景年尴尬地笑了两声,也觉得自己想太多了。
陆景堂看着幼弟一无所知的笑脸,心下叹气。
是啊,所有人都觉得,哪怕几个皇子斗得再凶,只要陛下还在,就掀不起什么大风浪。
可谁能想到,平日身子还算康健的昭明帝,一夕之间就瘫了。
口不能言,不良于行,储位之争瞬间白热化。
五皇子登太子位,奉旨监国,二皇子不服,暗中谋划逼宫。
行事之日,消息泄漏,五皇子提前埋伏了人手,将二皇子瓮中捉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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