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你们拿人家道侣的遗物试探,至于吗?”山殷觉得此举有些过分了,“时望秋还是挺招容昭喜欢的,我觉得他坏不到哪里去。”
方九鹤揶揄他:“上次你还觉得喜欢兔子的都不是坏人。”
“我——”山殷一时语塞,心里憋闷得慌。
证道飞升这么多年,他见过许多是是非非,但始终不喜欢、也看不惯这般手段,索性眼不见为净,起身道:“行行,就你们两个心眼子多!”
说罢扔下两人跑了。
“……”明尘看向方九鹤,“不去追?”
“随他去。”方九鹤顿了顿,叹了口气,“我都没说我把人手腕给折了,结果为了这点小事又生气。”
继而又不解:“他到底吃什么长大的?几百年了,傻兔子都能成精,他怎么还这样直来直去莽莽撞撞?”
明尘轻飘飘道:“不然怎么招你喜欢?”
方九鹤:“……”
方九鹤哑口无言。
-
山殷没走远。
他记得时望秋被关在杂物房里,于是径直去了方九鹤的院子,打算瞧瞧情况。
当然,不会提及仿品的事。
不赞同归不赞同,但是明尘和方九鹤要做的事,山殷从来不会拆台。
杂物房很小,也很黑。门打开后,月光照进来,恰好能照亮整个窄室。
山殷捏着包套近乎用的果脯,蹑手蹑脚地朝里张望。
……然后和容昭撞了个对眼。
时望秋的气色很差,衣襟上沾着暗红的干涸的血迹,手腕软绵绵地搭在一旁,似乎断了。
容昭正往他嘴里塞丹药,地上还有一碗清水。
山殷:“???”
山殷震惊:“你——”
“嘘。”容昭蹿到他身前,一把捂住他的嘴,“本尊者是偷偷来的。”
然后又欲盖弥彰地强调了一遍:“偷偷来的。”
山殷:“……”
作者有话说:
比山殷还没有心眼子的人出现了!
第52章 神骗
山殷不傻,一想就明白了。
时望秋是有疑点不假,但也有拉拢的价值。于是那两人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打一棒子再给颗甜枣,明尘甚至还放了容昭出来给人送药。
不然以容昭的仙元,根本不可能打开方九鹤落在门上的禁制。
尽管如此,山殷还是觉得利用人家道侣的遗物很过分。
他走到时望秋身边,用仙元帮忙接好了腕骨,又把果脯递过去,问道:“吃吗?”
时望秋一怔,没想到在仙都竟然还有人用果脯收买人心的。须臾,他单手接过果脯,挑了一块放进嘴里,慢慢嚼着。
很甜,也很黏。
他吃完了,道:“多谢。尊者要尝尝么?”
容尊者拒绝了。
他很忙的。
依照明尘的吩咐,容昭收好装丹药的瓷瓶,藏起装清水的碗,营造出“偷偷来”的感觉,并且自以为此番拉拢示好完成得天衣无缝。
又担心继续留在这里会露馅,他拽了一下山殷,催促道:“该走了。”
山殷不想走。
“你为什么要修诡术道?”他问道,“我记得诡术道在凡间的名声也很差,常有人因此家破人亡,甚至还有被骗得散了宗门的。我看你不像那种人。”
时望秋愣了愣,低声喃喃:“不像吗?”
他恍惚想起当年,那人对自己说:“为何要行骗?你不像那种人。”
……当时,自己是怎么答的?
“骗就骗了。本仙修的诡术道,还要什么理由?”
“好。那我就让你这张嘴,再说不出骗人的花言巧语。”
之后便是近百年的纠缠,恨过爱过,至死方休,到头来只剩下那么一点点的骨灰。
时望秋很慢地眨了一下眼睛,长久的沉默之后,轻声道:“说来好笑,最初我选择诡术道,只是因为……我胆小怕事,怕疼怕死。骗人只需三寸不烂之舌,不用杀人,不用见血,几句话就能成事,很适合我。”
山殷有些意外。
“那你怎么有胆量去欺骗上仙?”
