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同桌相看两厌(67)
事情到了最后,其实没有俞白什么事,是陈非誉当着老师的面出柜,让陈一恪恼火地带走了他。
而且,这件事情原本不会闹那么大,谁都没有想到,陈非誉的家庭矛盾如此尖锐,连梁浮月作为班主任,都不知道陈非誉的父母在什么时候离的婚。
梁浮月对俞白说:“你们都是成年人了,有选择的自由,我知道你们都非常有想法,但我希望,你们要学会对自己的每个选择负责。小到在什么场合说什么话,大到什么事情可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你们心里都应该要有数。”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感谢小地雷2.0童鞋的小地雷(会继续加油哒)
☆、纸飞机
俞白说不出来这一瞬间心里是什么感觉。
大概是比难受还要再难受一点——他发现在这样一个教育体系下,他其实并没有被赋予选择的权利。
只要你想走高考这条路的话。
高考高于一切,哪怕是翟律师和李助理,也希望俞白能够参加高考完成大学教育。
他们只是不赞成俞白学艺术罢了。
对于更多像陈非誉一样的人来说,高考在改变他们的命运——以后去到什么样的学校,选择什么样的专业,在哪个城市生活,遇到怎样的人。
这个选择带来的结果,在高考那一天的时候,大家是意识不到的。要等到很多年后,回溯自己的过往,思考我是如何走到今天这一步的,才会恍然发现,原来高考是这样改变我们的。
基于高考的重要性,任何不利于高考的行为,都应该被制止。
在这个阶段,你没有喜欢一个人的权利,只有学习是唯一正确的事情。
这是无数师兄师姐用鲜血为你验证过的道路:你以后还有无数个去爱的机会,但高考的机会只有一次,只要你不想去复读。
“对不起,梁老师。”俞白向梁浮月鞠了个躬,然后离开附中。
小李把车停在学校门口:“俞白,去丽景苑那边吗?”
俞白摇头:“我今晚先住这边,明天有点事情要处理,处理好再去公司?”
小李皱眉:“有什么事能比公司还重要?昨天不是说好的……”
俞白打断小李:“是比公司还重要的事情。”夜色渐浓,俞白看到街边卖章鱼小丸子的摊贩都已经准备收摊了,“我以前问过你,俞总为什么总是不能按时来给我开一次家长会。”
小李愣住,他看着俞白,等待他的下文。
俞白扯着嘴角,露出个不见得有多愉快的笑:“你说,俞总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从那时候我就知道,凡事都有优先级,我在俞总那里,优先级低于公司。”
小李抿了抿嘴,没有说话。
俞白重新整了整书包的肩带,抻开胳膊:“但我不一样,我答应过一个人,把他放在我心里的最高级,所以,明天我得先去处理他的事情。”
小李拗不过俞白,最后只能和俞白在附中门口背道离开。
俞白第二天一早,就前往附中家属住宅区,去到陈非誉家楼下。
俞白到的早,刚好和陈教授上班的时间一致,怕被陈教授看到,俞白特意躲到树后面。等到陈教授走了,俞白才上楼,去陈非誉家敲门。
敲了好一会儿,才听到里面有人懒洋洋地应门:“是谁?”
“我。”俞白说话的时候,有些紧张。
俞白听到屋里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然后门被重重地拍了一下——但门没打开。
陈非誉非常沮丧地靠着门说:“陈一恪把门反锁了。”
隔着一扇厚重的门,两个人一个在里面,一个在外面。俞白叹了口气:“我要不要找个开锁的,带你出来?”
陈非誉在门内,思索半晌:“不了,我要和陈一恪抗争到底。”
俞白很担心,问:“是怎么回事?”
陈非誉在屋里,耸了耸肩:“也没什么大事,因为和陈教授的陈腐观念发生分歧,我们俩现在正在激烈的论持久战。他把我关在屋里,收了我的手机,断了我和外界的一切联系,让我面壁思过。你别担心,过完寒假,我还是会回学校上课的。”
俞白握紧门把手,他试图从外面把门打开,但毫无办法,最后只能沮丧地把额头抵在门上,说:“对不起。”
俞白知道,这是他和陈非誉在一起的事情,被大人们发现的后果。
陈非誉拍了两下门:“笨蛋。”他大声地说,“你不要这样说,我们没有错,是陈一恪的问题,是大人们的问题!我们做错了什么吗,难道喜欢一个人还必须要分高考前后,我们有影响成绩或者别的任何一个人学习吗?”
