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时轶心不在焉道,“挪去山下老伯的猪圈里了。”
冯文圣:“……”
时轶却像是陷入了沉思,望着空无一物的巨坑。
“齐活了。”他忽然感叹道。
冯文圣下意识道:“什么?”
“上次踹了他哥一脚,这次再踹他一脚。两兄弟齐活了。”时轶感慨道,终于回神一般,开始拆手上的药袋,“我让你带并蒂雪莲,你带对——”
他的话音生生停住,手上一顿。
片刻后,从药袋中抓出一片干瘪的枯叶来。
冯文圣:“????”
时轶将那片枯叶拈在指尖,端详片刻。
“冯宗主。”他若有所思道,“看来贵宗雪莲也学会挪移之术了。”
谢长亭:“…………”
他张了张口,许久,又闭上。
一边悄悄咽下方才看戏看得过于专注、忘记吞吃下去的雪莲残片。
冯文圣眼珠子都快要凸出来了,大声喊冤:“不是,我的雪莲呢?不是好端端地放在这里面的吗?哎你别这么看我,我可没骗你啊,天地良心,日月可鉴——”
“……前辈。”
谢长亭扶着马身,立在不远处的灌木之后。
二人齐齐转头。
冯文圣一见到他,顿时一阵头晕目眩:“我的娘亲哎,长亭小友,你也在这——怎么还出来骑马了!!”
他连忙过去,围着谢长亭转了两圈,又道:“咦,一日不见,小友你气色竟然好了不少。怎么,时轶给你用什么好东西啦?”
时轶目光也跟着落在谢长亭脸上,闻言,眯了眯眼。
谢长亭忙抬手,制住了冯文圣的话头。
“雪莲在我这里。”他说。
“在你那里?”冯文圣这回是真的惊讶了,“你何时拿去的?”
“方才你同我师弟他们说话时。”
冯文圣张了张口。
余下的话堵在了喉头:可我在药袋中设下了三重禁制,才敢将它交与那赵闻竹。你身无半点修为,又是如何将它取出来的?
时轶却似乎不怎么在意此事,也没过问他是如何拿出来的:“雪莲呢?”
谢长亭:“……”
他面无表情道:“吃了。想必师兄弟间也不必客气。”
作者有话要说:
长亭:记仇.jpg
——
第9章 生死地(九)
时轶一愣,险些笑出声来——看不出来,他居然是有几分记仇的。
他转向冯文圣:“那个铃铛,给我看看。”
“我刚才查验过了,这的确是赵著当年降妖所用的掷火流铃。”冯文圣将铃铛递到时轶手中,“但我总觉得此事没这么简单。赵著不是还在闭关么?他那小儿子凭什么就敢拿着他老子的铃铛四处送人?”
时轶接过流铃,随口道:“你是说这铃铛上做过什么手脚?”
“难说。反正我是没看出来。”冯文圣道,“说不准是他老子授意、亲自做下的手脚呢?”
“我师父不是那种人。”
一旁的谢长亭忽然开口道。
冯文圣愣了一下,又笑起来:“哎,忘了这还有个赵著的徒弟了——小友啊,要我说,龙生龙凤生凤,这儿子品性不行,当老子的多多少少也有点问题。”
“见微真人日月入怀,的确不是会做这种小手脚的人。”时轶却说。
他将铃铛抛还给冯文圣:“没问题,你拿着用吧。”
“得嘞。”冯文圣接过流铃,收在了袖中,又道,“你二位作何打算?”
“依我之见,他们上善门的人既然已经跟到了此处,这几日多半还会再次前来。若是时兄你一人也还好,皮糙肉厚的,抗打;可眼下长亭小友重伤初愈,若是日日奔波,恐不利于恢复——这样,我倒是有一个好去处介绍给你们。”
时轶:“怎么,你又要给你哪个徒弟介绍生意?”
冯文圣:“……”
冯文圣:“哎你怎么老拂我面子呢——人家早八百年就自立门户去了,现在和我宗没有半点关系!我可是真心实意地要给你们介绍去处!”
时轶这才道:“说说看。”
“流离谷听说过么?里面有一家医馆,名为长生堂。那堂主二十年前本是我最得意的弟子,谁料有一日,他非说什么‘通天彻地又如何’,不肯再修道了。我见他道心不澄,再修行下去也无益处,就准他回凡间钻研医术去。后来他便开了这一家医馆,成了流离谷中远近闻名的神医。”
谢长亭倒是听说过此地。流离谷地处修真界与凡间的交界处,居住的都是些凡人与散修,而大门派出身的弟子往往不屑于踏足此地。
“但有一点。”冯文圣又道,“我这徒弟脾性有些怪。他只救治凡人。不过……”
他顿了一顿,欲言又止。
谢长亭猜他或许是想说,自己眼下修为全无,也与凡人无异了。
他神色不变,冯文圣却察言观色,顾左右而言他道:“这,我得赶紧走了,省得那帮上善门的又来寻我的仇——哎,真晦气,就欺负我不会御剑,我堂堂一代宗主,就走路上摘了味药材,还被这群混小子给跟踪了!”
他先前已将灵石尽数装入储物袋中,这会掸掸袖子,又忽然想起那掷火流铃来。
方才引起异动的,正是流铃声响。流铃一响,证明此处有妖。
可转头看去,却见时轶没有半分要提起此事的意思。
冯文圣与他相识几年,知道此人深谙不动声色、笑里藏刀。
方才他走神片刻,多半是心中已对此事有了底。
想着,又看了看一旁的谢长亭,见他端着满脸的警惕,不由得在心里叹了口气。
“走了。”冯文圣同两人挥了挥手,也没使什么法术,就这么一脚深一脚浅地走下山去了。
等冯文圣已走出数步,谢长亭才收回目光。
一抬眼,发现时轶正盯着他看。
往日在宗门中时,由于他是真人弟子、位尊权重,大部分弟子都不太敢拿正眼瞧他;至于其他人,也大多循规蹈矩,不会这么直勾勾地盯着别人看。
谢长亭被看得极不自在,又回想起对方的胡言乱语来,什么“师娘”“提亲”的,顿时愈发如芒在背。
没想到倒是时轶先开了口:“如何?那老头走了。现在没有外人在场,你也可以同我说说了。”
谢长亭想,谁同你不是外人?
“方才,你我都听见铃响。”
他果然是要说起此事。
谢长亭没有接话,等着他说下去。
见他不语,时轶又道:“这是你师父的东西,想必你也明白铃响是什么意思。”
谢长亭镇定答道:“我倒想问你这是怎么回事。”
此时谁先乱了阵脚,谁就输了。
时轶愣了一下,笑道:“你该不会认为我在诈你吧?”
“谢长亭。”他道,“从你下山到铃响,我自始至终都在这里——不然你觉得我会放任你独自一人走出我的结界吗?”
谢长亭一惊。
半晌,他问:“你都看见了?”
“看见你将雪莲从你师弟那里拿了回来。”时轶不紧不慢地说,“居然不见你有半分乱了阵脚。”
可谢长亭已决心要隐瞒修为一事。沉默片刻后,他道:“你不也一样么?”
“一样什么?”
“我说,”谢长亭慢慢地说,盯着他的眼睛,“你不也有自己的秘密么,我又凭什么告诉你我的。”
“哦?”时轶明显是来了兴致。
他目光落在谢长亭身上,半晌,说:“手给我。”
语气有些不容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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