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法释怀之物,便成了破绽。
天欲道将他们一次又一次送入当年的岔路口,逼他们做出同样的选择,直至崩溃,甘愿沉沦幻境,放任道心破碎,与心爱之人互诉衷肠,耳鬓厮磨。
之后幻境便被解除了。
前一刻还在说着喁喁情话的道侣,下一刻就成了面目可憎的天欲道,周遭的一切都变得陌生,只剩下浑身上下被碾过似的疼痛。
道心破碎,沦为废仙,又遭逢折辱,大部分仙君都没能撑过去,当场自尽了。
杀人诛心,不过如此。
-
明尘忽然感觉袖子被拽了拽。
一直安静听着的容昭不知何时靠到自己身边来,欲言又止,似乎有些不安。
明尘明白他的意思。
“无妨,”他捏了捏容昭的手,轻描淡写道,“遇上幻境,你杀了便是。”
“本尊者当然会。”容昭也回捏了一下他的手指,小声道,“但你不太好杀,怎么办?”
明尘:“……”
沉浸在悲伤中但耳力太好的时望秋:“……?”
容昭被两人看得莫名其妙,琢磨了一下,觉得自己这话没有问题。
杀不了幻象就破不了幻境,破不了幻境就会死。
死了就再也见不到明尘了。
须臾,时望秋苦笑着叹道:“尊者能问出这样的问题,是因为你的道侣还活着。”
容尊者品了品。
这话好像有那么一点指责自己的意思。
他顿觉不高兴,道:“你的道侣又不是本尊者杀的,是你自己……唔唔……”
明尘将人往怀里一带,捂住他的嘴,无奈地轻声道:“容昭,人家不是那个意思。”
自家道侣竟然胳膊肘往外拐,容尊者十分不满。
于是恼怒地在他手上咬了一口。
咬得不重,一点点刺痛,留了一个浅浅的印子。柔软的舌尖在指间舔过,陡生出莫名的暧昧。
“……”明尘有点想亲他。
时望秋:“……”
时望秋礼貌地移开目光,但觉得道侣之死这件事还是要澄清一下的:“也不是我杀的,他死在污秽之地了。还是我去给他收尸的。”
明尘正忙着安抚容昭,闻言动作微顿,想起了之前在宴会上产生的那个猜测。
“时望秋,”他道,“你若在污秽之地受了棘手的伤,会去找医仙么?”
“医仙?”时望秋不明白他为何突然有此一问,“自然会。”
“最常找的是哪位医仙?”
“天海之境有许多医仙,谁开诊就找谁,要说找的最多的……”时望秋忽然反应过来,神色微变,“我所知的,随时开诊的医仙只有那一位。因为贪图方便才时常找他,其他无情道仙君可不一定。”
明尘在乾坤袖里找出一盒容昭爱吃的点心,终于暂时把人安抚住了。
“无情道仙君大都不喜与人往来。”他总算得空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抽丝剥茧慢慢地分析道,“其他医仙不知何时开诊,需找人问询,十分麻烦。那么一位随时开诊的医仙,恐怕会是仙君们的首选。既是医仙,那么对仙君的近况多问两句无可厚非,也不会引起怀疑。”
时望秋想了想,觉得这个推测十分合理,但同时又感到不解:“他为何要将消息卖给天欲道?”
“不知。”推测得到证实,明尘皱了一下眉,起身走到正在吃点心的容昭身边,抓起他的手腕,再次仔细查探。
白天在宴会相遇时,他已经悄悄查探过一遍,并未见什么异样。
但仍有些不放心。
容昭感觉到一股柔和的仙元顺着手腕进来,在体内转了一圈。
他咽下嘴里的点心,提醒道:“曲复要杀的是你。”
“未必。”明尘查得很细,生怕错漏了一丁点不对劲,顺道重新给容昭解释了一遍,“他和天欲道有所勾结,而你又是无情道。虽说曲复并不知情,但你在他那里养了半个月的病,我担心会有问题。”
“他知道我是无情道。”
“……你告诉他的?”
