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臣俯首(43)
许延不置可否,视线从沉袖花上挪开,落在另一头的谢临泽的身上,对方的注意力都在酒坛上,根本没有留意到他们在说什么。
谢临泽拔.出木塞,低下头嗅了嗅,出乎他的意料,那酒香并不像一般的烈酒那么浓重,而是弥漫着如幽兰般的气息,隐隐有淡淡的药味。
他察觉有目光落在身上,便顺着抬头一看,见到许延便放下酒坛走过去,“商量的怎么样了?”
赫连丞关上木箱盖,站直了身板,抱臂出声道:“谢临泽,咱们多年不见,我好心好意帮你解佛罗散,你倒好,还装成傀儡来恩将仇报,这笔账我们是不是该好好算算?”
“我又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居心叵测?”谢临泽带了几分笑意,他站在石窗前,倾进来的阳光溶溶生辉,勾勒出他的轮廓,一侧面容沉浸在和煦的光线中如同暖玉。
“居心叵测?我和你们说得可真是够明白够坦率了。”赫连丞一摊手。
“真是如此?我想你留下我们,不单是好心为了帮我解佛罗散吧?还因为若是大昭没有了皇帝,朝堂便会乱成一团吧?”谢临泽慢条斯理地说着,狭长的眼眸盯着对方。
“大昭一乱,你是相当乐见其成吧?”
赫连丞咳了几声,非常生硬地转开话题,“刚才说什么来着?你们要出去对吧?可以啊,不过只能在北边这一块,其他地方都有巡逻的队伍看守,不要想着离开或者乱走动,这也是为了你们好,毕竟要是被费连氏的人手发现可就麻烦了。”
谢临泽偏过目光,和许延对视一眼。
“就今天不错,难得出了太阳我带你们上鹿岭转一圈,正好舒展舒展筋骨。”赫连丞对面前两人道,“还站着做什么?去穿厚实些准备走。”
两人离开石室,谢临泽本觉得一件棉袍子已经够了,又被许延披上一件雪白的狐毛大氅,在侍卫的带领下向外走去,脚踩在结冰的雪地上,外面白茫茫的一片,几个侍卫骑在马上背负弓箭,远远便听见赫连丞的声音在喊:“美人快到这边来!”
谢临泽还在一头雾水,一看发现赫连丞正半蹲在地,朝着三只高大凶猛的獒狗招手。
那藏獒通体红棕色,鬃毛厚密,飞奔起来时四肢健壮有力,如同小型的狮子,猛地冲进赫连丞怀里,冲劲让他一下倒在地上,放声大笑着坐起来,伸出手掌顺了顺獒狗的皮毛。
他一扭头看见谢临泽和许延,站起身道:“这就是我的美人,它们的嗅觉还算不错,你们最好不要乱跑。”
“话真多。”谢临泽不再看他,拍了拍身边的许延,向前继续走去。
鹿岭脚下的岩石嶙峋错落,石缝间延伸出寥寥几枝腊梅来,根茎如泼墨,淡黄色的花瓣还没有完全绽开,点缀在雪地中,幽香淡淡影疏疏。
万树松萝万朵银,一行人不急不缓地走着,留下一连串黑色的脚印,三只獒狗首先撒开蹄子冲了出去,鹿岭松林的景色极美,天地银装素裹,无暇而静谧,玉树琼枝,偶然有风经过,枝头上的积雪漫天卷地落下来,纷纷扬扬犹如白色的梨花。
谢临泽听见鸟啼声抬起头,只见树上蹲了几只银喉长尾山雀,小小的毛茸茸一团,见了人也不怕生,嘁嘁喳喳地叫着。
他看着山雀有飞下来的意思,想摸一摸,便把手从狐毛手笼抽出来,那山雀果然落了下来,还没有停在指尖,赫连丞忽然走过来,顿时惊飞了山雀。
“麻雀有什么好看的?我告诉你,鹿岭顶上有一处温泉,我还叫人修了木屋子,想不想去看看?”赫连丞带着得意之色道,“你们中原没有这样景色吧?”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只听啪地一声响,一团硕大的雪球在他脸上炸开!
赫连丞的声音卡在嗓子里,碎雪散落,他看见面前的谢临泽又从地上抓起一团雪,在手里掂了掂,当即往旁边一闪,大喝:“美人——”
林间又响起犬吠声,越来越近,谢临泽来不及回头去看,身后便被什么东西一扑,整个人顿时骨碌滚下山坡!