时望秋不由失笑:“难不成我有胆量不靠骗,直接去刺杀上仙么?话又说回来,其实我没打算骗他的,只是弄错人了。”
容昭本来无所事事,闻言,顿时竖起耳朵。
“认错人?”他从储物戒里摸出平时听奇闻吃的点心,很慷慨地掰成了三份,“为什么会认错人?”
山殷也很好奇:“你连人都没认清就骗?”
时望秋:“……”
这些事留在心里许多年,被反复回忆又反复封存,都快盘出潮湿的霉味了。反正漫漫长夜也无事可做,索性就拿出来说说。
于是三人融洽地挤在窄小的杂物房里,开始说故事,山殷甚至找了矮凳过来。
“当年天欲道还很猖狂,在仙山附近建了府邸,将被骗的仙君都关在那里,供他们玩乐。”疗伤丹药效果很好,时望秋已经能坐起来了,顺便又问容昭要了块点心。
“府邸藏得很深,和仙山又近,被掳进去的仙君不是死在了里面,就是被扔到仙山深处自生自灭,根本不可能逃出来。后来有上仙看不下去,开始暗访天欲道。我就是在那个时候,做了一个愚蠢的决定。”
-
彼时时望秋新晋上仙,不知天高地厚,又觉得自己的骗术已到至臻之境,骗谁都手到擒来,颇有些寂寞无聊。
恰好听闻天欲道的恶行,顿时玩心大起。
既然天欲道擅长以“情”来蛊惑玩弄别人,那他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用“情”反过来来将天欲道骗得团团转。
最好能将人骗得道心破碎,崩溃自尽。
那样的场面,定然十分有趣。
他越想越觉得这个主意妙极,说不准还能让自己的骗术再精进几分,于是凭借诡术道秘法,配上三寸不烂之舌,很快就取得了天欲道的信任。
后来,在那些一个比一个妖娆,一个赛一个花枝招展的天欲道当中,他随手一选,便选中了个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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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的?”容昭吃完了点心,又在山殷袖子里摸了把果脯,好奇地插话道,“还有假的天欲道?”
“那不是天欲道,是假扮天欲道混进来暗访的上仙。”时望秋叹了口气,似是怅然,许久,轻轻吐出那个早已在仙都消失的名字,“沈微明上仙。”
自诩无往不利的骗子从一开始,就找错了目标,落得如今的下场也是理所当然。
回忆到这里,时望秋有些疲惫地闭上眼睛。
山殷给容昭使了个眼色,拉上人轻手轻脚地离开了。
容昭挣开山殷的手,又折回去,给时望秋留了储物戒里最后一包点心。
回到寝屋时,已是后半夜了。
屋里亮着灯,明尘在等他。
“回来了?”
“嗯。”容昭强调,“你说要偷偷去,我就偷偷去了。”
“……”明尘觉得自己教的东西似乎出现了某种奇怪的偏差,但一时半会又想不到哪里会出问题,追问道,“你怎么做的?”
“我打开门,给他吃了疗伤的丹药,还喂了水。”容昭如实地道,“山殷帮他接好了手腕。后来时望秋开始说过去的事,我们就坐在那吃东西。你给我做的点心都吃完了。”
明尘:“…… ……”
虽然过程有些奇怪,但结果还是大差不大的,于是他亲了一下容昭,夸道:“做得好。时望秋说了些什么?”
容尊者也觉得自己做得很好。
他把弄脏的发尾塞给明尘打理,又坐到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将时望秋说的话一五一十地转述了一遍。
“……沈微明?”明尘给他顺着头发,慢慢地回忆,“那应当是……千年前的事了。我记得当时他已是渡劫十次的上仙,不知为何死在了污秽之地。时望秋说自己曾去污秽之地给道侣收尸,他的道侣竟是沈微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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