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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电(35)

作者:卡比丘 时间:2022-01-17 11:08:27 标签:

  清洁间里很昏暗,有消毒水的味道。

  郁知年看着手机屏,想了许久,回头看了看清洁间通往安全通道的门,回复赵司北:“我在医院底楼的咖啡。”

  郁知年是走路下去的。

  他其实也可以到下一层坐电梯,但他不知怎么,好像变得有些惧怕人群,因此走了十二层的楼梯,来到底楼。

  咖啡厅很小,只有三五张小桌子。圣诞节下午四点,里头几乎没有人,郁知年点了杯咖啡,刚坐下,赵司北便推门而入。

  郁知年抱着咖啡瓷杯,看着赵司北坐在他的对面。

  “知年,你不用怕,”赵教授对他说,“我不是来责备你的。”

  郁知年缩了缩肩膀,“嗯”了一声,赵教授又说:“只是作为杨恪的亲生父亲,我还是有几句话,想和你聊聊。”

  说罢,他忽而静了下来,像不知从哪说起,郁知年等了一会儿,觉得他可能是害怕用词激烈,伤害到自己。想了想,郁知年用咖啡杯暖着手,主动问他:“赵教授,是要说遗嘱的事吗?”

  “是,”赵教授说,他看了郁知年几秒,说,“其实杨恪不想要遗产。”

  郁知年没有意外,只是觉得手里的咖啡杯也有点沉重,把杯子放到了桌子上。

  “也不想和我在一起吗?”他看着赵教授,听到自己这么问。

  “不是他要求我来找你谈的,是我实在是……不忍心自己的儿子……”赵教授斟酌着,大概是顾及到郁知年的心情,没有把话说得很完整,“杨恪接受遗嘱条件的原因,是因为他觉得你应该获得这份股份。”

  “我不想要。”郁知年立刻说。

  赵教授点点头:“知年,我知道你并不是一个贪慕钱财的孩子。”

  “你只是很喜欢杨恪,是吗?”他问。

  郁知年觉得自己的脸热了,因为这份不正确的喜欢,他觉得羞耻。

  “喜欢一个人是没有错的,”赵司北对他说,“但是人如果因为喜欢,就选择剥夺他人追求爱情的权利。这有些自私。

  “婚姻是一件大事,是不是?不应该掺杂太多现实的因素。

  “一个人出于同情我的遭遇,希望我拿到遗产,而和我结婚,如果是我,我可能不会接受。”

  郁知年觉得自己的身体好像是冰的,关节无法动弹,耻辱和羞愧填满他的每一寸有感觉的地方。他对赵司北道歉:“对不起。”

  “不是你的错,”赵司北说,“知年,这个世界上,每个人不一定只会产生一份爱情的。”

  “我也有些自私和僭越,杨恪的成长期中,被他的爷爷管束和控制得太多了,没有得到过太多选择的权利。

  “你是知道的,他很讨厌这样。

  “我希望在婚姻这件事上,他可以去自由选择一个爱的人。所以上午他和我说你们同居的事后,我还是来找你了。”

  “该道歉的是我。”赵司北又对郁知年说。

  郁知年摇了摇头,他忘了自己有没有再和赵教授聊什么,只记得自己离开了医院,走到医院对面的酒店。

  马路上都是雪,中间被铲雪车铲出了一条车道。

  空气冷得快把郁知年冻起来了,幸好他走进了酒店里。酒店大堂播放圣诞曲目,巨大的圣诞树闪着灯,彷如缩小到豪华的房间里的在过节日的银河系,有无数星光和彩饰。

  郁知年经过它们,走向电梯。

  昨天凌晨。杨忠贇出手术室,秘书本想让郁知年留下看护,杨恪开口拒绝了,他带走郁知年,他们在黑夜中住进这间酒店。

  两人都惊魂未定,酒店赠送苹果酒饮,以及圣诞甜品,他们坐在房间里吃喝。

  二十二岁的杨恪脱下大衣,穿着衬衫,头发被风雪吹乱了。酒后,他背靠在沙发上,好像睡着了一样。

  郁知年喝掉一杯苹果酒,坐到他旁边去,叫他的名字,问他:“你睡着了吗?”