另一边的许延见了顾不上赫连丞的大笑声,连忙奔下去,看见男人倒在雪地上一动不动,帽兜落下,黑发触目惊心的散在雪地上,像是晕过去了,便慌张地把他抱起来,“临泽,你——”
颈后突然被塞了一团雪,顺着落进了袍内,温热的衣袍里一下子浸入刺骨的寒冰,那种感觉简直悚骨,他当即整个都僵硬住。
许延抱在怀里的男人不知何时睁开眼眸,勾住他的脖颈,促狭地笑出声,“延儿,别这么紧张啊。”
下一刻许延僵硬地动作起来,把他往地上一丢,谢临泽见他发脾气了,不再胡闹,起身去拉他的胳膊,“别生气啊,我帮你把雪掏出来还不行吗?”
许延甩开他的手,头也不回向前走去。
这反应谢临泽从来没有见识过,被甩了面子,跟在后面说:“有什么好气的?我也让你塞一回就是!”
许延缄默不言地继续向前走着。
“还不理我了?不就是玩笑吗?”说着说着,谢临泽见他就是不理人,脾气也上来了,抓了一团雪砸过去。
然而许延根本不会让他砸到,直接走到一边跟赫连丞说话了。
谢临泽这下子心里更不平衡,砸不到许延,他就直接去砸罪魁祸首赫连丞。
赫连丞一连挨了好几下,整个脑袋上都是雪渣子,气得大骂一声,冲过去一副要跟他拼命的架势,然而对方的攻势太过猛烈,噼里啪啦的雪球应接不暇,他只能躲到树后,愤怒地冲许延咆哮,“你也不管管!”
许延面无表情地站在一边。
赫连丞只能喊救援:“美人快去咬他——!”
紧跟他的号令,两只棕红色的獒狗凶猛地一扑而上,许延神色一动,然而这时候再过去已经太晚了。
只见獒狗势若破竹地冲向谢临泽,露出森森利齿,口水在半空中横飞,接着用毛茸茸的脑袋蹭了蹭他的小腿。
谢临泽愣了愣,顺势蹲下来,摸了摸獒狗的脑袋,“乖。”
赫连丞简直如遭雷击,对着叛变的獒狗恨铁不成钢,“怎么会这样?”
第86章 酒夜
他气不过从地上抓了一大团雪, 正准备对毫无防备的谢临泽砸过去,谁料才扬起手,脑袋骤然之间又遭遇了一次袭击。
冰渣子顺着面颊和后颈往衣袍的缝隙里落去, 赫连丞的攻击被打断, 打着哆嗦扭过头,看向袭击他的人, 然而后面的许延非但没有丝毫愧疚之心,反而用带着警告的目光对上他。
赫连丞左右看了看两人, 觉得这山岭是没法再继续走下去了, 气急败坏地对四周的侍卫招了招手, 对獒狗喊道:“美人,回来走了!”
两只獒狗充耳不闻,继续享受着谢临泽的抚摸, 甚至呼噜着翻了一个身,露出柔软的肚皮。
气氛再度陷入了僵持,周围马上的侍卫们纷纷尴尬的转开目光,装作没有看见的样子。
赫连丞怒到说不出话, 愤愤一甩袖袍直接走了。
许延看向谢临泽,男人的狐氅和头发上还沾着细雪,因为獒狗的亲近, 脸上露出极为少见、畅快明朗的笑容,像是雪山上潺潺流动的清泉,不带半分思虑和顾忌,昔日沉压的阴霾无影无踪。
他没有说什么, 转过身跟着队伍朝山下走去。
后方的谢临泽见众人都离开了,便也起身跟上他们的脚步,两只獒狗在左右转着,他听见许延对赫连丞道:“你能否动用人手在北娆找到一个人?”
不到万不得已,许延是不想将周垣也在北娆的行踪暴.露给对方,可他们失去联络一连数日,一定是出了事。他对于这里的地形并不熟悉,找人如同大海捞针,还可能被费连氏发现,不如交给赫连丞派人来找。
说到正事,赫连丞正色起来,“嗯知道了,我会派人去寻。”
回到王宫里接下来好几日,谢临泽泛起郁卒,因为塞雪球这点小事,许延整天都对他爱答不理,把他当做一团空气般置若罔闻。
谢临泽不禁反醒起自己的言行起来,还想着给对方做一份桃花酥补偿一下,奈何北娆食材和工具都不足,做出来的东西比第一次还要难以下咽。
夜深了,他趴在案几上昏昏欲睡,离炉火很近,浑身被烤得暖洋洋的,许延经常出门不见踪影,他听见木门打开的声音,睁开眼睛看见年轻的男人迈步进来,一边走一边拆开肩上黑氅的皮甲,在鹿皮绒毯上盘腿坐下,神色淡淡地拿着一本卷宗翻着。
谢临泽驱散睡意,勉强打起精神,单手撑着头,“许延,你要不要教我北娆话了?”
最近一直沉默不言的许延开口了,他的眼睛依然粘在书页上,“没有时间。”
他打了一个哈欠:“没有时间?你最近都不待在这边,是去做什么了?”
许延搭在纸边手指一顿,“你想知道?”
