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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啖一肉(91)

作者:烤翅店店长 时间:2017-09-14 09:03:44 标签:强强 天作之合 幻想空间 三教九流


  为甚么这么多人都死了?

  大家都是这样好的人,有个不管甚么时候叫她帮忙都笑眯眯的侍女,有个干活踏实面孔黝黑的下人,有个整日懒洋洋抽大烟但是厨艺一绝的厨子——为甚么他们都死了?

  他看着东山直挺挺躺着,正是个气若游丝的模样,突然李谟一刀下去,他猛地一震,像条瘫在岸上的鱼无力又用力地抽搐了一下,吴巍低头一口就咬住了自己的胳臂。

  他咬得极深,穿了那么层层叠叠的衣服也能一口咬到肉里,痛得他不禁浑身一抖,待他再次抬起头,眼前的场景还是没有任何的变化。

  吴巍陡然站起来,他漠然想着:“不就是一条命吗?我不稀罕了还不成吗?大不了一刀捅死我,十八年后——”

  他这么想着突然撞上了东山的眼睛,在他站起的那瞬间东山就牢牢的盯住了他的眼睛,他看到东山的眼睛闪着滚烫的光——人都快没了,眼睛却这样亮。

  就在那瞬间吴巍的心里猛地咯噔了一下,他们俩的脑袋终于连了线,他读懂了东山眼里的意思。

  只有三个字:

  不要死。

  绝对不要死。

  要死多容易啊,跳楼跳河服毒上吊,任君挑选;要活多难啊,可他偏想活!

  说来奇怪,都说和尚看破红尘、置其身于死生之外,可他却惜命得很,或许受了那酒肉师父师兄的影响;“朝闻道,夕死可矣”,可他既没有闻道,也没有知理,他还甚么都不懂、甚么都不明白,要他像蟪蛄一样死去他不甘心!

  吴巍怔怔的跌坐回去,眼眶里满是泪水,却发不出声来。

  就在这时候听得有人高声喊:“报告大老爷!范老先生来了!”

  程严微微偏头,看了眼血葫芦似的东山,做了个手势制止,然后一扬下颔:“让他进来。”

  范玖带着两分窃喜喜气洋洋的进来了,见到程严哆嗦着缩了缩身子,转瞬又想起甚么,挺直了腰杆,冲程严施了半礼道:“程兄。”

  程严不愿同他废话,开门见山道:“范兄应当同青毓佛爷呆在一块儿,如今孤身前来,所为何事?”

  范玖笑道:“我甩开了他,来同你谈桩生意。”

  程严挑了挑眉,就听范玖说:“你保我一命,出去后我以考核官身份,为你是首,庄内之事,绝不透露半字。”

  程严低笑起来:“就这样?”

  范玖不慌不忙道:“我告诉你邹仪戴昶藏身之所,算不算有诚心?”

  程严一顿,眼珠子一转,缩在袖中的手也无意识的捻了捻,最终爽朗笑道:“好,好,你若是如实告诉我,我自当答应。”

  范玖微笑着吐出四字:“西院耳房。”

  程严使了个眼色,手下便匆忙退开。

  他嘴角噙着三分笑,对范玖道:“在下倒是有些好奇,范兄是如何从青毓口中套出来的?老夫费尽心思,都没能撬开他的嘴。”

  范玖知道他生性多疑,此时身家性命拿捏在他手上,忙一五一十地将他同青毓的对话复述出来。

  程严沉吟着不说话,只捏起茶盏慢慢啜饮,不一会儿听得脚步声挨近,家丁白着一张脸拱手:“报告大老爷,西院……一个人都没有。”

  此话一出两人骤然变色,范玖惨白而程严怒红,范玖当即知道自己上了当,还没想好措辞程严已经随手抽出手下的尖刀对着范玖就是一刀,那一刀直直将他捅了个对穿,程严还挺气定神闲,就像拿签子定苍蝇似的,一下就把它给定死了,范玖只觉腹间一阵炸开来的剧痛,当即惨叫一声蹬着腿剧烈挣扎起来:“不!”

  他涨红了皱巴的脸尖叫起来就要扑到程严身上去,被程家家丁七手八脚的给摁住了,他哀嚎着:“不!这次不算!我知道密道地址!你放了我!我知道!”

