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博玫瑰(130)

　　虽然没有提前商议过作战计划，但他很快明白了邓槐灵要去做什么；或者说，在他开枪打乱STF阵型的那一刻，邓槐灵便心领神会了他的意图。

　　面对人数众多的STF，就算能用黑戒作弊，挡下所有子弹，可他们同样无法给予敌方重创，顶多有一小部分人留下来与他们纠缠，更多士兵则会继续冲进神明居。保持整体性对STF有利，罗伯特一定告诫过他们不要分散，否则会被洛希逐个击破。

　　那不是洛希想看到的情况，他想要化整为零，因此向垂降绳索开了枪。在发现狙击位置的时候优先解决狙击手，是刻入骨髓的基本常识，STF的狙击手们会立刻把枪口对准他，但洛希不可能让他们得逞，他将在外围不停骚扰，把军队的阵型牵扯得七零八落，为邓槐灵提供突袭机会。

　　这是他们第一次合作——洛希不愿意用“搭档”这个词来描述，不过邓槐灵确实与他合拍得惊人。

　　没有预先演习和通讯手段，洛希贴着墙壁游走，倾听不远处传来的枪声，脑海里推演着邓槐灵所处的位置，不时寻找合适的狙击位点进行掩护。

　　临近电梯井的这片民居充斥着火光，雪奈已抢先一步将此处的民众全部疏散，只要他们拦住STF，就不会有一点伤亡。而目前看来，他和邓槐灵配合得不错。

　　真的会这么顺利吗？洛希又朝着电梯井放了一记冷枪，凝望着瞄准镜中四溅的血花自忖道。

　　他寻找着邓槐灵的身影，没费多少力气就看到了浑身染血的青年。那人如同沐浴在血雨中，发梢、衣摆，以及修长的刀刃，都像是沾上了粘稠涂料，邓槐灵在人群间穿梭，手里唐刀割破了士兵们的喉咙，狂飙的鲜血纷纷掠过发梢。

　　转角的地方有脚步响起，洛希只能停止观察邓槐灵，收起狙击步枪，从腰后掣出匕首转了转，在来人现身的刹那旋身而起，滞空时踹翻了一名人类，同时扔出匕首掷中了另一个仿生人的脑袋，当场毙命。

　　第三人见鬼一般端着冲锋枪，往后退去，洛希弯腰从尸体上回收匕首，漠无表情地问道：“你的仿生人呢？”

　　高处的窗后传来枪响，洛希飞快转头，子弹飘浮在距离睫毛十厘米的位置。他莞尔一笑，说：“我知道了。”下一刻那个躲在高处偷袭的仿生人便被弹孔穿透，洛希以一种程序也反应不及的速度拔出手枪、击毙了仿生人后，回身走向剩下的那个人类。

　　那人正战战兢兢地报告指挥官：“目标太过棘手，请求转移火力，优先处理神明居内的罪犯……”

　　洛希一枪结果了他，拽下他耳边别的通讯设备，对着麦克风启唇。

　　“STF的混账们，我是洛希，那个‘洛希’。如果想继续与我作对的话，请便，但我不能保证死在我手上会比死在罗伯特手上舒服；如果你们敢动神明居的任何一个人，我发誓会杀掉STF的每一个人。”

　　说毕洛希随手抛掉设备，从上面踏了过去。他再度找到一个合适的外围位置，观察着战场的情况，STF似乎听取了那个死去士兵的建议，改变了战术，各小队剩余的成员相互汇合，向神明居深处推进，不再执着于杀死他和邓槐灵。

　　——这可不太妙。洛希略微蹙了蹙眉，不过在看到邓槐灵因此得以脱出重围，在屋宇间寻找着他时，他不由得扬起唇角，自己也没察觉地松了一大口气。

　　他嚣张地开了一枪，让STF与邓槐灵都听见他的位置。邓槐灵不到一分钟便找了过来，身周弥漫着那股熟悉的、令人作呕的血腥味，想摸摸洛希的脸，却又收回手指。

　　“接下来怎么办？他们大概不打算跟我们纠缠了。”邓槐灵问。

　　洛希抓着对方的手，贴在自己脸上，白皙的皮肤沾上了斑斑血迹。他的目光有点邪气，直勾勾地望着邓槐灵道：“怎么办……我已经说了要杀光他们，你觉得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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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文有提过一个设定，STF（也就是特遣部队）是市长私人部队，只在血色圣诞出现过，杀戮了大批二区难民，所以大家可以想象洛希有多恨STF。

