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同桌相看两厌(22)
周蓉取出一张面巾纸,边擦眼泪边说:“谢谢。”
她语调还有些哽咽,却努力地想要露出个笑:“直到那天遇到你,你像英雄从天而降,把坏人全部打跑……”
俞白手插在兜里,他倚靠着栏杆,也看着天,用很轻的声音说:“我不是什么英雄,事实上,我的生活很普通,我这个人也很普通。我曾经在书里看到过一句话,原句我记不清了,但大概意思是,了不起需要与生俱来,活得好却是事在人为。是,天分很重要,出身很重要,运气很重要,但对于我们这样的普通人来说,哪怕没有出众的天分、优渥的出身或者好运气,也可以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
俞白很少说这样长的一段话,他也不知道这段话是说给周蓉听的,还是说给自己听的。
说完,他不再看周蓉,往楼梯下走:“我先回教室了。”
周蓉看着俞白走下楼梯,就在俞白快要消失在楼梯口的时候,周蓉忽然站起来,用很小但很坚定的声音说:“我会活得好的。”
俞白听没听到这句话并不重要,这句话是周蓉说给自己听的。
她要把那个懦弱、胆怯的自己抛掉,她也可以坚定、勇敢。
了不起需要与生俱来,活得好是事在人为。
陈非誉组织完光荣榜拍照的事情回到教室,已经过了中午一点,俞白在午睡,陈非誉没有打扰俞白,他轻手轻脚地回到座位,把上午没更正完的试卷更正完。
上最后一节晚自习前,俞白推了推陈非誉的胳膊,对他说:“今天晚上我陪徐知霖去买点东西,就不和你一起回去了。”
陈非誉自从腿受伤后,每天都跟俞白一起上下学,俞白突然要和徐知霖一起走了,他还有些不习惯:“哦,好。你们要买什么?”
俞白打了个哈欠,懒洋洋的把头扭开,看向窗外:“谁知道他要买什么,他也没讲清楚。”
陈非誉没再说话,他只是忽然有点后悔,今天不应该让俞白跟徐知霖一起去吃饭的,徐知霖这个人实在是太烦了。
晚自习结束的铃声一响,俞白拎起书包,不等陈非誉起身让他,直接撑着陈非誉的桌子翻了过去:“先走了。”
陈非誉觉得有些奇怪,俞白什么时候,找徐知霖这么积极了?
俞白直接去了艺体馆,他没有进到小树林,而是藏到艺体馆的墙根后,等着赵健过来。
和俞白想的一样,赵健下课后没有立刻过来,而是去找了几个人一起——赵健永远只有打群架的胆子。
“小树林里黑黢黢的,没看到人呐,健哥,我们是不是被耍了?”
“进去看看。”
赵健从艺体馆的东边走过去,附中的艺体馆虽然修的漂亮,但也只有每年艺术节等大型文体活动那几天投入使用,这会儿楼前连一盏照明灯都没有,正好方便干些见不得光的事情。
俞白从墙缝里盯着赵健几人,数着赵健的脚步,等到赵健经过他的面前,翻过栏杆跳下去,双腿夹住赵健的脖子,把赵健扑倒在地。
☆、吵个架
赵健猝不及防,直接跪倒。他勉强才用手肘支撑住,没整个人趴在地上。赵健努力想把俞白掀开,但俞白的双腿把他的脖子勒得太紧,他连句囫囵话都说不出来。
至于赵健带来的人,则被俞白从天而降的阵仗,吓得后退了两步。
俞白低头观察着赵健的反应,他说:“我和赵健之间的旧账,与你们无关。你们要是想替他出头,也可以,先排队领个号。”
俞白说完,没等那几个人回应,钳住赵健双手,直接用膝盖抵住赵健的后背,将赵健的头按在地上:“这一下,算还周子林的。”
篮球场上赵健的每一个黑球动作,俞白都记着。
“这一下,还徐知霖。”俞白对着赵健的腹部来了一拳。
“这一下,还陈非誉。”俞白踩在了赵健的膝盖弯上。
俞白最后一脚踹在赵健的腹部,他松开钳住赵健的动作,站到一旁:“你要是还觉得不服气,可以继续来。”
赵健被俞白占了先机,到现在连句话都还没来得及说。
他没见过俞白这样的。
中学生打架,哪一次不是两边各带着一群人,先互相喷一段狠话,互相问候一下对方的祖祖辈辈,最后碰一下胳膊、撂一下腿,活动活动筋骨,然后一起抽两根烟后,再各自离开。
俞白是真来打架的,一点儿也不含糊,目的就是把他落在别人身上的拳头全部讨回来,把他打服气——赵健心里没服气,他从小就是个刺头,谁也不服。
但赵健害怕了。
俞白一拳一脚打在身上是真疼,他感觉五脏六腑这会儿都搅在一块了,他得使命捂住,才不至于让里头的东西翻滚出来。
俞白等了半分钟,没等到赵健说话,他拍了拍身上的灰:“我和你的账,在这里算是清了,你要是不再找事,我也不会再来找你。”
说完,俞白不再多看赵健一眼,径直离开艺体馆。
他走过赵健带来的那几个人身旁,那几个人似乎想拦一下俞白,但彼此望着,都没人敢伸手,最后直到看不见俞白的人影,才跑过去扶赵健。
俞白收拾了赵健,重新取回自己的包,为了不撞见其他人,他换了条不常走的路,准备从教职工宿舍那边走出学校。
这条路上有一棵栀子花树,四月是花期,树上开了几朵白色的花。栀子很香,清淡的香气在幽微的夜晚里怡人又可爱。
“俞白。”
在离栀子树不远的路灯下,陈非誉阴沉着一张脸,背着书包站在那里。
“和徐知霖买什么东西去了?”
