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投敌(49)

作者:夜雪书帷 时间:2023-02-16 11:00:26 标签:天作之合 仙侠修真

  时轶脸色一沉。

  “我没同你说话。”他道,“另外,别想着能从我眼前逃走。待我师叔回来了,再来问你的话。”

  谢长亭:“……?”

  他当真不知对方为何如此喜怒无常,自己又是说错了什么。家中五岁大的堂妹心思都没他时轶难猜。

  时轶却已不再同他言语。他沉着一张脸,捡起方才掉在地上的无极,在原地静了片刻。接着,一剑劈向院中参天古木。

  破空之声倏然而过。

  古木枝叶轻颤,树干却未被伤及分毫。

  时轶也未再看它一眼,只是兀自于一旁舞起剑来。不多时,石墙上就已刷刷多出数道剑痕。

  直到他身形闪动间,后背撞上那棵古木,谢长亭才忽然发觉,它那合四人抱的树干朝后重重挪出一段。

  ——原来它早已从中断成了两截。

  与此同时,时轶也收剑回鞘,歇了下来。

  此时距方才已过去了两个时辰之久,日头已高悬在当空,不似先前温柔,火辣辣地炙烤着大地。

  他一抹额头细汗,转身回了屋。

  屋内传来斟水声。不多时,时轶又端着两盏茶出来了。

  他将其中一杯递给谢长亭,语气不怎么好:“天热,喝些。”

  双手被缚在身后的谢长亭:“……”

  时轶眉头一皱。

  他却并未给谢长亭松绑,只是将茶盏抵到他嘴边。

  谢长亭此刻是灵识状态,自然不会饥饿,亦不会口渴。他勉强喝了两口,目光却落在时轶伸过来的那只手上。

  手腕上赫然是两道剑伤,此刻正不住地向外渗血。

  大约是他先前拿石墙撒气、一通乱劈乱刺时不慎伤了自己。

  时轶收走茶盏、又回房时,谢长亭本以为对方会将伤口包扎一下。可待他再转出来时,手腕上依旧空空如也,而不浅的伤口已在他手心里淌出了两道血痕。

  “时轶。”谢长亭叫住对方。

  时轶顿了一下。

  过了一会,才回道:“怎么?”

  “你的伤。”

  时轶抬起左手,看了一眼。

  谢长亭:“你不包扎么?”

  “包扎它作什么。”时轶却说,任由鲜血淋漓地向下淌去,“一刻钟便好了。又死不了。”

  他一副满不在乎的口吻。谢长亭便有些看不下去。

  “有药吗?”他问,“我替你包扎吧。”

  时轶神情毫无防备地一怔。

  他张了张口,或许是想说对方“多管闲事”,又或是“你是想让我为你松绑吧”,但最终什么也没说出口。

  谢长亭跟着他回了房。

  他从对方给的药匣中翻出细布与伤药来,熟练地替时轶止住了伤处的血。从前他练剑时便常常伤到自己,那会都是自己回房包好伤口,再以长袖衫遮住伤处,以免教他人发觉。

  时轶一脚踩在木椅上,看他弯着腰,细心将伤药均匀抹在伤处,目光心不在焉地落在他手腕浅浅一抹红痕上。

  那是方才被他扯绳索时,下手重了,不小心蹭出来的。

  而为他包扎伤处的人低垂眉眼,专心致志地将最后一圈细布包上,动作轻慢,似乎是怕弄疼了他。

  时轶静静看了片刻,忽然开口:“你是对所有人都这样好吗?”

  “嗯?”谢长亭正出神地想玄鉴真人往事,半天才反应过来他在问些什么。

  陈年旧事不免浮上心头。

  上回他这样为另一人处理伤势时,那人问他,你为何要可怜我。

  于是他道:“你倒是第一个这样说我的。”

  “哦。”

  时轶却想,那看来是常常会为他人这般包扎了。

  心情顿时郁闷起来。好半天,嘟囔了一句:“有眼无珠。”

  “什么?”

