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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电(19)

作者:卡比丘 时间:2022-01-17 11:08:27 标签:

  野营基地在宁市附近的一座山里,是新修建的,设备齐全。

  十多个人一起,两点坐车出发,四点左右抵达了基地,在中心签了到,领了帐篷,背着前往预定的区域。

  韦驰走在杨恪旁,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郁知年和其他人走在后面。到了地方,杨恪放下帐篷,郁知年凑了过来:“你会搭么?”

  杨恪说会。“那我帮忙。”郁知年又说。杨恪让他不要添乱。

  在来野营之前,郁知年软磨硬泡,想和杨恪住一个帐篷。杨恪最终没有拒绝。

  杨恪和父亲去过许多次野营,帐篷搭得驾轻就熟,搭完后,还帮了几个其他的同学。打完帐篷,几人生了火,开始烧烤和做饭。

  郁知年擅长处理食材和做菜,承包了整队人的晚餐。晚餐吃完,他们生了篝火,围着坐下,用营地的幕布投屏看电影。

  这天他们看《搏击俱乐部》,看了一半,忽然起了一阵风,幕布鼓动起来,篝火被吹得噼噼啪啪,火星在夜空中摇摆

  远方的黑色群山也像在随风摆动。

  杨恪和郁知年在相邻的软布躺椅中,杨恪坐着,郁知年半躺着,抱着同学给他的百奇棒吃。杨恪听见有很轻的东西掉在草上的声音,转头去看,郁知年睡着了,粉色的百奇棒的盒子落在他们椅子中间缝隙里的草间。

  风时不时地刮着,根据经验,杨恪判断郁知年很可能会感冒,便去帐篷里拿了小毯子,给郁知年盖在身上。

  电影播完,郁知年也醒了,坐起身来,一面揉眼睛,一面问杨恪十分没头脑的问题:“我为什么会睡着。”

  “你自己睡的,问我?”杨恪反问他。

  郁知年低头看了看身上的盖毯,笑眯眯地凑过来,向杨恪说了谢谢。

  他们一起去公共浴室洗漱,互道晚安,钻进了各自的帐篷里。

  郁知年躺进睡袋,把发着柔光的小夜灯放在两人中间,侧身看杨恪。杨恪被他看了一会儿,问他:“干什么?”

  “杨恪,”郁知年说,“如果爷爷一直这么忙就好了。”

  “他以前这么忙能忙多久,”他问,“会很快空下来吗?”

  “不知道,”杨恪回答,“你来之前,他都不怎么回家。”

  郁知年有些惊喜:“那以后是不是一直不太回家。”

  “你这么不想看到你的资助人?”杨恪看了他一眼,问他。

  郁知年连忙摇头,说:“不是。”他表情沉重了一些,想了想,对杨恪说:“我很感激爷爷,就是有时候觉得有点怪。”

  “而且晚上睡得晚,真的很累,”郁知年面露愁容,“我觉很多的。”

  杨恪看他片刻,对他说了一句实话:“以前他带过人回家。”

  “不过是女的,”杨恪回忆,“有几个明星,比他小不少。来的时候带了很多行李,最后都被他送走了。

  “长的半年,短的一个月。你去搜搜几年十几年前的娱乐新闻,可能还能搜到。”

  “……”郁知年的表情像受到惊吓,让杨恪觉得好笑。

  消化了几秒,郁知年磕磕巴巴道:“真的吗,我只看了他的人物百科。”

  帐篷是深蓝色的,夜灯则是橙黄,光线柔软地照在郁知年的睫毛和脸颊上。

  “很多可能已经删了。”杨恪又说。

  郁知年很轻地“哦”了一声,他问杨恪:“你从小住在那里吗?”

