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啖一肉(42)
东山见两人过了许久都不曾回来,心里头直嘀咕,便摸着找了过来,身后跟着摇头晃脑的邹腊肠。不曾想一来就撞上这么一幕,吓得他一只脚提在半空中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邹仪闭着眼睫毛微微颤抖,只感受着湿湿热热的吻,青毓却一下子察觉到了,手扣住他后脑勺微微用力,然后转了个方向,将自己完完全全挡住邹仪,徒留给小师弟一个油光可鉴的大脑袋。
作者有话要说:
卷二完结,嘿~
转、有隙可乘
第46章 第四十六章
东山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十分尴尬的把脚缩回来,转身预备跑回去,却不曾想邹腊肠这笨狗不懂得氛围,见邹仪和青毓亲亲密密凑在一块,以为是青毓咬了它主人,火急火燎地冲出去就要同他打一架,那嗷一嗓子惊天动地,即便是聋子也被震醒了。
邹仪当然不聋。
别看他之前信誓旦旦的,其实心里头虚得很,尤其是对上东山无辜的大眼睛,总有种拐走了他师兄的罪恶感,况且他这二十年里连人的手都没怎么牵过,其实面皮也薄,被人撞了个正着当场脸就红了,红得像煮熟的虾子,忙不迭的推开了青毓。
花前月下,凉阶美酒,被嗷一嗓子甚么旖旎都没有了。
青毓重重的啧了一声,眉头打结的回去看那一大一小,东山率先缩了脑袋,邹腊肠在青毓强大的气场下也后知后觉的缩了脑袋,垂了尾巴。
邹仪见这奇异的协调场景不禁噗嗤一声笑了,一手提起酒壶,一手牵着邹腊肠笑着进了屋。
东山紧随其后,青毓落在末尾,见邹仪拐过转角突然一把摁住了东山的肩膀,小师弟吓得两团肥肉不住抖动,心惊胆战的瞥了眼师兄,觉得自己会被杀人灭口,然而青毓虽然皱着眉,面相却不怎么凶恶,眼中更是黑洞洞的瞧不清神色。
他听见青毓低声开了口:“我同他……”
东山忙竖起白胖耳朵听,却再没有下文,反被青毓拍了一掌:“行了回去吃饭吧,多吃点儿,之后几天可就没这么好的饭菜了。”
之后三人便揣着各异心思用完了饭,东山虽然心里头野猪似的逮哪儿撞哪儿但面上表现得还算平静,只是反应迟钝了些,最无忧的还是晃着尾巴的邹腊肠。邹仪得扶着它尾巴免得掉下来。
第二日一早便启程,方旌不便送他们,但还是派人来,城主也托人来送行且给了他们一笔钱财,只道是聊表心意。邹仪虚虚推脱几番,收下了。
海上风平浪静,虽夏天溽热,但船舱里头却是阴凉。东山照旧是晕船,邹仪给他熬了药汤歇下,晕船的症状倒是不像上次那般严重了。除此之外几人还冰了几只西瓜,晚饭后一面听青毓观星象胡说八道,一面吃西瓜。
待到海上生出浑圆明月,高悬于空,也就该歇息了。
毕竟船上能玩得实在有限。
这怎么睡……又是个讲究。
这船不大,一间主卧两间客卧,再加一间杂物间。之前三人各睡一间房,可现在么……捅破了那张窗户纸,再乖乖滚去睡客房那是傻子才干的事,青毓才不会这么做。
可要他活像八辈子没吃过肉,火急火燎的跑到主卧鸠占鹊巢,不敢保证邹仪会不会恼羞成怒将他一脚踹出来。
所以最好的方法的邹仪开口暗示他去,他再顺水推舟。
之前吃西瓜时候,他便有一搭没一搭的将话题往那方向靠,然而邹仪却像是听不懂似的,有一说一有二说二,讲得他好不郁闷。
待到几人起身回房,青毓回头看他,却见他笑道:“你们先去洗漱吧,我收拾收拾再来。”
东山现在见他有点愣愣的,当下点了点头,就老老实实去洗漱了。
青毓才不吃他那套,似笑非笑的见邹仪蹲下来把舔西瓜皮的邹腊肠提起来,塞到他怀里。手里提着扫帚,过了片刻又皱了皱眉,将青毓赶到一旁去:“别站在这儿挡我的路。”
青毓一把捉住了他的手,只用指尖蹭着他的指缝,青毓指尖带了老茧,这么若有若无蹭着像猫尾巴挠似的痒得很,邹仪停下动作,勾起眼尾瞧了他一眼,那一眼映衬着海上半笼月光,真正是顾盼生辉。
青毓心尖像被小手一捏,咯噔一下,就要扑过去吻他,邹仪却在这时候极快的偏了偏头,让那个吻擦到脸颊边。
青毓恨恨地磨牙看着他,邹仪却避开他目光道:“在外面呢,别没羞没臊的,让开,挡着我扫地了。”
青毓当即噗嗤一笑,这所谓的外面也不过是以天为被,以海为席,唯三的活人去洗澡,也就剩邹腊肠个活物了。不过邹仪面皮薄,他干脆在邹仪脸上狠狠吧唧了一口,然后见好就收,一溜烟也跑去澡堂子了。
邹仪打扫好洗漱完,披着一身干爽的亵衣入了主卧,却见床正中央躺着个肩宽腿长的和尚,呈个完整的大字,两脚正占了两角,将主卧那张大床给霸占了。
他先是一愣,随后才蹙眉:“你在我床上干甚么?下来!”
