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同桌相看两厌(79)
他想,他的男孩长大了。
脸上的轮廓变得清晰,眉眼都变得成熟,不说话的时候,很有唬人的气势。
程柏在后座嚷嚷:“头疼得很,非誉啊,你得先把我送回去。”
“好。”陈非誉轻轻眨了眨眼睛,俞白还在看他,副驾驶的男人存在感太强,他拿出全部的自制力,还是会受到影响。
等到红绿灯,陈非誉终于偏过头,皱眉看向俞白:“你……”他想说,能不能别再往这边看了,但话到嘴边,又觉得这话说出来好没道理。
爱看就看吧,看一眼能少钱不成。
“好久不见。”
陈非誉没说完的话,俞白接了下去。他没有再看陈非誉,别过头去看车窗。
借着夜色,车窗像一面模糊的镜子,也能影影绰绰倒映出两个人略有重叠的影子。
他们都变了,俞白想。
“绿灯了!陈非誉你行不行了,不行我就叫代驾。”程柏在后面喊。
陈非誉对着程老板既没有那么好的脾气,更不会有那么多欲说还休,直接说道:“你话再多,我就把你扔路边,你自己滴滴打车吧。”
“真是好一个有了媳妇忘了娘,陈非誉你给我记住。”程柏最后还要放一次狠话。
陈非誉记住了,直接下高架桥,找了个能够停车的路边,靠边停下:“程老板请,程老板不送,程老板明天上班不要迟到。”
程老板骂了一声,然后立刻很识时务地赔笑:“我错了,陈总,您大人有大量,可千万别计较。”
程老板好话说了一箩筐,陈非誉才勉强满意,重新开车上路,把程柏送到他住的小区。
送完程柏,陈非誉把车在程老板的小区外停着,他的目光终于落到俞白身上,陈非誉这会儿开始觉得浑身不自在,手指下意识地敲着方向盘:“你住哪儿?”
陈非誉等了一会儿,俞白才说话:“陈师兄……要不要先给我留个联系方式?”
他说得很慢,陈非誉的心脏开始砰砰地跳。
他当年来燕市以后,就换了燕市的电话卡,社交软件也随着手机号码的变化,注册了新的,工作以后,又专门买了工作手机和私人手机区分开,电话号码从那时候起到现在,换了两三次,几乎所有高中同学的联系方式,他都没有保留。
陈非誉看向俞白,俞白低着头,无意识地把手机当课本似的拿在手里转。
陈非誉在心里骂了自己一遍,然后报了自己的私人电话号码:“报地址,送你回去。”
俞白记下陈非誉的电话号码,回拨过去:“我的。”然后他找到电话号码关联的社交软件,发送好友申请,一串动作行云流水,十分自然。
微信传来好友申请,陈非誉瞥了一眼,却没有立刻通过。
俞白收回手机,有些歉意地对陈非誉笑了一下:“刚刚是骗你的,我租的房子离Q大很近,步行也就十几分钟。要是陈师兄生气了,就把我扔在这儿,我自己坐地铁回去。”
陈非誉忽然想起很久以前,他和俞白去长白山旅游,他故意把房型订成一间大床房,在俞白问起的时候,他似乎也用了同样的语气,说了相似的话。
“下车。”陈非誉冷冷地按照俞白说的,让他下车。
陈非誉不知道俞白在想些什么,这样的见面太突然了,他都不知道该给出点什么反应。
俞白解开安全带,向陈非誉道谢,然后下车,步行前往地铁站。
陈非誉在车里烦躁地等了一首歌的时间,顺手把程柏留下的文件拆了订书钉,折成几架纸飞机,然后闷闷的跟自己置气似的一头撞在方向盘上。
他开车了,沿着去地铁站的路,追上了在路边独自走着的某人。
按响汽车喇叭,拉开副驾驶车窗,脸色依然很臭:“上车。”
俞白回头,眉眼里似乎还带了点零星的笑意,直接违反交通规则,翻过人行道的栏杆,迅速钻进陈非誉的车里。
陈非誉违章停车,等到俞白一上车,立刻就开走。
“纸飞机?”俞白指了指陈非誉身边乱扔的几架白色纸飞机。
陈非誉不自在地干咳一声:“程柏的文件。”
他又想起一些不怎么愿意回忆起的高中往事,太傻了,当时怎么能这么傻。
俞白笑了笑,没有再追问,两人一路无话。到了Q大,俞白准备下车,车门打开了,他一条腿都踩到地上,好像忽然想起什么,重新坐回副驾驶,顺便还把车门给关上了。
陈非誉不解地看向俞白。
俞白说:“你不问问,我为什么在这里吗?”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
☆、李思衍
陈非誉一口气没喘上来,差点要背过气。
他怎么不想问,他简直恨不得见到俞白的第一秒就抓住他的衣服领子问他,你为什么在这里?
