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隆景帝来了。
他下了朝就听闻此事,本是不放心怡妃独自应对萧氏,却没想到一来就看到一派其乐融融的场面,亦稍稍放下了心,亦加入进来,聊起了家常。
于是云皇后赶到时,便见到这样一幅场景,萧王妃拉着的怡妃手正聊得热络,一口一个亲家母。皇帝亦有一搭没一搭的问几句,好一派和睦的一家五口。
倒显得她这个刚刚赶来的皇后成了局外人。
她觉得刺眼,但当着皇帝的面,却也不得不忝着脸打招呼。
气氛因为皇后的加入,突然安静下来。
隆景帝率先打破沉默,没话找话地问萧沐:“近日与离儿过得还好?”
萧沐想了想,看一眼殷离,据实回答:“有些波折,不过有惊无险。”
“哦?什么波折,说来听听。”隆景帝像是很有兴趣,意味深长看一眼殷离后,端起茶盏轻啄一口。
“有人在公主的安胎药里放了五行草。”萧沐对于无关剑的事情向来去头去尾只拣梗概说,一句话很短,却让皇帝与怡妃都惊呆了。
他这一句短话信息量巨大,惊得皇帝呛了一口茶水,连连咳嗽。
怡妃亦是一脸震惊地看着殷离。
什么安胎药?谁喝安胎药?
萧沐没有解释这句没头没尾的话,就自顾给皇帝下起保证来:“此事是我疏忽,今后我一定会照顾好公主,不会再有意外。”
对他来说,不论事实如何,都是因为他没发现屋里的奸细,他从来不给自己的疏忽找借口,认为承担责任才是主要的,便完全忽略了解释事件背景,例如殷离根本没怀孕,也没喝药。
于是三人都误会了。
皇帝与怡妃看着殷离目光复杂,他们素来知道殷离主意多,难不成是什么假装怀孕的计策?
云皇后则是不由自主瞥了一眼殷离平坦的肚子,方才的郁结之气一扫而空。
萧王府的探子没有传来回信,她还不知道具体情况,听见萧沐的话便知应是成了,就是不知那探子暴露了没有,为何至今没有消息?
殷离听了萧沐的话微微皱眉,心说这病秧子当着皇后的面把探子下毒的事摆到台面上来,难不成是要硬碰硬?
隆景帝问:“到底发生何事?”
萧沐正欲开口,却见萧王妃适时接话,故作叹息地哎了一声,做出一脸后怕的表情:“离儿可怜呀,才喝了几日的安胎药,就被笨手笨脚的侍女弄混药材,竟然掺了滑胎的五行草。”
怡妃惊得倒吸一口凉气,“五行草这种绝嗣的东西可不常见,怎么会无缘无故弄混呢?”她说时意味深长看一眼皇后,又摆出担忧的表情拉过殷离,关切询问:“离儿没事吧?”
殷离心道还是王妃机智,把下毒说成是疏忽,避免与皇后正面冲突。
他对怡妃摇摇头,“我没事。”
云皇后闻言勾起了唇,暗自畅快不已。这神情落在萧王妃眼里,后者立即调转话锋:“是啊,我们离儿吉人自有天相,好在那药没喝。”
云皇后的笑容旋即僵在脸上。
萧沐点点头,“公主聪慧,及时发现了。”
隆景帝了然,赞许地看一眼殷离,又问:“那奴才如何处置了?”
萧沐诚实回答:“杖毙了。”
殷离额角一跳,萧沐果然嚣张,私自处置了皇后的人,还当面炫耀。
这都不是硬碰硬皇后,而是嘲讽了。
不过还挺爽的……
他还在想萧沐该怎么收场,便听见王妃道:“我知离儿身边的侍女都是皇后娘娘赐下的,可这样粗心大意的人定然留不得,我就越俎代庖,替皇后娘娘处置了。”
她说时,意味深长地看着皇后,“皇后娘娘不会介意吧?”
云皇后看见王妃含笑的目光中透出了点警告的意味,她磨了磨牙,强笑着道:“这么个粗鄙的丫头,处置就处置了吧,本宫下回再挑几个好的。”
“不用了。”萧沐回绝,“还是王府的老人好用,不容易出岔子。”
云皇后被萧沐这句嚣张的话堵得面色一黑,这是在嫌弃她的人笨手笨脚吗?
