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者(94)
洛滨看看他,又看看自己空着的手,难以置信,他居然救了那家伙。
“为什么救我!”江对岸,那家伙喊。
这人烦人就烦在这个地方,哪壶不开提哪壶。
洛滨凶巴巴的:“我他妈看你长的帅,死了怪可惜的!”
吼完,他转身就走,刁冉在对岸望着他,拿洛滨的话说,像个傻逼。
没过几天,甲字就派人来请,洛滨不去,怕挨收拾,刁冉接连约了几次,参谋长看不过去,跟洛滨说:“哥们儿,和刁大傻子搞好关系,进可攻退可守。”
洛滨皱眉:“怎么成刁大傻子了?”
“成天到晚追在你屁股后头,他还聪明?”
洛滨琢磨这话,渐渐的,一丝歹意爬上心头。
当晚他就过江了,带着一个连,雄赳赳气昂昂开进甲字江汉,刁冉没忌惮他的兵,笑呵呵在小白楼款待,席上,先是谢他的救命之恩,然后提了一个让他意外的建议。
“咱们联合吧,”刁冉说,“南方崛起了数十个武装社团,看架势,要取驻军而代之,迟早打到江汉。”
一桌子好菜,就他们俩,洛滨不自在:“你想统一江汉,简单,把我杀了就成,”他端起酒盅,“你说你请我吃顿饭,桌上连个倒酒的女人都没有。”
“我舍不得。”刁冉说。
洛滨反应了一下,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这他妈……有点变味儿了。
接着,刁冉的手搭在桌上,放在他手边,没做什么,只是手背挨着手背。
有点热。
洛滨的火噌地窜起来,他大小是个旅长,手底下有小半个城市好几千号人,竟然有人仗着势大敢玩他。
但这个人是07师的师长,出身嫡系、战无不胜的刁冉。
洛滨忍着,灌了一盅酒,笑起来:“联合行,这有什么不行的,你说怎么联合,多大的牌我都跟!”
刁冉也许是会错了意,也许是情不自禁,一抬手,把他的手握住了。
从甲字回来,洛滨这个气啊,这种丢人事儿还不能和哥几个说,生憋了好几天,一想起“联合”这俩字儿就恨得牙痒痒,之前那丝模糊的歹意也越来越强,阴历八月十五这天,他派人去甲字请刁冉,请他过来吃饭。
刁冉是只身来的,穿一身夏季军装,长马靴擦得锃亮,头发黑油油地拢着,可能还喷了香水,洛滨在心里直骂他风骚。
入座,第一波一帮兄弟陪着喝,第二波男的都下去,换女的上来,七八个漂亮小姑娘,左边俩右边俩,围着刁冉一通敬酒。
洛滨在旁边看着,也喝了不少,酒过三巡,他推开女人,挨着刁冉坐下:“灯光、氛围,赶紧的!”
立刻有姑娘去拉窗帘,把大灯关掉,只剩一盏包着红纸的小灯,灯小,瓦数却大,照得整个屋子红彤彤的,像娶老婆。
刁冉忽然搂住洛滨的腰,醉醺醺地看着他。红,那双精明的眼睛,那张厉害的嘴,还有软软的耳垂,全是红的。
洛滨也看着他,装作醉了的样子,摘他鼻梁上的金属条。
刁冉闭上眼,随他摘,摘了半天也没摘掉。
刁冉无奈地笑:“你怎么这么笨。”
洛滨本来就有一股火,让他一说,更来气了:“我他妈眼睛又没毛病,谁像你……”
刁冉的嘴唇突然擦过来,亲上了。
女人们轻呼。
洛滨呆住,死瞪着眼睛,下意识往后仰,刁冉搂紧了他,常摆弄金属材料的手很有力,攥得他肩胛骨疼。
第一次,和男人,洛滨呼吸困难,可能是因为酒,还有怒意,脑子里涨涨的,饱满的红色充斥着晃动的视线。晕眩、战栗,以及怪异的沉醉感,他向右伸手,那里是个穿长裙的女人,悄悄的,从裙摆下掏出一把刀。
洛滨接过刀,在手里握紧,刁冉的视觉辅具没摘掉,但这个光线,还有他醉的程度,应该没问题。这是个君子,信佛,研究有用的东西,还愿意拿他这种人当朋友,真要杀他吗,真的要……
“唔!”舌头伸进来,洛滨浑身的皮肤都烫了,杀惯了人的手几乎握不住刀,这时刁冉放开他,用那张湿漉漉的嘴唇说:“洛滨,你比我大几个月……”
洛滨冷笑:“你调查我。”
刁冉没注意到他话里的怒意:“我叫你一声哥……”
洛滨的心狠下来,借着酒劲儿,刀刃割上刁冉的咽喉。
这时,重要的话正出口:“喜欢你……”
血涌出来,热热的,喷在脸上,洛滨的酒醒了,刁冉说什么?喜欢?谁?那具身体向酒桌倒去,擦着桌布滑到地上。
整个屋子都是红的,娶老婆一样。女人们别过头,没有一点声音。
第80章 埋骨地┃在你目光所及之处,我已到达。
在距离成沙市五公里处, 广目天王号遭到了第一波陆上攻击。
攻击来自沿江两岸, 常规炮、激光炮、中子炮,左右夹击, 高修从上层舱室跑下来, 急忙去穿黑骰子。
“修哥你上哪儿啦!”日月光掩护着他, 子弹突突往外打。
“没上哪儿……”高修支吾,逐夜凉从船尾过来, 经过他, 看见一张湿热的嘴唇,目镜灯闪了闪。
高修抹了把嘴, 钻进御者舱, 连接神经元, 启动操作系统。
还是水门那套战术,黑骰子投放中子场,日月光按照坐标击发,元贞向炮群纵火, 船行一路, 战火燎绕一路。
成沙已经在望的时候, 染社的骨骼登船了,来得很突然,海空同时就位,使刀的、抡斧的、投弹的,第一批十几具,还有第二批、第三批, 源源不断。
“这是他们的主力军!”逐夜凉喊,“分散!”