青毓恍若未闻,笑嘻嘻地拍了拍床铺:“快来睡呀。”
邹仪磨牙道:“不要!你给我下来,我要睡了。”
青毓道:“我们又不是第一天一起睡,你还不了解我吗?我又不占地方,这客卧的床又冷又硬,哪里比得上主卧的舒适软和,你全当可怜可怜我呗。”
邹仪一时半会儿不做声,青毓见状立马再接再厉,突然起身将邹仪拽到床上,邹仪吃了一惊,被他揽在怀里忙要挣脱,就见青毓将下巴搁在他肩膀上,闷闷的开了口:“满谦,你昨日还说不嫌弃我要同我在一起过活,怎么今日就这样冷脸相待,你是不是嫌我烦,不打算要我了?……”
邹仪听得额头青筋一跳一跳,终于忍无可忍道:“闭嘴。”
青毓立马从善如流的闭了嘴。
邹仪却不说话了,青毓耐心的等他开口,没想到等来的却是邹仪扭了扭身子,放松下来靠在他的肩头。
青毓之前暗示想同他睡一块他是知道的,他也不是故意要对青毓这样冷淡,只是一时间心乱如麻,不晓得该如何对他。
邹仪这人其实颇有怂包天赋,之前人家要杀他,他无所谓,人家救他,他也无所谓。惟一的硬气一次是感情,可也是抱着不成功就成仁的心态去的,这次硬气耗光他的脸皮和胆量,一被东山撞破他立马像受惊的邹腊肠,忙把尾巴给夹起来。
他觉得感情突飞猛进,之前那样装傻充愣的态度显然是不合适,可要他热情如火的迎合,他也做不到。
他这样两厢为难着,却忘了青毓的感受。青毓得鼓起多大勇气才能将心交出来,自己这样将人吊着,实在是自私了。
思及至此,他偏了偏头,吻了吻青毓的嘴角。
青毓受宠若惊,就听邹仪同他道歉:“我不是有意,你不要多想,只是心里头乱得很,一时没顾上你。同我睡就同我睡吧,这床大得很,你尽管翻身,不必像之前那样蜷起来。”
青毓受宠若惊之余,也发觉邹仪情绪不对,忙抱紧他拍了拍他的背。
邹仪却轻轻扯开他的手,熄了灯脱了鞋上了床,两个人仰面躺着,一时都睁着眼,却是无话。
过了好一会儿才听青毓说话,他说:“我之前不过是为了留宿,讹你罢了,我这么大个人了,你有心无心我难道看不出来?不要多想。”
邹仪道:“我当然知道,真亏你能把客卧说成这幅模样,东山可还在那儿睡着呢。”
青毓听罢也忍不住笑起来,两个人笑了会儿,都轻轻喘气,邹仪忽觉一阵力道,青毓将他面孔转过来脸对着脸,那光头和尚的眼睛亮晶晶的。
青毓道:“想来我即便是叫你不要多想,你也会想,不如摊开来把话说清楚得好。你之前一直拒我来主卧,是怕我做甚么对不对?”