谢临泽见他有想说的意思,坐直身目不转睛地看着对方。
许延却放下书,重新拿起黑氅,“正好我要去鹿岭一趟,你要不要来?”
“这个时候去那做什么?”谢临泽疑惑起来,“何况赫连丞的人还在监视咱们。”
“你只需要说去还不是不去。”许延向门的方向走去。
谢临泽知道他若是说一个不字,对方一定又会因此继续保持着一种不理人的态度,他虽然十分不想在这样的大冷天上山,但实在难以忍受最近冰封般的气氛,只能穿上狐裘跟上去。
漫无边际的漆夜里,一轮皎洁的月色悬挂天边,月光铺撒在雪地上,宛若游离的莹白轻纱,今夜里难得没有风,一派仙境般静谧的景色。
两个人一前一后,脚步一深一浅,鹿岭顶上的树枝坠了几盏灯笼,将前方一座简陋的茅草屋照亮清楚,旁边一棵挂着雾凇的高大云杉,以及用青石堆砌的温泉,氤氲的水汽汇聚成朦胧白雾,泥地上冰雪消融,寒冷之气尽散。
谢临泽看着这一幕怔了怔,将视线挪向许延,勾起嘴角,露出促狭的笑容,“你最近这么反常就是为了这个惊喜?把我骗来这里看来花了你不少心思啊。”
许延不置可否,在茅屋前的石案前坐下,只见上面堆积了大大小小的酒坛,“你不知一直想着喝酒吗?今天我就陪你一起,看看谁先倒。”
“那你输定了。”谢临泽在他对面坐下,揭开泥封的动作忽然一顿,“等等,你为什么同意我喝酒了?”
“之前是因为你的病还没有好,现在没有那么多讲究了。”许延倒了一盏酒。
谢临泽感觉到了有些不对劲,然而下一刻酒香冲散了他的思绪,和对方一碰碗,仰头饮下,便顾不得多想了,只翻涌出满腔感慨之意。
修长白皙的手指抬起瓷碗,脉脉月色倒映在酒水中,宛若琥珀光,“北地真冷啊,你还记不记得我和你去离镇的时候,初夏节气,你还告诉我可惜我来晚了,不然能见到满镇的桃花。”
许延说话间冒出团团白雾,“是啊,等此间事了回到大昭,正好能赶得上来年春天。”
不知不觉间,谢临泽一坛酒饮下肚,身上渐渐有了暖意,便把厚重的狐裘脱了,只穿着一袭红袍,他看见许延竟然也喝完了一坛,不由怀疑地问:“你平常不都是只喝一两杯吗?今天怎么这样能喝?”
“不是跟你说好了不醉不归?”许延看着他。
“我不信,你是不是在酒里搀了水?”谢临泽笑着说,他有些摇晃地站起身,手臂撑着石案上,凑近了对方,闻到对方唇齿间浓重的酒味,声音低得像是喃喃,“想不到你酒量还不浅,说起来我还从来没有见过你醉的样子,今天我一定要放倒你。”
两个人的距离极近,许延的目光渐深,与面前的男人气息交错,回了一个字:“好。”
谢临泽退回去坐下,他的眼角薄红,眸中水光潋滟,已有几分醉意,对放倒对方极有信心,抬起白釉瓷碗,“再来。”
随着一坛又一坛的酒空下去,许延仍然坐得极稳,反观谢临泽他已经醉到眼前一片模糊,连再举起胳膊都费力的地步,可为了方才的豪言壮语还不肯放弃,完全想不到对方的酒量竟然这么大,只能一手撑着额头,昏昏沉沉地开口:“等会再喝,我有点困,等我一会儿……一定还能继续……”
许延一直平淡的神色终于带了几分笑意,好整以暇地看着对方。
谢临泽片刻像是缓过来了,伸手去拿酒坛,然而手指刚刚触碰到边沿,便再也支撑不住,噗通一声倒在石案上,整个人完全醉倒了。
白雾无声的氤氲,苍青色的树叶露珠滴落,许延喝完了碗里的最后一口酒,站起身走到石案的另一边,将神志不清的男人打横抱起来。
谢临泽感受到自己被对方抱起来,便揪住对方的衣襟,勉强维持着一点思绪,醉眼朦胧地说:“许、许延……你这家伙打了一副好算盘啊……”
许延嘴角噙着笑,“你知道我想做什么?”
谢临泽同样笑了起来,他扬起下巴,眼角面颊上的淡红一路蔓延到细腻的脖颈,如同晕开的桃花,线条优美得令人心折,像是墨迹未干的画,“你灌我酒,我能不知道你想做什么吗?”