但陈非誉没有问。
他害怕。
他当然可以自作多情地把俞白来到Q大的原因跟自己挂上钩,但他不敢了。七年的时光,他心底荒草疯长,早就把当年热烈地爱人的勇气给掩盖殆尽。
他不觉得自己能够被爱了。
陈非誉什么都没有说,在俞白的注视下,他又拆了程柏一叠文件,熟练地开始叠纸飞机。这似乎已经成了陈非誉应对烦躁心情的新癖好,工作的好处就是复印的文件不少,没用了留着叠完纸飞机再扔碎纸机,足够他叠很久。
不过今天拆的文件都是有用的,有点儿对不住程柏。
俞白在陈非誉的不为所动里叹了口气,他说:“晚安。”他手指动了动,似乎想做些什么,但无论是做什么,在这样的情况下,都是不应当的。
俞白离开了。
陈非誉叠完一沓文件,再抬头的时候,已经看不见俞白了。
陈非誉第二天早上去上班的时候,心情都不是很美丽。
程柏偏生还要火上浇油,笑得不怀好意:“昨天晚上发生什么故事了吗?”
陈非誉昨天把程柏的两份重要文件全部折成纸飞机,又不得不在清醒过来以后,任命地一张张拆回来,重新订好。这会儿程老板问起来,陈非誉自然没什么好气地啪嗒把两份文件拍到程柏的桌上,怒气冲冲地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秘书诧异地问程柏:“陈总这是怎么了,活久见,我竟然看见陈总发脾气了。”
程老板笑呵呵地说:“没事儿,求偶不顺,正常反应。”
秘书和程老板是如出一辙的八卦:“天爷啊,我以为陈总这辈子都不会有求偶这么个过程了。上次那小明星,过来找陈总做投资,陈总虽然在笑,可一言一行简直恨不得在两人面前划条马里亚纳海沟做界。这么多人追陈总,女人他说性向不和,男人他说性格不和,搞得我们都觉得陈总只能对工作硬起来。”
“哈哈哈哈哈。”程老板一边大笑,一边说,“别在背后议论你们陈总,他可坏了,让他听到了不得怎么收拾你们。去和你们陈总说一声,南非项目的几个负责人今晚一起碰头吃个饭,让他一起来。”
只是八卦如程老板和他的秘书都没想到,陈总的求偶故事到今儿才算正式开始。
下午两点多正是公司员工集体犯困的时候,前台姑娘在公司微信总群里发了个大消息,让一众想打瞌睡摸鱼的全都精神起来:“有个帅哥送来了两大箱冰淇淋啊,冰袋里装着呢,说是送陈总的!”
“还有一束白玫瑰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在一片啊啊啊声里,唯有程老板与众不同:“那个帅哥是不是姓俞?”
前台姑娘兴奋得很:“是!老板啊啊啊啊啊这些冰淇淋怎么办?”
程老板:“@陈非誉。”
陈非誉看着刷屏的啊啊啊,只觉得遗憾,为什么微信群不能像QQ群一样开启全员禁言呢。
他的手指在键盘上迟疑很久,才落下来:“给大家分了吧。”
前台姑娘时刻窥屏,立刻回复:“那白玫瑰呢?”
程老板看热闹不嫌事大:“放那儿,等陈总自己去处理。@陈非誉,快点处理啊,别影响公司正常事务,不知道的来访者一看前台放着那么一大束白玫瑰,还以为我们是个什么不正经的公司。”
陈非誉:“……”
有程老板在,这就不可能是一个正经公司了。
陈非誉在程柏的再三催促下,还是去前台拿了那束白玫瑰。很新鲜的一束花,包得很漂亮,花朵上头还有一张小卡片,前台姑娘笑得别有深意:“陈总,您自己拆,卡片我们都没看。”
“谢谢。”陈非誉绷着脸,道谢后把花拿走。
前台姑娘颇为遗憾,陈总的表情滴水不漏,就这样拿着花走了,她没有八卦可以继续看了,其实她可好奇卡片里写了什么。
陈非誉回到办公室,打开卡片。
“你看天边那朵白色的云,多像一枝白色的玫瑰,好想摘下来,送给你。”
落款是个俞字。
陈非誉认得俞白的字,还是一样的潇洒漂亮。
他也记得这句小破情诗,周子林写在数学作业本上的,如果陈非誉没记错,他们高一运动会的时候,他给俞白念过。
陈非誉甚至还能想起当时的心情,带着情窦初开的怦然心动,他恨不得把自己的所有都送给俞白。
“想什么呢?”程老板敷衍地敲了两下门,也不等陈非誉说请进,就推门进来,正巧撞见陈非誉拿着个卡片出神。
他佯装要抢卡片的样子,陈非誉迅速反应过来,将卡片收到抽屉里。
陈非誉掀起眼皮,不怎么愉快地看着程柏:“你来干什么?”
程老板笑眯眯地把一盒冰淇淋放到陈非誉桌上:“喏,人家送来的冰淇淋,你总得自己吃一盒吧。”
陈非誉看着冰淇淋,又陷入回忆。俞白哄他的法子这么多年也没变,除了买冰淇淋就是买冰淇淋,搞得好像他陈非誉喜欢的不是俞白而是冰淇淋一样。
也不对,二十六岁的俞白学会在送冰淇淋的时候,再配上一束花了。
陈非誉接过冰淇淋,然后对程柏下了逐客令:“行了,你可以走了。”
程老板挑了挑眉:“崽啊,你就没有什么话想对阿爸分享?”
“工作期间不谈私事。”陈非誉神情冷淡,“老板,你该回去审项目了。”
“不解风情。”程老板丢下四个字的评价,带着八卦未能得到满足的遗憾,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他想起昨儿晚上,在红绿灯的路口,那位姓俞的帅哥,对陈非誉说的话。
好久不见。
啧,一句好久不见,得有多少故事。
适当八卦有益身心,但工作才是人类实现自我的最高途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