“明明我们什么都没有错,是惊慌失措的大人们,想要一棒子打死所有有悖常规的东西。可是常规不一定是对的,他们只是害怕所有不受他们控制的事情。”
陈非誉几乎是吼着说完这一串的话,他害怕俞白退缩,他害怕俞白后悔,他害怕俞白因为“对不起”,而离开他。
“是,我们没有错。”俞白握紧了拳头。说:“我以后……每天都过来陪你说一会儿话吧。”
陈非誉摇头:“不用啦,我正在破解陈一恪设置的书房电脑的开机密码,用不了多久,我们就可以QQ联系了,我原本还怕你担心,准备一弄好就给你发消息的,没想到你就这样过来了。”
俞白抿了抿嘴:“我原本昨天晚上就想过来,但怕陈教授他看到我更加生气,就等到今天早上。”
陈非誉在门内笑了:“你放心,我一切都好,陈教授没有暴力倾向,也未必打得过我,我吃喝都有,每天在家里复习,还比教室安静。你也要好好学习,有什么问题就QQ发给我,我看见了就会及时回复的。”
其实陈非誉才没有他说的这么好,他这样说,只是不想俞白担心。
俞白同样也没有告诉陈非誉公司出事,他只说:“好,我会好好学习,好好写题,拿出更好的成绩,给他们看。”
“我们要一起上大学,还有一百多天,我们就彻底自由了。”陈非誉看着陈教授的家,这里的陈设简单而板正,还不如附中门口的出租屋让他觉得温馨,他真遗憾没能去到那里一趟,把他的小王子粘土人和星星灯带过来。
两个人又隔着门说了一会儿话,俞白才慢吞吞地拖着步子下楼。
他每一步都走得颤颤巍巍,心底里头恐惧肆意滋长,他害怕自己考不上那座学校,害怕公司的财务变成一个溃烂的无底洞,害怕陈非誉被永远关在那扇门内,而他没有钥匙,无法开门带走他。
走出单元门的时候,俞白回头看了一眼。
这一看,他发现从陈非誉家的窗口,飞出了一架小小的白色纸飞机。
那纸飞机叠得仓促,在风里转悠了两圈,就飘到地上了。
俞白忙跑过去捡起来,空白的数学作业纸叠成的纸飞机,一看就知道是陈非誉的手笔。俞白嘴角上扬,他把纸飞机展开,里头写了一行字:“别害怕,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俞白把这行字反反复复看了几遍,还是舍不得走,没想到,又一架纸飞机飘了下来,这一架叠得好一些,飞得顺畅,落下来的时候,刚巧砸在俞白的肩膀上。
俞白又拾起这架纸飞机,上面写着:“陈非誉喜欢俞白,一点错都没有。”
俞白仰头看向那扇飞出纸飞机的窗户,眼眶霎时都红了。俞白从前最讨厌岳市的冬天,但这会儿却觉得,他能够在寒风里,站到天荒地老。
陈非誉一共往窗户外飞了六架纸飞机。
“俞白务必要在寒假把98年到现在的高考真题再刷一遍。”
“今年不能和俞白一起过年,就提前祝俞白新年快乐。”
“我们一起上大学!”
“快回去吧外面太冷了,这是最后一架纸飞机,我们开学见。”
俞白把每一个纸飞机都收到口袋里,他朝陈非誉的窗户招了招手,他知道陈非誉看得见,俞白带着这些沉甸甸的爱和希望,离开了陈非誉的家。
然而他没有想到,在路过停车场时,看到了陈一恪。
陈教授一直在等俞白。
俞白隔着十来米的距离,停住脚步,他看着陈一恪,没有说话。
陈教授靠着车门,朝俞白颔首:“我刚刚看到你进去了。”
俞白挑了挑一边眉毛,看着陈教授,奇异的竟不觉得害怕。
陈教授朝俞白走近,目光扫过俞白羽绒服兜里露出一角的纸飞机:“那边有个咖啡馆,我们能坐下来谈谈吗?”
俞白点头:“好。”他其实不太知道,陈教授要和他谈些什么,脑海里倒是浮现出在网上看到的段子,不知道陈教授会不会签一张支票给他,让他离开陈非誉。
想到这里,俞白还觉得有点好笑,他现在继承了俞总的遗产,或许可以给陈教授签一张支票,或者为他投资一个实验室,让他放陈非誉自由。
陈教授点了一杯热拿铁,问俞白要什么的时候,俞白摇头拒绝:“您要和我谈什么?”
陈一恪没有再问俞白要喝什么,直接让侍应生为他上了杯热牛奶,他两只手放在桌子上,沉默了一会儿,才说:“谈陈非誉。”
俞白看着陈教授。
陈教授问得很直接:“你们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俞白微微侧过头,看向窗边悬挂着的风铃,他想了想和陈非誉的过往,发现原来不知不觉,他们一起走过那么长的日子。
“很久了。”俞白嘴角上扬,“应该还能走得更久。”
他们在长白山上,许下过长相守、到白头的誓言。
陈教授的脸上露出个不怎么让人喜欢的笑:“年轻人。”
“你们是怎么定义‘喜欢’这种情感的?说到底,其实只是几种激素的分泌,让你们产生了荷尔蒙冲动。过不了多久,冲动没了,你就会发现,在满地鸡毛里,对方说到底只是个面目可憎的凡人。”
俞白认真地听着陈教授的讲话。
“更何况你们还都是男性。不是说同性恋是罪,只是在这个法律和道德都缺失对同性恋保障的社会里,你和一个男人在一起,以后生病去医院做手术,他都不能给你签字。你们没有法律的认可,没有社会契约的认可,甚至连大部分人的祝福都不能获得。”
“你们还小,能掰就掰,放着那么多路,干嘛要做一个异端?”
作者有话要说: 小朋友们高考加油!
晚安安!
☆、黑帽子
俞白看着陈教授,认真地说:“我们不小了,也不能掰。我时常觉得,表面上看,生活好像给了我们很多个选择,但其实大部分都是假的,要么是选不了,要么是选了也没有用——很多时候,你以为是选择,其实是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