  程严冷笑一声,手旋了一旋,刀子在范玖的肚子里打了个圈儿,范玖整张面孔都可怖的扭曲起来,程严欣赏了片刻他生不如死的表情后才低声道:“我给过你机会,不论是密道地址还是他们的藏身之所,你一个都没说出来,三番两次耍我,你当我是甚么人?!”

  范玖已经说不出话来了,一旦张嘴就是大口大口的血沫,他嘴里发出“赫赫”的声音,痛得恨不得立刻去死,唯有眼睛迸发出了灼热的光。

  他恨不能目光化作实质,哪怕只有百分之一的目光能化作实质,他也能将程严活活烧死!

  程严皱了皱眉,他将刀往回抽,但不知道刀捅到了哪根骨头缝,竟卡在中间一时半会儿取不出来,他又用力抽了一下,纹丝不动,他便皱着眉退开,对身旁的家丁道:“你来。”

  话音刚落只觉眼前一阵风起,伺机已久的青毓踹窗跳了进来,一手提着东山,一手替他割断手腕处绳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重返窗牖。

 

 

第101章 第一百零一章

  东山全程无话,像团软乎乎的面团任人揉搓,但当到窗口时他突然伸出一只手来,摁在窗棂上稍稍用力:“师兄,救他们。”

  青毓从鼻子里漫不经心地挤出一丝声音,视线匆匆掠过地上目瞪口呆的人群,东山听罢抓着窗棂的手用力了些,喊道:“师兄!救人!”

  青毓终究忍无可忍:“闭嘴!”

  话音刚落东山就觉后背一阵闷痛,他被青毓大力甩开,撞上了头大脖细肚子圆的花瓶,他还不曾抬头,就听得“噌”一声脆响,是两柄刀刃相撞的声音。

  出手的正是李谟。

  青毓早就见识过他的双手,宽厚而稳重,有厚厚的老茧,一看就是习武多年的手。他拔出了程严给他佩的尖刀,不同于程家家丁拿尖刀当菜刀使的莽撞,他耍起刀来又稳又准,直逼青毓脖颈。

  然而青毓也并非省油的灯,他不闪不避,直至刀刃飞到眼前忽然手腕轻轻一动,他手中握的正是切瓜的弯刀,宛如毒蝎钩子,一下就将刀锋挑偏,再一转手腕,连消带打,却是直削李谟右臂。

  李谟此时正是个探出的姿势,尖刀较长,在近身搏斗中略显笨拙,他只得右手往回一收,同时向上一挑,再猛地一记下腰,待青毓逼近胸前毫无防备之时陡然伸出一脚,做了个“兔子蹬鹰”的踹法。

  青毓以弯刀做格挡,用力往前一推,同时自身借力往后一跳,躲过了李谟起身时的扫腿,李谟刀尖微微点地,正欲再出招,却听得程严一声怒吼:“蠢货!拦住他们!”

  李谟飞快一扫,原是东山趁机解救了几个被束的俘虏。

  躺在地上血淋淋的不算,全须全尾的除了林熹,剩下的一位则是身强体壮的年轻人,之前一是没有防备,二是程家家丁人多势众,不得已屈服着等待时机逃出;然而他等了半响,却是险些等到鬼门关一条龙服务,现下得了自由,又是恐惧又是兴奋,当下同家丁厮打起来。

  东山身上挂着一片血渍,伤口好似被滚油盐汤一泡,火辣辣的疼,然而这些他都可以忍受——话又说回来,不能忍也得忍,他之前撞着的花瓶到他胸口那么高,他当机立断,举起花瓶直朝一干程家家丁头上抡扫。

  “哗啦!”

  花瓶碎了几瓣儿,那杯花瓶扫到的几位也是脑袋开花,捂着脑袋□□,东山当即高喊:“抢他们的刀!”

  不消他说,手脚活络的已经扑过去,抢了刀第一时间就是将那些人喉咙狠狠一切,切得血水冒出一丈高,将旁人淋了个湿透。

  东山刚喊完就觉背后一阵阴风,他是个手脚灵活的胖子,但毕竟有伤在身,一牵扯就龇牙咧嘴的疼,慢了小半拍,他见不可硬挡便往地上一滚躲过这一遭,却听得“叮”一声,在他原先的位置火花四迸,东山定睛一看不由得长大了嘴:竟是吴巍!