高修、元贞、贾西贝得令,立刻离开指定位置,机动迎敌。
转生火从右舷往开阔的甲板跑,路上解决了几个对手,在最后一段狭窄的过道,被两具骨骼一前一后堵住,其中有一具百单八。
百单八用刀,另一具没马上亮出主力武器。
元贞降低火焰温度,点燃地上的缆绳和帆布,在自己周围形成一堵火墙,那俩家伙近不了身,反而被元贞抓住空隙,袭击了目镜。
逐夜凉在半空,成沙堂的运载机投放完骨骼,进行了大约两分钟的空对地射击,把弹仓打空想返航,被他用狮子吼击中。
骇人的爆炸声在头上响起,着火的弹片、钢铁部件、还有人,噼里啪啦往船上掉,砸中了七八具自家骨骼,破碎的机身冒着黑烟向右前方的河道坠落,轰地,伴随着钢铁的弯折声,缓缓沉入水底。
从过道出来,元贞两肋的喷火口全开,肆无忌惮灼烧对手,用刀的捂着目镜后退,他乘胜追击上去,这时背后那具骨骼突然打开胸甲,下面有一个投射口,弹出一张铁网,把转生火兜头套住。
这是复合功能骨骼组,至少由一具战斗系骨骼和一具捕捉系骨骼组成,战斗系诱敌,捕捉系完成控制,是不以杀伤为目标的特种行动小组。
元贞第一反应不是挣脱,而是提醒高修和贾西贝:“小心,有捕捉骨骼!”
逐夜凉闻声,在空中调整飞行器的动力方向,急速俯冲下来,狮牙刀左右一挑,解决掉骨骼组,蹲落在元贞身边。
不远处,高修有点顶不住了:“龙门组的人在哪儿呢!”
逐夜凉徒手撕开铁网,向三层白濡尔的窗口望去:“耳朵一定有安排。”
转生火从铁网里爬出来,正对着船头方向,目镜灯大亮:“逐哥!”
逐夜凉回头,只见巍峨的成沙港匍匐在前方五百米处,江岸上,以一具蓝绿色骨骼为首的战车队正严阵以待。
船上和岸上,广目天王号即将腹背受敌。
“杀,”逐夜凉拽起转生火,“能杀多少杀多少。”
他们开始了歼灭战,靠岸前的十分钟,逐夜凉一个人解决了将近二十具骨骼,金属残骸铺满甲板,以此来迎接成沙堂——或者说驻跸在成沙的南方分社。
左舷缓缓靠岸,染社军摆开阵势,这时,从一层舱室,龙门组呼啦一下冲出来,人不多,十几具骨骼,但都是熟悉这一带、熟悉成沙堂打法的老油条,啸叫着向战车队扑去。
黑骰子跟着要下船,逐夜凉伸手拦住他。
“逐哥?”高修微讶。
“成沙堂的主力都折在船上了,岸上相对空虚,龙门组很好打,”逐夜凉对几个年轻人下令,“船不下锚,各自找地方隐蔽。”
龙门组的人涉水冲进战车阵地,染社为首的是南方分社社长,孔雀翎柳臣。她穿一身华丽的蓝绿色骨骼,进入战斗模式,背后陡然展开一片锋利的刀丛,刀刃雪亮,在阳光下灼人的眼,开屏的孔雀般走上来,睥睨来犯之敌。
龙门组像是经过严密的战术布置,登岸后马上四散。
“杀——!”柳臣抡起一把十几米长的大刀,左脚向前,右脚踏地,背后的刀丛随之震动,有豪气干云之势。
砍刀和铁锤配合,一个掠阵,一个近战,吸引她的注意,把他往岸上引,龙门组其他人也不和战车队正面冲突,像是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处处躲着打,战车的机动性不高,双方居然胶着住了。
在断断续续的炮声中,广目天王号徐徐从成沙港滑出去,驾驶舱空着,丝毫没引起岸上人的注意。
大船沿着江岸,慢悠悠拐过一个弯,绕到成沙背后,那里是城北郊外,有一大片茂密的树林。
舷梯上响起脚步声,不急,不乱,慢慢下来,迎着江风走上船头,是白濡尔。
大家先后从隐蔽处现身,逐夜凉跟上去,有些责备地说:“你出来干什么?”
白濡尔望着岸上的浓绿:“跟你们一起上岸。”
逐夜凉有些意外:“外装甲没在成沙市内,你猜到了?”
这个人在猛鬼城关了三年,敏锐度和洞察力仍然不减。
“江汉周边的每一个城市都是我的掌纹,太熟悉了,”白濡尔勾起一侧嘴角,“汤泽如果想在成沙藏东西,最好的地方就是这里。”
然后,他说了三个字:“埋骨地。”
所有人顺着他的视线往岸上看,杂草丛生的土坡后,地势高起的地方,有一片密密匝匝的竹林,林间有雾,阴翳着,像个禁地。
高修站在二人背后,望着那一高一矮两个背影,白濡尔的计划,他对龙门组的安排,都不需要告诉逐夜凉,他们就像一对互相感应的磁石,全心信任,彼此默契,在你目光所及之处,我已到达。
偷偷的,他摸了摸嘴唇,湿软的触感还在。慌张、酥麻、悸动,他得到的这一切,不过是牡丹狮子不要的东西。
逐夜凉让白濡尔进御者舱,拔出狮牙刀率先下船,其后是日月光、转生火和黑骰子,排成一列上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