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在门内比剑时,有时弟子比过了剑,长老也要下场,同弟子们比试一番。
那时,他便也只能接住旋尘真人这一剑。
旋尘见状,眸色一沉,立刻又往里加重了一分力。
谢长亭顿时觉得伸出的那只右手像是失去了知觉。
这一切只发生在瞬息之间。
可他依然没有半分要松手的意思。
旋尘在一旁冷嗤一声。
“蚍蜉撼树。”他开口道。
而与此同时,时轶顺着谢长亭伸出的手、向后看去。
等他望见那对方竟徒手接旋尘一剑,立刻开口道:“谢……”
这个字只发出了微弱的一声,便被他生生掐断了。
时轶又张了张口,似是震愕。
“松手!”他道。
谢长亭双眼盯着被自己握在手中的剑意,恍若未闻。
他五指剧痛,但并未见血,蓝火缠在他指尖,拼尽全力保护着他。
时轶眉头一皱。
“夫人。”他深吸了口气,道,“松手。”
他说这话时,始终挡在谢长亭身前。
踏影剑意离两人不过寸余。
若是他此刻出手,定然会在挡开旋尘的同时,将谢长亭一并伤了。
可他要是先行退开,谢长亭再松手,距离太近,他也来不及再出剑挡住,那踏影必然会扎到谢长亭身上。
那便只剩下一个方法。
“你松手吧。”时轶向他道。
他甚至还笑了一笑:“不过是被扎一下,最多有些痛,死不了的。”
谢长亭充耳不闻,伸出的右手剧烈地颤抖着,齿列紧紧咬住,眼底是一片时轶从未见过的神色。
他张了张口,破碎的声音像是拼尽全力、从齿间一点一点挤出来的。
时轶听见他说:“不……”
“不必……了……”
话音落下。刹那间,蓝光大盛,竟生生将踏影剑意粉碎成万段,飘散于天地之间。
时轶回过头去。
他的眼底映出了一抹跳动的蓝。
而这跃动的火光,正燃在谢长亭眼底。
——这双昔日乌黑的眸子如今已彻底变成了诡异的幽蓝色。它的主人却无知无觉,只是脱力之后,猛地向前一扑。
时轶张开手去,接住了他。
他将谢长亭环在怀中,只觉得对方浑身都在颤抖,便用灵力探了探对方体内伤势。
可出乎他的意料,方才那一击,谢长亭非但没有受伤。
甚至他体内碎成一段段的灵脉之中,都有灵气在平稳地流动着。
时轶微微垂下眼去。
谢长亭双眼紧闭,湿凉的长发落进他颈间,眼睫轻轻颤动。
一下一下,像是挠在心头,竟让他不合时宜地有些心痒。
一旁的旋尘真人后退了两步。
他低头一看,自己的佩剑上已经出现了数道被灼烧过的黑色痕迹。
已经许久不曾有人在他本命剑上留过痕了。
方才那一剑,是他轻敌。
原先只使出了三分剑意,见谢长亭反抗,这才加到了四分。
若是杀区区一个刚入洞虚的修士与他的道侣,都要他旋尘用上十分剑意,那未免太小看他了。
可这一剑非但没能将两人逼死当场,自己心爱的本命法器上居然还留下了对方法术的痕迹。
旋尘面上不动声色,心下已然是大怒。
而那“女子”已神智不清、昏死过去。
他再度提剑。
这一剑,他已使出了八分剑意。
谢长亭在昏沉之间,隐约感到了一丝浓重的杀意。
他终于勉强睁眼,便见旋尘真人已动了真格,要将他毕生绝学一剑送出,将自己与时轶斩杀当场。
时轶神色未变,只是扶着他,让他将头靠在自己肩上。
他静静抬眼,朝旋尘看去。
两人无声地对峙间,天际忽然划过一道白光。
接着,雷声大作。
修真者对雷声往往很敏感,尤其是如此响亮的巨雷。
刺目的闪电仿佛是擦着所有人头顶飞过的,低掠在整片流离谷上。
赵识君顿了顿,开口道:“有人要渡劫?”
看这天象,降下的怕是极其难捱的九重雷劫。
渡劫的修士,想必也是修为极高的。
可这里除了旋尘,难道还有别的修为如此之高的修士吗?
旋尘也是一愣,紧接着,收回手来。
“不。”他眯了眯眼,“是机缘要出世了。”
“机缘?哪儿啊?”叶霜闻言,立刻东张西望起来,“这么大阵仗,我怎么连个入口都没看见?”
他话音未落,一道极其明亮的闪电骤然劈下,落在了流离谷正中央。
作者有话要说:
解释一下合裆裤,就,古代人其实经常穿开裆裤,合裆裤就是不开的
火烧师兄,痛且社死(。)
最近两章有一点点短,评论区掉落红包w爱你们
——
第17章 降长生(八)
谢长亭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时,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床上,头上盖着什么东西。窗外天光已大亮,刺得他有些不适,不由道:“这是何处……”
一开口,却是吓了一跳。
一是因为,他本不该随意开口说话、以免教其他人发现了自己的身份;二是因为,他出口的声音……自己听上去,竟是十分陌生?
“你醒了。”
一个陌生的声音在一旁响起。
谢长亭一顿,朝一旁看去,只看见了一个身着黑衣、脸上扣着黑色的面具的人。
他警惕道:“什么人?”
“我是时轶。”那个声音道。
谢长亭半信半疑。
那人又道:“你的剑断成两截,被我收去了。”
谢长亭这才堪堪信了他的话。
“这是出什么事了?”他问,“我怎么忽然间昏睡过去了?”
外面天色亮堂,明显已是早晨了,为何他无缘无故睡去这么久?谢长亭记得在此之前,自己正在灵泉旁,而旋尘正要致他于死地……
时轶却说:“你看看就知道了。”
他递给谢长亭一面镜子。
谢长亭对铜镜仍留有阴影,接过来时犹豫了一下。
只见他自己脸上也扣着一副白色面具,身上此时也换了一身蓝衣,与时轶身上的款式相同。
“这是……?”
而放下铜镜、再起身下床时,周身也是倍感轻盈,居然有种回到了当初还在师门中修行时的感觉。
谢长亭走到窗户边,向外一推——
只见楼下依然是流离谷中的景色,只是街上一个行人也没有,空荡荡的。屏息听去,也连一点人声也听不着。
“先前电闪雷鸣过后,我们被卷入了一个秘境之中。你方才睡了一个时辰。”时轶在一旁道,“就目前看来,我们只有灵体被卷入了其中,身体还留在外面。这里应当是境主依照流离谷所造的幻境。”
“不知这境主什么意思,给我们每人穿上了相同款式的衣服,戴了面具。我方才试过了,这面具是摘不下来的。不过你也最好不要摘,因为被卷入这其中的不止我们两人。”
谢长亭想起了什么:“还有旋尘真人他们?”
“不止。”时轶摇摇头,“恐怕这个流离谷中的所有修士都被卷了进来,或许有上百人之多。”
谢长亭先前并非没有见识过其他秘境,但强制将如此之多的修士卷入的秘境,他还是第一次见。
“此处的境主是谁?”他问。
一般而言,秘境的境主都是已仙逝或是飞升的大能。他们在离开人世前,往往会设下一个待时机合适时便会出世的秘境,用于试炼后辈。通过试炼者,就能得到这位大能留下的宝物,或是法器,或是灵药,或是……道法传承。
“不知。”时轶道,从桌上轻飘飘地拈起了一张符纸,“但方才,有人送来了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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