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欺世盗命(281)

作者:群青微尘 时间:2023-05-03 10:22:49 标签:仙侠 玄幻 欢喜冤家 相爱相杀

    胡周爬到前室里,一身老骨生了锈似的咯吱作响。他插套系扣,扬鞭起行。昆仑雪峰在身后远去,腔膛里空荡荡的,他的心也似丢在了那雪地里。他骗了天穿道长,此别昆仑后,他便不打算再回。天磴是险地,哪怕会教天穿道长此生伤心难过,也万不可再让她再上天磴。

    他们皆因那攀天的心愿失去了不少。那昔日满怀豪情的梦想如今却似竹篮里盛的水,悄没声息地便泄了。

    “胡周……我们还要多久,才能回来?”

    车舆里传来天穿细细的声音。

    “快了。”

    胡周虽这样说,却惭愧地低了眉眼。他未将他们离去之事告予回纥人听,他们如今似过街老鼠,将灰溜溜地离去。

    “快是多快?”

    “回到中土,少说也要数月,你且安歇着,莫要操劳了。”胡周说着,忐忑不安。

    天穿道长又隔着板壁问,“你实话与我说,你信我还能上天磴么?”

    一刹间,胡周的舌尖被钉住了似的,许久,才艰难地道,“信。”

    风干而冷,吹得他不能呼吸,沉默良久,车舆里的人轻轻地道,“既然如此,为了你,我便也信了此话罢。”

    秃鹫漫天盘旋着,天不知何时已在晨光里染作了海涛蓝,鹰影如飘荡海里的藻荇。阿訇念经声像细浪一般打过来,胡周望见远方的毡帐顶上挂着白布,是有人下葬时才会挂的白布。

    雪峰慢慢地退后,被他们甩下。胡周忽而看见道旁跪着两列人影,脊背上盖满了雪,像小小的圆石。

    他一惊,险些要勒马。

    “霍西!”这时,有人抬头,连声呼道。亦有人口中低喃,在叽里咕噜地说些难懂的话。胡周扫了一眼,目光掠过一张张熟识的面孔,依然没有塔吉古丽。他惊见那件艳丽的红裙却已穿在了另一个女孩儿阿娜尔的神色。那女孩儿颊边挂着泪,泪花变成了冰碴子,一粒粒往下落。

    那葬礼是为塔吉古丽而办的么?她重病已久,终是未盼来他们上得天磴,铸成神迹。胡周一片恍惚,几欲坠马。

    天穿道长在车舆里低声问道,“是甚么人?”

    “是昆仑山下的回纥人。”

    “他们在说甚么话?是在怪罪咱们成了天磴脚下的残兵败卒么?”天穿道长喘着气,虚弱地道。

    “不,他们在说,”胡周喃喃道,眼似吹久了风,又涩又痛,道。“——‘愿光芒永远照亮你的前程。’”

    太阳升起来了,光在远方一路铺陈,蔓到他们脚下。雪河灿灿发亮,地上似缀满碎银。险峻山壁间,晨曦从狭径里挤进来。坟茔似的大地上,木车迎着光,慢慢驶去。

   

(十二)孤舟尚泳海

    飞雪如玉蝶,漫天展翅。

    木辂车下了昆仑,在西海土地上印下长长车辙,车印一路向南,伸入朝歌黎阳县。

    日升日落,暮去朝来,待那风尘仆仆的小木车入了黎阳时,雪已染白了驱车老者的须发,风刮弯了他的脊梁。

    天穿道长睡在车舆中,安静地阖眼,如一只蛹中蚕虫。数月以来,她愈发荏弱,常捧腹痛吟,且常身胀、易吐逆,昔日英姿焕发之态已然不见。有时她蹙眉伸手,欲以掌击腹,被那老者瞧见了,老者便会大惊失色,慌忙牵住她的手,大呼道:“不可!”

    “为何不可?这腹中逆子碍我,本就是不该有的命,留他又有何用?”天穿道长淡淡地发问,然而眉间却似烧着燎原怒火。

    那老人咬牙,道,“你也是学道的人,莫非不懂那最平白的道理?若要那幼胎是人身中之物,便似三尸一般,若要温养,需得耗神损行,连道行都一齐被其吃去。你将它打死,落下一块死肉,那道行不是徒然损耗了去?在那之后,你修为陡短一大截,休说五重天,连昆仑的头顶都摸不着!”