  “你……”

  吴巍基本上连菜刀都没握过几回,让他拿尖刀好比小孩提大斧,晃晃悠悠的看着人就心惊肉跳,他当时见东山受袭脑子一热才出的手,竟被他挡了下来,也可算是上天恩赐,不过这恩赐必然不会持久,待他神智回笼当即两腿发软,连带着尖刀也在发抖,程家家丁轻“咦”了一声,右手一抬,吴巍的刀立马被打得险些脱手。

  好不容易攥紧了,对方的刀已经到了面前,恐怕那位家丁是个杀猪的屠夫,一记平砍杀气十足又炉火纯青,东山眼见吴巍已然呆若木鸡,怕是喊也不管用,不由得两手撑地,双腿一绷,然后弹簧似的斜踹上了那人手腕。

  东山吨位自在,一记斜踹踹得人双手发麻,不由得“当啷”一声刀刃脱手,东山忙喊了一声:“吴巍!刺他!”

  吴巍脑子发木,听得别人说甚么就做甚么,递出刀尖——他对天发誓他只是将刀平平的递了出去,那人的身子就好像定格在那里等着他似的——“噗嗤”一声闷响直直捅入了左胸口。

  血像丰沛河水止不住的流淌,那人惨叫一声,吴巍吓得险些就要脱手,却听得东山吼道:“用力!”

  他不假思索用力往前一推,那人挣扎着探出的双手剧烈的抖了一下,然后无力的摔了下去,吴巍眼前一片血红,但不需要东山再说了,他明白他该怎么做,他不得已一边偏过头去一边将刀刃一寸寸的往前推。

  直感到刺入的那团肉不再紧绷,陡然松弛下来他才眯着眼小心翼翼的转头去看,却见那人一身血污,脸上更是五官扭曲,嘴边白沫秽物,他终于忍不住“呀”的大叫了一声,像个兔子似的蹦开三步远。

  东山撑着从地上爬起来,撞开飞奔而来的一个家丁,在吴巍耳边飞快的说了密道地址,说完将他往满身是腱子肉的年轻人身上一推,那人捅完一个家丁,抹了把脸哑声道:“我们得快点逃出去!”

  吴巍道:“我知道密道地址。”

  这可不啻于一道惊雷,那人眼睛立马发了光,正欲张嘴却听得有人插话道:“现在人多耳杂,等出去再说也不迟。”

  发话的是缩在角落里矮小敏捷的林熹。

  那人转念一想深觉有理,当下干劲十足,将一老一小两弱鸡挡在身后,直面迎向程家家丁。

  这话也被程严给听到了,他本就暴跳如雷,现在更是气得几乎一点就能炸,他指着吴巍喊:“这小子知道密道地址!千万别让他逃了!一个都不许他们逃!”

  其实不消他说,人们已经杀红了眼睛,不管是程严也好,程家家丁也好,亦或是被雇佣来的李谟也好,他们手上都沾了不止一个人的血,他们都是已经上了贼船,贼船难下,一旦放走一人,满船皆翻。

  挡在吴巍面前的年轻人虽然身强力壮但不曾习武,打起来毫无章法,对上人多的仗势很快就落了下风,被人从背后横劈了一刀,那人浑身一抖,还是撑着墙才不至于跪地的。

  他自身都难保,更不要说吴巍了,吴巍半是逃半是躲,却还是双手抵不过众拳,眼看着就要被砍中的时候听得一声:“趴下!”

  东山从旁人手里夺来了尖刀,两手并提,横砍直扫,刀刃所到之处,便是一声声惨叫。

  吴巍这次手脚虽软,但总算还能动,见有空隙便手脚并用朝门外爬去,被砍的年轻人缓过气来,给门外的家丁补了一刀,和林熹一起紧随其后。

  东山见他们逃脱当即松一口气,气一旦松懈下来才觉出腿根一阵剧痛,那痛简直就像是生在肉里一下下锯他的骨头,他的马步立刻就塌了,东山单膝跪下撑着砍向他的尖刀。

  他虽能格挡,但有个天大的坏处,就是身法僵硬,拘泥固变,只能挡一个方向,旁人从侧面刺入他就只有等死的份——

  青毓刚一个侧翻躲过李谟的尖刀,就见李谟没有穷追猛舍而是刀锋一转,直直逼向东山后背。

  “东山!”

  青毓立马提起自己的弯刀,只恨弯刀太短,非得近战,他一步当两步使,飞奔至东山背后,两人背心相贴,东山正欲开口就听身后兵器相撞“砰砰”作响,青毓挑开了李谟的尖刀才借着喘息间说:“你放心出手,背后交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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