棉玻璃(73)

　　Mineo刚出花园，一辆黑车打着灯蜿蜒入内，Mieno停下了，惨白的车灯照亮他的侧脸。

　　沈离初从车上下来，在刺骨浓郁的冬夜只穿了一件黑色的衬衣，他只和Mineo匆匆对视，便抬头像陈眠的房间望去。

　　陈眠的房间只开了一盏暗灯，窗前的纱帘还未收，他站在窗的边沿，用指撩开一缝偷窥，按理来说，以沈离初的视角是看不到他的，可那望上来的双眼像能刺穿人体一般，把陈眠吓得一哆嗦，陈眠收了手，不敢再看。

　　好似过了很久，又只是一会儿。

　　陈眠缩在被子里，担心着要不要下去看Mineo一眼，又忧虑如果太过关心Mineo，会招来沈离初更多的不满。

　　“陈眠。”

　　沈离初的声音在门外响起，紧接着是敲门声。

　　陈眠揪着被角，不知道沈离初在玩儿哪一出。他的房门被卸了锁，沈离初想进来只需要轻轻一推，何须敲门。

　　陈眠拿不定主意，却又不敢怠慢，深呼吸了几口，才慢慢地挪过去开门。

　　走廊的光线隐隐透进来，大部分被高大的肩背挡了去，一股来自外界的寒气猛地窜入。

　　天冷，离初穿得又薄，光是站在他旁边，陈眠都想多加件衣服。

　　陈眠乖乖退到旁边，让沈离初进来，可沈离初没有说话，也没有进一步动作。

　　陈眠缩在一边很是尴尬，但他实在不想和他有接触，所以低着头，勉强地说了句。

　　“离……离初，你回来了。”

　　却是更尴尬了。

　　沈离初不答，只平淡道：“你知道了。”

　　陈眠脸色一白，把头低得更低了。

　　以他的姿势看不清离初的表情，他也不敢看，掩耳盗铃似的，似乎只要不看，他就不用猜测沈离初的情绪，也不会受到伤害。

　　沈离初走近一步，陈眠就后退一步，直到退无可退，沈离初的手伸了过来，他瞳孔放大，清脆的“啪”一声，将沈离初的手拍开了。

　　二人间紧绷的线也跟着那声脆响断了。

　　陈眠下意识闭起眼，缩着背，不说对不起，也不吭一声。

　　他做不到。

　　Mineo让他放松沈离初的警惕。

　　他根本做不到，他恨不得现在、立刻、马上就逃走，他再也再也不要待在这儿，回到那两个恶魔身边。

　　他什么都没有了，连最后一丝尊严都被当成蝼蚁轻易地碾碎了，他好恨，也好不甘，可他连这点脾气都发不出来，他唯有的只是日积月累之下被调教出的恐惧。

　　陈眠不知道自己维持着这样狼狈卑微的姿势有多久。他只是闭着眼睛，等待沈离初发落。

　　可最终，他什么也没等到。

　　他看到沈离初穿着的皮鞋往后微微一撤，接着是一个微带迟钝的侧身，一股残余的香水飘了过来。

　　脚步声很轻，门也关了，走廊外的灯光被隔绝，沈离初离开得很快，世界又恢复了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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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7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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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北鼎的退学通知书就送到了陈眠面前。

　　虽然陈眠早已预料到会出现这种情况，但看到通知单上的北鼎校徽时，还是不免怔了一下。

　　萧烬靠在墙边，想安慰一下陈眠，但怕陈眠反感，伸出去的手在陈眠肩上悬停了几秒，又收了回去。

　　陈眠长叹了口气，萧烬的心也跟着钝痛了一瞬。

　　“我……我还能参加高考吗？”

　　陈眠问得很小声。

　　萧烬轻咳：“为什么不可以？”

　　陈眠揉了揉眼睛：“可是我现在……已经没法上学了。”

　　萧烬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坐下来，靠近了陈眠五厘米。

　　“可以去国外读。”

　　陈眠摇摇头：“国外读书……要很多钱，离、离初也不会给的。”

　　萧烬皱眉：“沈家现在都乱成一锅粥了，我要带你走轻而易举，要不是我哥——”

