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卫悄然出现,作揖道:“殿下。”
“带了多少人?”
“十五人,一个时辰前就到了,安插在各营的卫兵里。”
“盯紧殷嗣的帐子,有任何动静,回来报我。”
阿七思忖了一会,道:“关于太子,属下确有一事感觉不大对劲。”
“什么?”
“太子身边的掌事太监一向是刘公公,不知怎么,就在刚刚,太子刚安顿下来就把跟前人全换了。”
“哦?”殷离思索了片刻,很快就全想通了,他忽然笑起来,笑得双肩都在抖。
阿七鲜少见到自家殿下笑,至多是暗中守卫时,隔着被解开的屋瓦看见殿下对着萧沐浅浅地笑,如今这样开怀地笑却是从未见过,笑靥如花的殿下把他看呆了。
“殷嗣定以为刘公公是萧沐的奸细。”殷离笑着道:“萧沐这病秧子,三言两语就让他自断一臂。”
殷离缓缓收了笑,目光沉沉,“真是个不容小觑的家伙。”
身旁人没动静,他疑惑看去,问:“还有事?”
阿七匆匆回神,耳根热得发红,垂首道:“还有,我来时,看见礼部张大人鬼鬼祟祟进了太子的帐子。”
礼部?
殷离若有所思,太子的党羽遍布吏部,兵部,户部,礼部这种无实权的清水衙门,殷嗣向来看不上,怎么会突然找上张大人了。
而且刚安顿下来就接连动作,是有什么急事吗?
殷离思来想去,唯有萧沐今日的那两句话,让殷嗣自乱阵脚。
如果他是殷嗣,一旦认为自己被人提前预知了计划,既然怎么做都是被动,那倒不如一不做二不休,打个对方措手不及,说不定还有一丝胜算。
殷离果断下令,“抽调些人,看着萧沐。”
“是。”
*
殷离至夜深是才回到帐子里,不知是不是下人取了床厚棉被,被褥显得鼓鼓囊囊的一大包,正堆在床榻里侧,殷离有点疑惑,却并未多想,换上了寝衣便翻身躺下,刚试图拉扯一下被褥,便觉异常沉重。
他皱了下眉,下意识地加大力道一扯。
被褥拉开了,却从里面滚出一颗毛绒绒的脑袋。
殷离吃了一吓,跳将开来,退至衣架旁,“谁!”他说时手背在身后,伸至挂起的衣衫里,悄悄捏紧了藏在其间的匕首。
那颗毛绒绒脑袋仰起,露出萧沐惺忪的睡眼。
殷离眉心一跳,这病秧子怎么跑他帐子里来了?!
萧沐眨眨眼,忽然裹着被子坐起来,把自己包成了个粽子,“公主?你怎么来了?”
殷离深吸口气,沉沉道:“这是我的帐子。”
“嗯?”萧沐看起来颇为惊讶,终于清醒几分。
见殷离穿着寝衣,面色不虞地看着自己,萧沐茫然啊了一声,难不成他搞错了?
他裹着被子赤脚就跑下床榻,直走出帐外,在两个帐子间左看看,右看看,脑袋摇得像个拨浪鼓。
萧沐愣了,为什么这帐子长得一模一样?根本分不出来!
殷离看他这神色,竟像是真走错了路。
他想了想,叹了口气,指着账顶的风向标道:“我的帐子,风向标是红的。”
萧沐顺着他的手指看去,见账顶一个箭矢形状的风向标,现下正刮东南风,箭尾红色一面正朝着二人。
殷离又指了指一旁的另一个帐顶,上面同样的风向标,箭尾涂黄,“你的是黄色的。”
萧沐恍然大悟般哦了一声,“多谢公主。”他说完,又想了想,郑重其事给殷离鞠躬致歉:“今日是唐突,多有冒犯。”
殷离愣了愣,心说这病秧子还真不是故意的?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头莫名地空了一下,“没关系。”他眸子一转,忽然起了逗弄的心思,勾着唇,言语暧昧地道:“世子,要与我同寝么?”