“没有。他说自己和无情道有些渊源,所以能感觉出来。我觉得不像真话。”容昭舔了舔嘴角的点心屑,垂下眸子,思索片刻,补充道,“我和山殷去书肆的时候,遇见过一个天欲道。那个人能认出我修的是无情道。”
明尘和时望秋对视了一眼,彼此都在眼底看见一丝了然。
“曲复负责传递消息,不一定会亲自动手。”时望秋肃然道,“你最好查探一下他的灵台,天欲道的手段都是用在灵台内的。”
明尘依言探了探容昭的灵台。
灵台主清明,除了元神,本该无一物,而如今却在深处多了一片蒙蒙的灰雾。
他试了一下,这雾气有些古怪,寻常手段似乎无法驱除。
“……这是什么?”
“一片雾似的东西?那是天欲道的迷障。”时望秋很有经验,“迷障发作时会使人陷入幻境。不过以容小……尊者的心性,应当很快就能摆脱。上仙只需为他护法,莫让人趁虚而入便可。”
明尘稍觉安心,又追问道:“何时会发作?”
“这个没有定数,连天欲道自己也不清楚。”时望秋顿了顿,再次好意提醒道,“但是迷障发作后,他们会有所察觉,潜伏在附近伺机偷袭。还请上仙务必小心。”
“好。”明尘见他犹犹豫豫的似乎还有话要说,直接挑明了问,“你有事想请本仙帮忙?”
“……是。”时望秋估摸着自己说出的消息足够请明尘帮忙了,十分诚恳地道,“我想从逢川手中取回道侣的骨灰。还请上仙助我一臂之力,日后定当感激不尽。”
明尘沉吟。
他能感觉到,这人并未撒谎,但也没有全盘托出,依然藏有不少秘密。帮忙拿回骨灰倒是举手之劳,可自己身边还有个容昭,行事多少有些不便。
“明日一早,我先送你和容昭回去。骨灰一事,我来想办法。”
“多谢上仙。”
-
容昭被送了回去。
彼时方九鹤正拿着山殷新送来的茶叶暴殄天物,吨吨吨地往里加羊乳,被山殷怒斥“你不如扔了吧”,一抬头瞧见明尘牵着容昭进来,当场手一哆嗦,把茶叶洒了。
山殷:“?”
山殷心疼得差点晕过去,扑上去就要跟方九鹤拼命。
方九鹤尚在震惊之中没有回神,忘了招架,猝不及防被山殷掐得直翻白眼。
眼瞅着就要厥过去了,明尘及时上前,制止道:“山殷,松手。他快喘不上气了。”
山殷一愣,赶紧撒手,把人扶回椅子上拍背顺气。
“……没事,别拍了、咳咳……”方九鹤咳嗽两声,缓过劲来,望了眼站在门口不知道在琢磨什么的容昭,转头质问明尘道,“你不是去赏梅宴了吗?”
“是。”明尘不紧不慢道,“在赏梅宴上遇到的,就顺便带回来了。”
言语之间颇有些矜骄。
“……”方九鹤笑了一声,慢条斯理地整了整被山殷攥皱的衣襟,临时改为传音,对他此时的表现作出了中肯的评价,“嘚瑟。”
山殷不知道这两人在打什么哑谜,正要转身去看门口,冷不丁的,手掌被猛地掐了一下,当场“嗷”了一声,惊得差点跳起来,一扭头就和容昭撞了个眼对眼。
山殷:“?”
山殷呆滞:“你……你回来了?”
“嗯。”容昭过去,也有样学样地给方九鹤拍了拍背,在所有人都茫然之际,回头对山殷认真道,“不能这样对朋友。”
明尘率先反应过来:“容昭说得对。”
方九鹤甚觉欣慰,附和道:“说得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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