 

第101章 蓝玫瑰，07:47 pm

　　邓槐灵注视着他半晌，眼底弥漫纵容的笑意，拇指顺便在他脸上抹了抹：“你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会配合你的——不必担心你失控起来吓坏我，我干杀人的行当已经很久了。”

　　“好可惜，”洛希轻轻歪了下脑袋，眸中的疯狂并未减退，“本以为你不会太喜欢这副样子。我本来以为，你只喜欢温和的人与事。”

　　邓槐灵放下了手，刚才洛希开的那枪暴露过他们的位置，两人重新绕到另一个方位，一前一后迂回地向STF侧翼前进。

　　“那么你完全猜错了。”邓槐灵说，“每次你在我面前杀人的时候，我都想上你。”

　　走在前方的洛希脚步一顿。他咬住了唇瓣，耳根霎时变得通红，那种勾人又邪恶的气质消失了，只放低声音呻吟了一句：“你这个……”

　　“混蛋。”邓槐灵附在他耳边悄声道，“我很早就告诫过你，我不是好人。”

　　洛希羞恼地回头瞪了对方一眼，却在见到邓槐灵的神情后明白过来，这人不单纯出于恶趣味调戏他，痞气后藏着一点关心。邓槐灵察觉了他的反常，他对STF杀戮的兴趣已经影响了判断，可他们战斗的最终目的不是杀人，而是保护无辜的民众。

　　在战场上失控很危险，邓槐灵这样做是为了让他恢复正常——没有价值评判，也没有令人生厌的责备，邓槐灵只是说喜欢这样的他，洛希便摆脱了冷血的状态，就像从虚无混沌中返回了真实世界。

　　他冷静下来，审视着眼前的局面。纯粹的杀戮确实毫无意义，白石槿那里，想要将所有居民送到地面上至少需要好几个小时，拖住STF那么长时间简直是天方夜谭。

　　然而，这又是他和邓槐灵不得不完成的任务。利用仓库里的燃油爆炸把STF困住？还是让白石联系黑道的执事人，调来更多的力量供他驱使？

　　洛希一面接近特遣部队，一面凝眸思忖着。

　　他们走过纵横交错的街巷，经过片刻前的激烈搏杀，地上零星散布着起火的垃圾，汽油灯或是熄灭或被带走，唯有野火与洞顶投下的城市灯光映亮了这片区域，灰尘如雪般无声地孤舞。

　　周围极端沉寂，洛希留意着特遣部队的动静，与邓槐灵用手势讨论战术。他刚抬起手，要向对方阐述如何设置一个汽油陷阱，猝然听见了连串的枪声，紧接着是STF士兵的高喊，急促密集的枪响传荡在神明居内，制造了冰川崩落般的回声。

　　是STF与另一帮人交上了火？洛希探出掩体，想侦察一下那边的情况，几颗流弹却尖啸着袭来，他在千钧一发间避了过去，子弹尽数打在墙面上。

　　他只好问身边人：“你有没有——”

　　“我没联系白石槿。”邓槐灵早猜到他要问什么，“来的不可能是白石的人，假如他可以搬救兵，早就搬了，绝不会指望我们两个拦截特遣部队。白石槿所在的黑道社团恐怕自身难保，没有余力再顾及神明居。”

　　“你是说，罗伯特的目标不仅仅是这里。”洛希若有所思地说，“他要借此机会打击盘踞在歌舞伎町的黑道势力，因此现在不止神明居，外面也在交战？”

　　“如果外面的黑道还在，他们不会对这里坐视不管，毕竟神明居也算他们辖区的一部分；所以为了防止无穷无尽的增援，罗伯特会同时对黑道动手。”邓槐灵耸了耸肩，“你知道如何顺理成章掐死一个人心爱的天竺鼠，而不受惩罚吗？先把那个人杀了。”

　　洛希侧眼望着对方：“你的比喻真是血腥。”

　　“现实只会更加血腥。”邓槐灵给他看满是鲜血的长刀。

　　“既然不是白石那边的人，我就猜不到了。”洛希说，“也许是友非敌，过去看看？”

　　他们悄无声息往前摸去，路上用匕首解决了一对落单的人类士兵与仿生人，没花多长时间便临近了交火的地点。子弹、火光、硝烟充满了街头巷尾，手雷叮铃滚落的声音与短促的爆炸频频作响，烟雾中约有二十个身着漆黑制服的人，正端着枪与特遣部队厮杀，两边都不时有人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