第87章 营救
第二日一早起来, 天色朦朦亮,许延打了一盆热水进屋,床榻上的男人睡得并不安稳, 大半棉被落在了地上, 身上只盖了一小半,他背朝外面, 露出红痕密布的背脊和肩膀。
许延把被子替他盖上,男人闭着眼睫, 眉尖微微蹙着, 呼吸绵长, 似乎感受到了他的动作,轻轻往里躲了躲。
许延心头如同被柔软的羽毛挠了挠,他原本打算早些带谢临泽下山, 可这会儿完全没了心思,坐在床边注视着对方沉睡的模样,享受着清晨宁静的氛围。
等到快到中午时,他从茅屋的角落里找出工具, 走到外面搭锅生火,煮上一盆地瓜粥,再进屋就叫人起床。
谢临泽昨晚折腾到大半夜才睡, 还没有休息足便被对方晃醒了,睁开眼眸好半晌才凝聚视线,看清楚面前的男人,不由想到昨晚, 又往被褥里缩了缩,开口时嗓子还有些哑:“你倒是神清气爽。”
许延伸手帮他把散落的鬓发塞到耳后,难得温和起来:“起来了,穿上衣服一会儿准备下山,再拖下去赫连丞该派人来找我们了。”
“我实在想不通,你的酒量怎么这么好了?”谢临泽偏了偏头,“平时一点也看不出来。”
“你看不出来的还多呢,以后有的是时间让你看清。”许延从衾被下拉出男人的手指,神色专注,动作近乎虔诚的亲了一下。
谢临泽的目光随他而动,片刻后缓慢地坐起身,穿上单衣,身体内部异样的感觉让他十分难以忍受,面上却没有露出丝毫,扶着木柱下了床,对要扶着他的许延摇了摇头,“我能起来。”
然而他松开床柱,脚下刚踩到实地的一瞬间,大腿根部传来一阵绵软酥麻,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下倒去,接着被早有预料的许延一把抱起来。
谢临泽面对这种情况,忍不住涨红了脸,又不想被对方看见,便把头向另一边扭去。
许延偏偏拗着干,扳过男人的下巴看清楚他的神色,从颤动的胸腔里发出一阵低沉的笑声。
谢临泽不满地瞪着他,却没有任何效用,只能任由自己被抱出门放在木凳上,捧着碗热腾腾的地瓜汤慢慢喝着。
用完饭,两个人才一起下山。
远处偶尔传来鸟啼声,温泉附近地面残雪逐渐消融,露出漆黑的泥土,鹿岭再往下走气候依然很冷,雾凇将林间装饰得银装素裹,树木仿佛冰雕玉砌。
他们一回宫里,赫连丞像是吃了□□一样冲过来,戟指怒目地对许延说:“我费尽心血的花呢!肯定就是你这家伙拔的!怎么就剩一个根了?”
谢临泽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们,见许延回头看了自己一眼,便问:“什么花?”
许延做了一个让他回屋的手势,他却直觉有秘密,站着没挪脚,不料许延直接扯着赫连丞朝拐角走去。
赫连丞气得一会儿用汉话一会儿用北娆话,声音又大又聒噪,谢临泽原本没有休息好,这下更是被吵得头疼,见他们一走便也没了兴趣再听下去,扭头回了屋。
过了片刻后许延才回来,翻出那本史籍,准备继续教他北娆话,在那之前他顿了顿,说:“赫连丞的人找到周垣的下落了。”
谢临泽自然理解为他们两个谈论的只有这件事,“周垣现在在哪?”
“他被北娆大将公孙野抓走了,这个公孙野是左贤王的亲信,还有……赫连丞与我说青辞过来北娆。”
谢临泽微微睁大了眼眸。
许延继续说:“青辞要左贤王费连枢找到我们两个的下落,可赫连丞先一步带回我们,公孙野则抓到了周垣,以为他就是青辞要找的人,可周垣并不承认身份,如今公孙野已经派人传信,正打算把他交给费连枢。周垣若是落到费连枢手里,那就非常难办了。”
谢临泽闻言后沉吟数息,淡淡地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去救周垣?”
许延:“越早越好,不过就我们两个潜入重兵把守的大将府只怕不太容易,需要找一个熟悉地形的人带路。”
谢临泽和他目光相接,“既然事不宜迟,就今晚吧,至于熟悉地形的人我看赫连丞就挺合适。”
许延顿了顿,“今晚就动身?你确定你行吗?”
谢临泽把对方手里的古籍合上,用书卷挑着他的下巴,“等我救回周垣你就知道行不行了。”
许延就着这个姿势自下而上吻上男人,手掌从衣襟缝隙滑进去,声音低沉模糊,“所以你已经恢复好了吗?”
谢临泽垂下长长的眼睫,在脸上落下扇形的阴影,他专注地迎合着这个炙热的亲吻,唇齿交缠,又脱离,细碎的吻顺着对方的鼻梁,一路向下,落在许延的脖颈上,伸出舌尖舔了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