    “你既如此说,那我若将他完完好好地诞下,我的道行不也被他吃了么?吃下去的东西,如何再让他吐得出来?”

    胡周支支吾吾,嘴巴里似含了块石头。他想到了一个惨无人道的法子,那便是将那婴孩诞下,再将其作药引吃下。可他亦知天穿道长的心是肉长的,怎能会行此邪举?

    他战战兢兢地将这念头与天穿道长一叙,罢了,问她道:“将尚在汤饼之期的赤子生吞活剥,你能做出这等豺狼之事么?”

    出乎意料的是,天穿道长平静地点头:

    “可以。”

    向着顿口无言的胡周,她说:“因为我是修习无情道之人。”

    胡周顿时如在油锅上翻煎,舌头烫口,“方才那话,我胡诌的!只有野人尚才吃人,咱们得王风教化,才不做这等事!总而言之,你不许害自己。车到山前必有路,咱们总能寻到法子解决这小孩儿的。”

    他这样一说,天穿道长才作罢。然而那恚恨之情却是有的,她时而抚着隆起的腹,目光冷厉,如在摸着一颗瘤子。

    生神灭情道如危倾之厦,渐渐在她心里松动了。情愫的种子悄悄发芽,将要开出忿怒的花儿,结得怨恨的果。

    回到天坛山里的无为观,蛛网已织得斗大,清水墙的灰浆缝里生了青苔。锈迹从观门腰串木上的铁钉一路生长出来,阳光也似生了锈,落在地上,斑斑驳驳。胡周扫净了山房,将天穿道长搀了入内。他佝偻着背下山,月洞门里圈进了一片寥落冬景,老人拄着藤杖在茫茫白雪里远行,像一粒即将被浸散的墨点。

    胡周到了天坛山脚下的黎阳镇混日子。

    他是个大骗棍,常行那寄银拐逃之事,装作那贩缂绣、皮张的富贾,诱得些欲诈其钱财的年轻奸徒前来,教他们将银两存在自己身边,往后归还行囊时,却悄然将顺袋中金银换作瓦片木石。

    头一二回,他倒也骗得顺溜,只惜当时有一名唤张夔衷的书生正撰一册《鼎刻江湖历览杜骗新书》,竟将他事迹纳了入内。在那往后,他设的骗局便似水里搓起的浮沫,遭人一戳便破了。加之其年老体弱,一把老骨比天坛山上的荆梁屋还破,拔足开溜也跑不快,遂时不时被人逮着,往水肿的臀上贴一二个脚印。

    胡周累得如犁田老牛,成日里呼呼喘气。一把糟乱胡子缀在下巴上,像蹭乱的黄花地丁。一身褐布衣裳沾满泥巴,如从粪沟里爬出一般肮脏。

    他身上只有一处是干净的,那便是贴心口的一只花布小包,他将那诈来的银钱宝贝地收在里面。小包鼓起了半月,又泄了气似的瘪下去。权因他听闻红花、寸香于小产有效,便花光银子去买。天穿道长吃一朵红花,便进一碗淡汤,可汤药是入口了,那孽胎却迟迟不出来。鼻青脸肿的胡周大怒:“我被人骗了!”

    “本就是骗来的不义之财,没有效用也是理所当然。”天穿道长望着他干枯如树皮的手,上头又生了一层老茧,干黄开裂,像沙土。她摇头道,“胡周,你莫再诈钱了。这孽胎是少司命捣的鬼,寻常法子落不下。我仔细一想,就这样把这孩儿生下,便也罢了。”

    这话如一记闷锤,打得胡周眼冒金星。他跪坐下来,长久以来的劳苦如山崩而下,沉甸甸地砸在肩头。他愣愣地看向天穿道长:“可,如此一来,你也会道行大失,且亦受许多苦……”

    他不信天穿道长会如此甘心屈从于少司命,可下一刻,胡周却见女子轻轻摇头,如扁舟在柔和地荡楫。

    “比起教你吃苦,不如我来受这苦的好。”

    胡周没说话,酸涩感在眼眶里打转,像有人往他眼里添了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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