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知凡也是这么想的。
他没觉得容昭有多可怕,顶多就是脾气不太好,又不太会控制力量。
修士有点脾气多正常。
“嗯,是该死。”他捋了把容昭的头发,细软舒服,像小兽的绒毛,“所以尊者这是在吃醋?”
容昭点头。
他记得吃醋也是道侣之间该做的事,可以增进感情。
“可他方才也是救人心切,无意为之。”孟知凡微微低头,在他脸颊上亲了亲,“如果今天你不再继续杀人,我便教你一件真正的道侣之间该做的事,如何?”
“我会。”
“你不会。”孟知凡用指腹抹掉他眼角的血迹,又在鼻尖上亲了一下,嗓音轻软,气息湿湿热热地扑在脸上,“你从没这样亲过我,只会贴来贴去。”
容昭:“……”
容昭被亲得有些痒痒,推开他,用染血的靴尖用力碾了碾地上的土,不甘心地瞅了两眼山殷。
“我放他走,那你要是骗我,又该如何?”
孟知凡弯了弯眸子,弯起的眼眸里噙着一点莹亮的碎光。
“我不过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若是说谎,尊者大可将我带回淬玉山囚禁起来,再回来杀人。”
很有道理。
容昭有几分被说动了。
“可我不认得他,若是放跑了,找起来要费不少工夫。”
孟知凡瞟了眼山殷,道:“他自报过家门,我认得。”
容尊者将信将疑:“你肯说?”
“山上没有吃的,尊者只要将我饿上几天,我不就什么都说了?”
如此说来,一切尽在掌控之中。
容昭思忖片刻,终于放弃了杀人的打算,欣然牵起孟知凡的手:“那走吧。我在湖边租了一条船,带你去游湖。”
山殷在一旁看得瞠目结舌。
他攥紧袖子里的鸿雁玉佩,不知道该怎么给方九鹤描述目前的复杂情况。
明尘的化身不仅成了肉身灵芝,还被迫做了容昭的道侣,有时会被囚禁在山上,甚至会挨饿……
惨无人道,惨无人道啊!
但是他又打不过容昭,也不可能把体弱多病的方九鹤叫下界来。
正思索着,忽见孟知凡抽空悄悄给自己使了个眼色,这才如梦初醒,意识到自己的小命还吊在别人手上,自身难保,哪有空管别的事。
于是赶紧先滚了。
孟知凡收回目光,牵着容昭离开这片是非之地,径直往前走。
“你去哪?”容昭提醒道,“这不是去湖边的路。”
“先不急着游湖。”孟知凡跨过碎石,穿过两条小巷,找到了一口井,熟练地捋起袖子打了桶水上来,“洗洗。”
容昭一下没反应过来:“洗什么?”
孟知凡弯腰撩了撩水,囫囵洗了把脸,又从怀里掏出一块棉帕,沾湿拧干,去给容昭擦手。
容昭“嗖”地缩回手,背到身后。
孟知凡顿了顿,抬头道:“不擦吗?”
“你……”容昭拧起眉,“你觉得我沾血的样子很可怕?”
“没有。”
孟知凡说的是实话。
沾点血而已,哪比得上那些想把肉身灵芝大卸八块拿去炼丹的修士可怕。
虽然暂时还没弄清楚容昭为什么想要一个道侣,但他的的确确被妥善地保护了起来,免受了遭人觊觎、抽筋扒皮之苦。
因此并不反感容昭。
容尊者对这个回答并不满意,道:“你让我擦手,不就是觉得本尊者杀人可怕……唔。”
孟知凡直接用棉帕抹了抹他的脸,把剩下的话堵了回去。
“胡想什么呢。”他笑起来,“难道爱干净在你这里十恶不赦?”
容昭:“……”
他的凡人胆子好像越来越大了,偏偏又是自己纵容的,杀不得。
容昭有点不高兴。
他恹恹地垂着眼皮,等孟知凡给自己擦干净了手,忽然开口道:“衣服呢?”
“什么衣服?”孟知凡倒空了水桶里的血水,“你带了换洗的衣物?”
“没,但衣服也脏了。”
“等回去再换。”孟知凡叠好棉帕,收进怀里,顺手用指尖勾去了沾在容昭睫毛上的一滴水珠,“这里离淬玉山很远吧,会耽误游湖的。你要是有什么法术遮掩一下,别吓着其他人就行。”
“嗯。”
容尊者一下子又精神了。
原来真的只是打完架来洗洗手洗洗脸而已。
也是,那些动辄就被血肉吓晕的凡人怎么配做自己的道侣,只有孟知凡这样的凡人才有资格被养在淬玉山。
容昭再一次觉得自己挑选凡人的眼光很好。
非常好。
-
所谓吃一堑长一智。
弄丢过一次凡人以后,容昭吸取教训,不再放任自家凡人跟在身后随便晃悠,改为牵着手走。
“容昭。”
凡人忽然唤了一声。
容昭莫名其妙,停下来转头看他。
“走慢一点。”孟知凡往前走了半步,站到他身边,低声道,“你瞧街上走的一对对,都是并肩而行,举止亲昵。你……像在遛狗。”
容昭观察。
好像确实是。
于是他学着刚经过的一对情侣腻歪的样子,挽住孟知凡的胳膊,拽他过来,道:“靠我肩上。”
孟知凡:“……”
孟知凡委婉地暗示:“我比你高一点,不好靠。”
岂止一点。
那种小鸟依人的架势实在很难模仿。
“不过你可以靠我肩上。”孟知凡给出建议,还动手示范,拉了他一下,“像这样。”
容昭猝不及防,小鸟依人地跌进了凡人怀里。
第9章 “教我。”
片刻之后。
两人站在街角。
孟知凡:“不行。”
“你没资格拒绝本尊者的要求。”容昭上下打量着他,须臾,笃定道,“我扛得动你。”
“那也不行。”
“为什么?”
方才“小鸟依人”尝试失败后,容昭看见一对父女从身边经过,小娃娃生得冰雪可爱,举着糖葫芦坐在父亲的肩上,十分温馨。
于是他也想——
把自家凡人扛起来放在肩上。
但惨遭拒绝。
“人家是父女。”
“也有女子坐在男子肩上,被扛着走来走去。”
“……”孟知凡陷入沉默。
见他坚持不肯,容昭终于放弃了这个打算,略觉遗憾:“原来你不喜欢?”
“不喜欢。”孟知凡回得斩钉截铁,岔开了这个奇怪的话题,“天快黑了,再不去湖边,恐怕会赶不及游湖。”
“夜里不黑。采莲节的时候,莲湖里会点浮灯。”
孟知凡看了他一眼,略觉惊讶。
“看什么?”
“你不爱下山,也不过凡人的节日,怎么会知道采莲节点浮灯的习俗?”
“刚船夫告诉我的。”容昭诚实道,“他说他的船可以在湖上过夜,还说很多男男女女都喜欢在采莲节的湖上过夜。”
孟知凡有种不祥的预感:“所以你租了多久?”
“四个时辰。”
“……”
-
山殷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眼睁睁看着两人上了小船,橹一摇,消失在层层叠叠的莲叶深处。
他顿觉大事不妙,迅速摸出鸿雁玉佩。
“方九鹤,方九鹤!”
“我没聋。”
“大事不好!”
方九鹤:“?”
方九鹤坐直了身子,想到山殷那爱咋咋呼呼的性子,又很快瘫了回去,懒懒道:“细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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