  杨恪说“嗯”。

  他不是很清楚为什么,那天夜里,他对郁知年说了自己的事情。

  在狭小的帐篷里,他告诉郁知年:“我出生在那里。

  “我妈妈很早就去世了。

  “他告诉我,我妈妈是产后抑郁去世的,因为我爸逼她生下我。我爸作为丈夫和父亲失职,没资格养育我,所以他争取了我的抚养权。”

  想到杨忠赟对他诉说这个故事时,道貌岸然的模样,杨恪停了停。

  郁知年安静地看着杨恪,像只是在听。这样的姿态使杨恪感到倾诉是安全和顺理成章的,于是才接着说:“我妈妈就算真的抑郁,大概也是因为他。”

  郁知年忽然把手从睡袋里伸出来,隔着杨恪的睡袋,按按杨恪的肩膀,说:“至少你还有爸爸。”

  “叔叔很好。”他说。

  杨恪“嗯”了一声,感觉郁知年搭着他的手动了动,像在抚摸小动物。杨恪觉得他的安抚行为并无必要,但也没有将他挡开。

  “但是你以后要继承他的公司,对不对?”郁知年问。

  杨恪说“不”,郁知年便说:“这样啊。”

  “我以后想搬出去,”杨恪说自己的打算,“等上了大学。”

  郁知年没有接话。

  过了一会儿,郁知年说:“你这么不喜欢那里。”

  “不过如果爷爷不让我走的话,”郁知年说,“我只能留在那里的。我得报答他。

  “如果不是他,我就还在三文,不知道有没有学上,也不会认识你了。”

  说到这里,郁知年放在杨恪肩膀上的手突然缩了回去。

  杨恪看他,不知他是热了,还是怎么,面孔变得微红,几乎像是不好意思。

  “杨恪,”郁知年很轻地说,“如果你搬出去了,你还愿意跟我见面吗?”

  杨恪觉得他想得太详细、太遥远,问出来的问题也很离奇,不过还是说:“行啊。”

  郁知年就像有些羞赧地笑了笑。他问杨恪:“你会住得很远吗?”

  杨恪说“不知道”,他又说:“希望你近一点。”

  “你想太多了吧。”杨恪打击他。

  郁知年只好说:“好吧。”

  这天晚上,杨恪在睡梦中重温自己的童年。

  深色光洁的发亮的地板;刻板的保姆、家教;来来去去的、想成为当家的主母、做他奶奶的年轻人;杨忠贇的背影。

  仿佛只有和父亲相处的每月周末,才是有色彩的。

  杨恪厌烦那栋房子,厌烦禁锢,厌烦杨忠赟的喜怒无常。不过郁知年的到来,使他感觉好一些。至少杨忠赟不在时,那里显得没有那么糟糕了。

 

第18章 十八(2012)

  很久以后,在杨恪的刻意忽略下,他和郁知年相处无间的几年的细节,在脑海中已变得十分模糊。如同遮盖疤痕,杨恪将那些时间盖上厚实的纱布,封上胶带,回想起来,至多只能从几乎不存在缝隙里,瞥见既少又短的一些片段。

  不过杨恪十八岁的冬季特殊一些,无法算作疤痕。即便最反感郁知年时,杨恪仍然很难将它打上耻辱的印记。

  那年的最后一个月,杨忠贇病了。

  这场恶疾来得突如其来,上周他还在首都参会,与名流政打高尔夫球,下一周就在体检中检查出恶性肿瘤中期,经专家会诊,立刻要动场伤筋动骨的大手术。

  得知消息时,杨恪正在上化学实验课。老师讲完实验步骤,实验室的门被敲开,副校长和徐秘书一起,站在门外,一脸凝重的模样。

  上车后,徐秘书才在副驾驶座,将杨忠贇的情况告知了杨恪和郁知年。

  “知年,杨董进手术室前,特地交代了,想让你陪着,”徐秘书低声说,“所以学校这里,我替你请了一段时间的假。”

  郁知年眉头微皱,听话地说好,又担忧地问徐秘书:“手术的成功率高吗?”

  杨恪看了他一眼,看见他手上还沾着颜料,应该是绘画课上了一半,来不及也忘了洗掉。

  杨忠贇在集团投资的私立医院动的手术,顶层有为他预留的手术室和套房。

  他们乘坐专梯上去,手术室的门紧紧关着。杨忠贇的另两个秘书、集团高管齐聚门外,人人都是一副关心得不得了的样子。

  见杨恪和郁知年走近,他们都聚拢来安慰。

  杨恪没说什么,在他看来,在场数十人,只有郁知年,也或许包括杨恪,是不希望杨忠贇有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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