俞白一愣,他无奈地停住了脚步,如实说道:“没买。”
陈非誉其实没什么立场去谴责俞白的行为,他等在这里,只是想确认俞白是否平安。
见俞白没什么要说的,陈非誉也没理俞白,转身就往校门口走。
陈非誉一言不发,俞白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得跟在陈非誉身后,他不敢离得太近,隔了半步。两个人的影子,在路灯下被拖得很长。
回到出租房,陈非誉打开自己的门,然后转过头,凶巴巴地瞪了俞白一眼,叫住他:“进来!”
俞白有些意外,但他还是踏进了陈非誉的房门。
陈非誉把书包扔到沙发上,说:“俞哥好厉害,敢一个人大晚上去单挑赵健。”
俞白听出了陈非誉话里的挖苦和讽刺,他一时摸不准陈非誉在想些什么,只问他:“你怎么知道的?”
陈非誉双手抱臂坐在沙发上,眉眼一挑:“你下次编个谎话,也好歹跟对方串个供吧,徐知霖那边一点儿也禁不起问。”
俞白在心里头暗暗骂了一句徐知霖这个猪队友。
陈非誉似乎知道俞白在心里想什么,他还继续补了一句:“周蓉下了晚自习后来我们班找你,看到你不见了,就把你中午去他们班找赵健的事情跟我说了。”
俞白嘶了一声,这年头猪队友竟然还买一赠一。
陈非誉问俞白:“为什么要跟赵健打架?”
俞白很难跟陈非誉去解释,他和赵健打架是为了算在大兴乡时候的烂账。在陈非誉眼里,这些事情一点儿也不重要——但俞白不这样觉得。
他和陈非誉之间迥异的生活环境、价值选择和行为模式,注定了他们俩不会因为这件事达成共识。
俞白很清楚这一点,所以他才会趁着陈非誉去拍照片的时候去找赵健。
“放心,没人看到,不会影响474班评选优秀班集体。”俞白说。
俞白闷声不响半天就已经够让陈非誉不开心了,谁知道俞白一开口就说什么优秀班集体,陈非誉气到胸膛里头炸开了一朵蘑菇云。
“你觉得,我就只在乎什么优秀班集体?”陈非誉哐地站起来,直接打开门,“算了,你走,我他妈是吃多了才想管你。”
陈非誉的动作把俞白吓了一跳,俞白知道自己说错话了,他立刻跟陈非誉解释:“不是……”
陈非誉已经没什么耐心再听俞白解释了:“快走,我要睡觉了。”
陈非誉的逐客令下的这样明显,俞白只得一步三回头的讷讷离开。
俞白第二天特意早起,想等陈非誉一起出门。
结果俞白从早上六点四十等到七点二十,也没等到陈非誉出来。俞白知道陈非誉肯定是先走了——从不因为别的事改变自己行为习惯的陈非誉,今天为了躲俞白,特意早起了半个小时。
等俞白匆匆跑到教室,早自习铃声刚刚响起。
梁浮月已经到教室了,对俞白的迟到行为,她只是走到俞白身边,小声地说:“下次早点到。”
俞白一路跑过来,这会儿呼吸急促,脸色泛红,他放下书包,对梁浮月点了点头。
陈非誉猜出俞白今天是为了等他才差点迟到,他心里有些不好过,偷偷在读单词的间隙里瞥了一眼俞白,正撞上俞白的目光。
陈非誉心跳乱了一拍,但他仍佯装无事地继续读下一个单词。
耳畔似乎听到俞白轻轻笑了一声,又像是错觉。
陈非誉发现俞白没有吃早饭,他一面觉得俞白真是个傻逼,一面又在早自习下了之后,飞快地跑去学校里的小超市给俞白买了牛奶和面包。
因为知道俞白怕冷,陈非誉买来的牛奶甚至在微波炉里加热了两分钟。
陈非誉把早餐放到俞白桌子上,却不肯对俞白说一句话。、
俞白今天起的太早,这会儿正趴在桌子上补觉。被陈非誉递来的牛奶和面包弄醒,他差点以为自己在做梦:“给我的?”
素来舌灿莲花的陈非誉班长,这会儿只高冷的应了一声嗯。
俞白笑了笑:“谢谢。”
陈非誉看见俞白笑,更加烦躁了。
中午吃饭的时候,陈非誉本来不想跟俞白一起,但李思衍对他们之间的关系变化毫无察觉,热情地邀请俞白一起去食堂二楼买鸡腿:“今天学习太累了,只有二楼食堂的炸鸡腿才能治愈我。”
陈非誉很绝望,二楼食堂的炸鸡腿也不能治愈他。
陈非誉和俞白置气了两天,两人天天一同吃饭、一同上下学,就是不说一句话。
直到周六的时候,周子林兴冲冲地跑过来,把两张打印好的报名表递到陈非誉跟前:“班长!两周后春季运动会,下周一要交运动会报名表,梁老师让我周日下晚自习前把报名表填完。”
陈非誉填了个男子2000米,以示带头作用:“你去找人吧,找不到再想办法。”
周子林拿回报名表,欲言又止地看了一眼俞白。
周子林很想让俞白也填两个项目,但俞白正戴着耳机看着窗外的梧桐出神,陈非誉也没点打扰俞白的意思,反而拍了一下周子林的背,让他立刻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