  杨恪一动也没有动,闭着眼睛。

  郁知年亲了亲杨恪的脸,在苹果酒的香甜和圣诞氛围当中,郁知年许下了愿望,对杨恪说“杨恪”,他说得很小声,把脸靠到杨恪肩膀上,说“我想和你永远在一起”。

  杨恪好像睡得很沉,只是被郁知年压到的手稍稍动了动,碰到了郁知年的背。

  再次回到昨晚的房间,郁知年看见昨晚喝的酒已经被打扫干净,房内恢复了洁净。

  他想他许过的愿望也应当如同房内的废弃品一样,随着一起消失。

  书桌上摆着他和杨恪昨天的车票,郁知年走过去,拿起来看了看,放到了自己的口袋里,然后开始学习像赵司北所说的那样,做个即便没有得到爱,也依旧会好好生活的普通人。

 

第34章 三十四+观察分析日记

  郁知年仿佛被杨恪拆穿了什么巨大的秘密,看起来失魂落魄,可怜极了,像杨恪在欺负他。

  杨恪看着郁知年惨白的脸,发觉自己又因为挫败、不解而丧失了控制脾气的能力。他觉得自己只要碰上郁知年,永远都在搞砸事情。

  但他是实在已经不知道怎么做是对的,怎么能让郁知年满意。

  两人僵持了一会儿,杨恪不想再看郁知年露出这样的表情,冷静下来,对他说:“算了,你当我没说吧。”

  郁知年还是一动不动地看着杨恪,他很瘦弱,也很吸引人,杨恪从沙发上站起来,靠近他一些,他后退了几步,但是没有逃跑。

  最后郁知年退无可退,背靠在酒店起居室的墙壁上,杨恪低头,看着郁知年的睫毛和嘴唇。

  “郁知年。”杨恪叫他名字,他抬头看了看杨恪。

  他的眼睛很黑,很大地睁着,眼神有些复杂,有慌张,但分明也有羞涩。甜蜜的气味从他身上传来,杨恪问他:“以后都不能碰你是吗?”

  郁知年微微愣了愣。

  杨恪小时候很少这么认为,但长大后,一直觉得郁知年为某件事困扰、发呆的模样十分令人喜爱。

  因为郁知年大多数时候总是早熟和善解人意的,得到来自不同的人的很多喜欢,他学业优良,踏实聪明,永远在想解决问题的方法,鲜少有笨拙的时刻。只有在杨恪身旁,他才会展露此般面貌。

  “我没喝多。”

  杨恪抬手,很轻地碰了碰郁知年的脸,问他,“这样行吗?”

  郁知年没说话,抬起手,犹豫地想把杨恪的手挡开,杨恪轻而易举地扣住了他的手腕,按在墙壁上,低头吻住了郁知年的嘴唇。

  “这样呢?”杨恪问。

  郁知年没再挣扎,像不知发生了什么,懵懂地、顺从地承受杨恪的试探,温顺的好似刚刚搬进杨恪家时那样。

  他抬起左手,很轻地按在杨恪胸口,小声说“杨恪”。

  他的尾音被杨恪吞没在唇间,杨恪“嗯”了一声,但是郁知年没有再说什么。从许久前至今,郁知年第一次愿意和杨恪这么亲近。

  三年前的圣诞节后,又过了半个多月,一月二十日这天,杨忠贇去世了。

  在生命的末尾,杨忠贇丧失了语言的能力,几乎未曾清醒过,靠医学仪器吊着命,在病床上流逝所剩无几的时间。

  郁知年守在他的床边,没有回过家。

  杨忠贇再次抢救时,杨恪在公司,赶过去后,见到了他最后一面。

  杨忠贇眼神空洞地看着杨恪,郁知年站在他的床边,低垂着头,眼圈泛红。

  没过多久,杨忠贇失去了心跳和呼吸。

  杨忠贇的葬礼办在宁市,他们随飞机回国。

  出殡那天,来了许多名流政要,杨忠贇的老部下和老朋友们将葬礼弄得十分体面,各路媒体纷纷致哀。

  葬礼结束后,李禄叫起相关的人员,详细地宣读了杨忠贇的遗嘱。

  在场有十多人,杨恪、郁知年,以及公司的股东和高管。

  听到最后,得知杨忠贇将股份留给了郁知年,以及附上的信托条件后,几名股东都不满至极。

  有一名脾气暴躁的股东叫方梁,话都没听完,便跳了起来,说老杨胡闹,这遗嘱绝不该有法律效益,拿这么大一个集团当儿戏,点着李禄的鼻子说要起诉,其余几名股东站在一旁看戏帮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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