　　话说到一般忽然沉默了，萧烬蠕动着嘴唇，脸上似有不甘，僵硬地转了话题。

　　“算了，不说这个，Mineo那混蛋跟你说了什么？”

　　萧烬半撑着脸，折着身体，从下往上看陈眠的脸。

　　“那件事……他告诉你了吧，他是不是想让你跟他走？”

　　陈眠激灵了一下，不敢表现得太慌张，半遮半掩道：“没……没有……他、他只是也问我，要不要去国外……之类的……”

　　萧烬轻嗤了一句，也不知道信没信，双手交叉掌着后脑，往沙发一靠，没说话，只是不停地斜眼瞟着陈眠的背影，一会儿瞧他耳朵，一会儿瞧他的后颈。

　　一时谁也没说话，正午的阳光带着暖意落进来，染透了陈眠的黑发。他来回看着、揉着那张几张退学通知单，睫毛颤抖着，遮住了他眼里的情绪。

　　萧烬盯着他沉静的侧脸，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开口前悄悄做了一次深呼吸。

　　“陈眠……我问你，如果……我什么都没有，也不姓萧了，你还愿意跟我走吗？”

　　这句话没有回声，落在地上好像就散，也不知道陈眠是不想回答，还是根本没在听。

　　萧烬心里有点急，他实在拿不准陈眠的情绪，以为陈眠在拒绝他。

　　其实陈眠正紧张着，他不会撒谎，他越想瞒着Mineo说的事，他就越没法瞒。沈离初已经把他调教得很好了，他比谁都清楚撒一次谎需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他陷在自己的思维里，根本没听萧烬说的话。

　　萧烬见陈眠真是一点儿反应不给，音调提得高了些。

　　“喂。”

　　说着就用膝盖顶了下陈眠的大腿。

　　陈眠背一僵，一脸惨白地盯着萧烬，结结巴巴问：“怎……怎么了……？”

　　萧烬以为陈眠怕了，也不好发脾气，稍微展了眉，孩子气地抱怨：“你的回答呢？”

　　“什么……回答？”

　　萧烬咬牙。

　　合着这货刚才压根没听。

　　他不看陈眠，微微侧过眼，脸上有点烧，难得耐心地重复了一遍：“我问你……如果我没钱没势……也不姓萧了，你还愿不愿意跟我……”

　　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小。

　　陈眠没心思猜萧烬的言下之意，也琢磨不出他说这话的目的。

　　其实不管萧烬有没有钱，他都不愿意跟萧烬，但他肯定不能这么说。

　　看着陈眠为难的表情，萧烬的心沉到了底，可他又认为陈眠不是那样势利的人。

　　他想得很简单，现在陈眠无依无凭的，有什么理由拒绝？

　　萧烬胡思乱想着，也不给陈眠回答的机会，认真地盯着陈眠，把陈眠盯得起毛，微微仰着下巴，大言不惭：“你不愿意也得愿意。”

　　陈眠倒也没否认，哭笑不得地在心里叹气，萧烬总是问他喜不喜欢，愿不愿意，不管他肯定还是否定，萧烬总能按自己的思维走。

　　他一厢情愿地装睡，陈眠表不表态其实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萧烬的脑回路把自己说服了，惬意地靠回沙发，对陈眠说：“我饿了。”

　　陈眠以为萧烬让他做饭，萧烬却抬起长腿拦住了他，也跟着站起来。

　　这一站直接跟陈眠拉近了距离。

　　陈眠后退，萧烬挑了挑眉，指着自己：“我做吧，我最近学了，第一个就想做给你吃。”

　　这次陈眠没听话，狐疑地看了眼萧烬，萧烬不服气地扯扯嘴角：“靠，你不信？”

　　陈眠马上收回眼：“没有……”

　　然后乖乖地给萧烬拿围裙。

　　“给我系上。”

　　萧烬张开双臂，示意陈眠。

　　陈眠真不想搭理他，在萧烬眼神的警告下，犹豫半天，还是踮起脚，想把围裙先套在他脖子上。

　　萧烬故意逗他，不低头，漫不经心地问：“你靠近点，你离我老远，你帮我穿空气啊？”

　　陈眠没心情跟他开玩笑，难得也硬了一回：“还是我来……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