  “无事。”

  包扎好后,谢长亭又将拿出来的东西一一收回药匣中去。

  时轶抱着手,一声不响地看着他。

  他想,为何我这般作耍于他,他却能丝毫不动怒呢?

  谢长亭大约是不知道的。自己那柄名唤无极的佩剑,但凡是被生人拾起,而欲要用它对其主人下手,不仅无法心想事成,反倒会为其所伤。

  而他故意将无极丢给对方,却格外诧异地发现,对方心中竟对自己没有半分恶念。

  世上怎会有人这样的人呢?

  时轶一面想,一面入神地看着那双似是水墨绘成的好看的眉眼,从那一头乌黑的长发,一路看到浅淡的唇上。

  他忽然想看看对方动怒时会是何模样,看这张无时无刻都不变色的脸露出羞恼的神情来,看那双不曾对自己笑过的唇角会不会因此染上嫣红。那会是怎样一副光景呢?他想。会是——

  “怎么了?”

  谢长亭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

  时轶骤然回过神来,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从木椅上站起,此刻同对方离得极近。

  他一只手正擎在对方脸侧,而那双令他入神的眼正看着他,神情平静又柔和。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两人一齐朝房门处看去。

  一名白衣老者立在门口,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

  时轶一下松开手去。

  “五师叔。”他开口道,语气平平,丝毫听不出来他此刻心跳飞快,一下一下,重重撞在胸腔之中。

  时轶说着,压下心中慌乱,悄悄看了眼谢长亭。

  又低下头去,看向自己左手。

  ——对方分明什么也没做、什么也没说,只是那么看了他一眼,就教他心如擂鼓。

  这是他十六年来都未曾有过的怪异情状。

  他想,我这是怎么了?

  非要看他动怒,看他羞恼——我为何会这样想?

  为何一对上他,喜怒哀乐就变得那样不受控制?

  而与此同时,又有另一个念头毫无征兆地从他脑海中冒了出来:原来我是这样想的吗?

  “这这这……”许久,最终是五师叔打破了屋中僵持的沉默。

  他看了看手上扎着细布的时轶,又看向谢长亭手腕上一圈红痕,目光最终落到地上散落的绳索上,最后竟然情不自禁地哆嗦了一下:“你这臭小子,这是又在做什么孽!”

  “五师叔。”时轶将手一背,径直从白衣老者身边挤了过去,又在门外站定,看向谢长亭。

  他眯了眯眼:“此人不知如何破开禁制,闯入了我无名境来。”

  谢长亭:“我……”

  “我问他,他什么也不肯说,只好留给师叔你审问了。”时轶冷冷说着,回过头去,“我先走了。”

  他也不知自己是怎么想的,急忙丢下这两句话后,居然连正门都忘了走,而是跃过歪倒的古木,翻身上了石墙。

  堪称是慌不择路。

  留下谢长亭和白衣的五师叔在原地面面相觑。

  许久,谢长亭有些头疼地开口道:“我……”

  却被对方打断了:“你等等。我认得你。”

  谢长亭一愣。

  “我认得你。”五师叔对他说,“你是谢长亭。”

  谢长亭险些倒退一步:“……什么?”

  五师叔冲他摆了摆手,跨过门槛,反手关上房门。

  他在木桌前坐了下来,抓了把一头花白的头发,神情有些苦恼:“该如何同你说呢?”

  “这样吧,长话短说——想必你也知道,此刻你身在一片回忆之中。而出于某种原因,眼下的我也能在这片回忆之中活动,拥有自己的意识。只是当回忆的主人,也就是时轶,在场的时候,我的言行会不受自己控制,而是会顺着他的记忆行进而变化。”

  谢长亭微微睁大了眼:“你是我在灵虚洞中……”

  “是的,那时你见过我。”

  谢长亭立刻了然。

  活在记忆中的五师叔在时轶在场的时候,并不能自由控制自己的行动。而此刻时轶离去,不知何时会回来,他应当抓住时机,询问对方有关心魔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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