话音刚落就觉邹仪面孔一僵,他皱了皱眉,青毓便伸出两根指头将他眉间褶皱抚平。
青毓低声道:“我这样英俊潇洒的人,倘若是寻常男子就是那偷心贼,因而不得已才去做了和尚斩断凡尘。实不相瞒,我做和尚的时候,还有不少姑娘偷偷给我塞手绢呢,你以为我是八辈子没见过肉的毛头小子?你不喜欢我就不会做。”
反正你迟早都是我的。
不过那后半句他十分狡诈的咽下了肚,邹仪静了片刻,似是有所触动,放松的叹了口气:“能不能要点脸,甚么时候都不忘夸自己。你也不要多想,我只是……一时半会儿不知做甚么反应,过几日就好了。”
青毓应了一声,还是忍不住牙痒的拧了把他的脸蛋:“之前看着气势汹汹的,怎么现在脸皮跟黄花闺女似的薄。”
邹仪扒掉多愁善感的少女脸皮,毫不留情的打掉了他的手:“滚!”
两人又说了几句便歇下,这心意相通,案情又了,心里头没有挂念的事睡得极好,连青毓都比往日睡得沉了许多。
他们是被邹腊肠的狂吠声惊醒的。
那就像是一个可怕的信号,紧接着是一道突破云际的惊雷落下,然后是一阵天摇地动,颠的晚饭都要吐出来。在一片黑暗中两人还听到有那乒呤乓啷声,油灯咕噜噜滚到脚下,茶壶则摔了个死无全尸。
邹仪只觉一股坠力身体止不住的往下滑,青毓一把扳过他的肩膀将他牢牢摁在床上,自己用脚死死勾住床尾栏杆,待缓过一阵猛地跳下床,一面趿了鞋一面回头对邹仪飞速道:“我先出去看看,你小心些不要轻举妄动。”
邹仪虽听他这么说,还是迅速披了外衫,他甫一下地就觉出海水的无孔不入来,只因这舱深得很,听不见外头的海浪声,他匆忙跑到连廊,见东山面色惨白的被青毓拉起来。
东山晕船因而昏睡沉沉,今夜他们三人居然都睡死过去!
外头突然降下一道振聋发聩的惊雷,青毓扯着嗓子同他喊:“左舷进水严重,这船估计是保不住了!你快去暗舱!”
“你呢?!”
“我抢些细软,能抢多少是多少!快去!你快和邹腊肠一起去!”
说着将那瑟瑟发抖的傻狗往他怀里一丢就要转身,邹仪却忽的上前一步,不管不顾的拉住他的手就往暗舱方向跑。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说七月一号放暑假的我,还有兼职吗= =我暑假放三个月,想去做兼职的呢_(:з」∠)_
第47章 第四十七章
青毓不曾料到他有这样大的力气,险些摔了个趔趄,甫一站定还不曾开口又是一个巨浪打来,那只不算大的船只剧烈摇晃起来,几人都滚到在地上,青毓眼疾手快的躺到地上给邹仪担了人肉垫子。
那腥咸的海水立刻浸透了他的后背,有股子动物腐烂尸体的味道。虽是夏季,却冒着寒气,他默不作声受了,紧紧搂着邹仪,一面偏头去看东山。
东山晕船症状被邹仪治了一治不像初次那般严重,机敏的抱住了粗壮柱子,邹腊肠则被东山塞在胸前,瑟瑟发抖的咬他衣襟。
他两只腿死死交叉着柱子,待浪潮稍缓立马一把推开邹仪:“听我的话,立马去暗舱,那里有备用船只,再晚这船全是水咱谁也跑不了了!”
外头的雷一道一道的下,一道比一道的响,邹仪忍不住皱起眉在他耳边吼道:“这个时候就别管了,你跟我一起走!”
青毓张了张嘴想说甚么,这时候东山也站了起来,一把拽住他的手臂:“师兄,快走!”
青毓最终还是和他们一道走了。
左舷已经浸满了海水,船只严重的倾斜起来,一边跑,一边还要对付这时不时的巨浪。他们要穿过甲板去暗舱那儿。甫一到了甲板浑身就是一阵生疼,那芸豆大的雨珠子往身上打,雨大得连眼睛都睁不开,头顶上是一片沉得要随时坠下来的乌云,脚下是一片浪比人高的怒海,青毓率先找到了暗舱的位置,却在严重倾斜的甲板上被滑回来好几次,好不容易跑到了暗舱,咚咚咚跑下去忙解了铁索。
他抹了一把脸上不知是雨还是海的水,把那两人一狗安放好,自己最后跳下了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