岂有此理!
还没等云皇后发作,萧沐又道:“这一回公主并没有怀孕,算是有惊无险,为了保证以后不出差错,王府还是不要再收外人了。”
殷离心头告诉自己萧沐就是这样的嚣张,习惯就好。
但看见皇后被怼出猪肝色,他就心头畅快。
而且萧沐似乎只对外人嚣张,面对他与王妃,便干净温和,毫不设防。
如此看来,这份嚣张都显得可爱了。
云皇后的面色一点点阴沉下去,最后变成了铁青。
没怀?
这就是说因为一个不存在的孩子,她不仅丢了一枚成功楔进王府的钉子,还把今后往王府里塞人的机会都断绝了?
王妃捂嘴笑了笑,“是呀,否则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跟亲家母交代才好。”
皇后恨得牙根痒,挂着虚假的笑意道:“是吗,那还真是有惊无险啊。”
隆景帝几乎压不住唇角,心说离儿这一招引蛇出洞真是高,于是亦点头道:“是该好好安抚离儿,回头朕的库房里有什么想要的,尽管挑。”
殷离应下了,可抬眼便见皇后看向怡妃的狰狞的眼神,心头一沉。
皇后被这样下脸,等他们一走,一定会想法子磋磨母妃。
他的脑海飞速运转,想着该怎么护着怡妃。
此时皇帝岔开话题,继续与萧沐话起了家常:“你父亲最近如何?”
萧沐愣了愣,他穿过来至今不过月余,提起这个萧老王爷只有原主记忆中一些模糊的印象,老王爷常年驻守北境,父子二人鲜少见面,全凭家书传讯,最近如何,他还真不知道。
他绞尽脑汁,试图回忆最近一封家书的内容。
良久,他哦了一声,道:“父亲说今年的马驹质量不好,只能挑出良马千匹,恐怕还不够镇北军自己用的,说答应要送我的马驹只能等明年了。”
这是他从记忆中挖掘到的最近一封家书的内容,也不过想起只言片语,其他的,他属实想不起来了。
可听见这句话后,云皇后的面色却是阴得能滴水。
大渝最好的战马在北境,是北境铁骑所向披靡的根基,每年除却供应镇北军外,还供给其他军队,而皇后母家云氏驻扎京畿,每年都从北境获得良马成百上千。
没有北境的良马,只能拿次等马充数,无疑会削弱骑兵的战力。
云皇后几乎一口咬碎后槽牙,藏在袍袖中的指尖几乎要将帕子绞碎。
她恶狠狠盯着萧沐。好一个萧氏!先是认怡妃那个贱人做亲家母,眼下又把战马拿出来说事,这是想警告她,不准动这对母子吗?
这是明晃晃地宣示主权。
殷离有些怔忪地看向萧沐。
这病秧子,是在护着他与母妃吗?
为了护着他们,连战马这样重要的战略物资都能拿出来当做拿捏皇后的筹码?
你竟然……爱我至此吗?
第17章 (二合一)
回程马车上,殷离时不时瞥一眼萧沐,把方才萧沐在宫里的那些话反复咀嚼,最终微不可查地扬了一下唇。
这病秧子一向对他目不斜视,客客气气的,其实还不是爱他爱到无法自拔,不惜利用战马来震慑了皇后,护住母妃。
既然如此,那他也不是不能投桃报李,放弃刺杀,暂且扮演两年贤良淑德的世子妃。
就算给这家伙一点甜头吧。
他想着。
待回到府里,茗瑞给萧沐更衣,殷离眸光微动,主动上前道:“我来吧。”说时褪下萧沐身上繁复的礼服,又从茗瑞手中接过家常的素衣外袍,轻轻抖开后替萧沐更换。
贤妻应该都是这样的吧?
殷离不知道,只是自己揣摩着儿时见到母妃服侍父皇的模样,手脚不太熟练地给萧沐更衣。
穿好了衣衫,萧沐又很自觉地抬起双臂,等着他给自己系腰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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