萧沐一愣,连连摇头,慌张取走了衣衫后又道了好几次歉才回去。
殷离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笑意收敛,又沉默了一会,才回到帐中。
夜幕四合,月明星稀。
白日里刮的东南风忽然转了向,殷离账顶的风向标吱呀一声缓缓转动,红色的箭尾翻了个面,露出背面一片鹅黄。
*
翌日清晨,正式的狩猎拉开帷幕。
行宫最高处的看台上,隆景帝心情大好,慷慨激昂地说了些激励将士的豪言壮语。随后便是轰隆隆震耳欲聋的的战鼓与号角声响起,激起周遭林间一片惊鸟,四散而逃。
春猎的重头戏是虎王,早已被放逐至特定区域,虽然最终是以猎物多寡以及捕猎难度来判定输赢,但若捕到虎王能加分不少,甚至可能直接拿下头筹,所以每年春秋狩猎,虎王都是各支队伍争夺的对象。
不断有队伍开始进发,萧沐亦检查了行装,正打算上路时,一名官员笑吟吟走来,冲他作揖道:“世子爷,许久不见。”
萧沐一愣,心说这人是谁?
来人一身朱红官袍,看起来有些面熟,但萧沐愣是想不起来了。
他抱歉问道:“你是?”
那官员一愣,旋即笑呵呵道:“世子爷真是贵人多忘事,下官张栋之,前年无辜被牵连进一桩军饷案,是世子爷为下官做了证,这才免遭一劫。”
萧沐哦了一声,“有事?”
此时殷离正在整理马鞍,看见这边的动静停下了动作,神色一凝,礼部张大人?
他不就是阿七探到昨日去了太子帐子里的那位?
殷离狐疑眯了眯眼,缓步走了过去,那张栋之本欲说些什么,看见殷离走来,便下意识地停下话头,彬彬有礼作揖道:“公主殿下。”
殷离笑了笑,“张大人找世子有什么事吗?”
张大人坦然道:“来送件东西。”他说时便掏出一份羊皮卷,递给萧沐:“这是虎王所在的区域地图。”
殷离立刻警惕起来,面上却做惊讶状:“这地图不是该保密么?”
张大人笑了笑,“猎场这么大,不划出虎王所在区域,要搜到什么时候?殿下放心,各队都有这份地图,今年就是要刨除运气成分,大家各凭本事。”
他说完,彬彬有礼地拱手作揖,“预祝世子爷,公主殿下旗开得胜。”随后便离开了。
萧沐看一眼那副地图,面无表情地揣进了袖兜里。
殷离连忙劝阻:“这地图有问题。”
“嗯?”萧沐疑惑,“能有什么问题?”
“往年没有这规矩,各支队伍都要花许久时间搜寻猎物,张栋之无缘无故给你这份地图,其中必有诈。”
“是吗?”萧沐皱了皱眉,“可我看他并未心虚,说的应该是实话。”
殷离听见这句,微微愣了一下,对啊,这病秧子可是有一眼看穿人心的本事,一个人是否有恶意与心虚,萧沐应该能察觉到。
可如果这个张大人并无恶意,昨夜怎么会去太子帐中,今日又突然送上一份地图?
殷离不理解,但他可以肯定的是,太子一定有所动作。
他本想再说点什么,却听见萧沐道:“不过我听公主的。”
殷离疑惑看一眼萧沐,“你就这么相信我?你不怕我故意不让你去,好自己捕走虎王?”
五公主与寻常女眷不同,是可以独自带队参加比赛的。
萧沐耸肩,“我自然信公主。公主行事磊落,必不会做此等事。”其实他本就对虎王没兴趣,他不想要金弓,只想要第二名的止水剑。
磊落?
殷离微微一怔,心口莫名跳快了一下。
这病秧子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我可是杀你的刺客。
虽然这么想,他还是含糊地唔了一声。
殷离看着萧沐跨上马背,心道不行,就算萧沐不去地图区域,他也不能掉以轻心,他还不知道太子的计策,眼下暗箭难防,他得亲自看着这病秧子。
可若是以公主的身份与萧沐随行,若遭到危险,他一旦施展功夫,立刻就会被这病秧子通过身手发现他就是那名刺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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