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士兵们上前拉人,原本已经安静下来的殷嗣突然竭力挣扎着怒吼,表情狰狞道:“你们胆敢对朕无礼!大胆!统统拉出去砍了!朕是皇帝!”
然而不论他如何挣扎,都挣不开身侧两名士兵的钳制。
将领仔细打量着殷嗣,眸中忽地寒光一闪,面无表情地拔剑而出,冷声:“陛下口谕,若是殷嗣胡言乱语,抗旨不尊,便割了他的舌头。”话落,便上前一掌按住殷嗣的下颚,迫使他张开口。
寒光在眼前闪过,殷嗣猛地瞪大了眼,彷佛终于明白过来眼下的状况,不由面露惊恐,剧烈挣扎发出呜咽声。
然而强大的力量令他一丝一毫也挣脱不开。他的牙关被狠狠撬开,利刃毫不犹豫地直入口腔。
下一刻,破败的院落上空,传来一声凄厉无比的惨叫。
……
……
隆景帝身死后,宫里陷入了一阵忙乱,朝臣们聚集在勤政殿议事,殷离忙中抽空将萧沐安排在自己的寝殿休息。
萧沐昨夜就没有睡好,折腾了一整日早就连眼皮都睁不开了,合衣倒在床榻上,刚沾上被褥就陷入了睡梦。
梦境中,他似乎在一座马球场——
身边传来众人的欢呼声,萧沐还依稀听见有人大喊着“五殿下”,于是他寻声望去,只见那些身着华服的少男少女,全都是一幅激动的神情,目光全都聚焦在场上一抹红色的人影身上。
那人身形飒爽,犹如一道红色的闪电提着球杆在场中疾驰,不多久的功夫,便一人独进三球。
场上登时爆发出一阵阵的欢呼声。
萧沐坐在场中,许是因为有风的缘故,没一会他便开始止不住地咳嗽起来,茗瑞劝他回府,他却摆了摆手,眸子执着地追逐着场上那抹红色的身影,强忍喉间痒意,抑制到受不住了,才轻咳两声稍作缓解。
待到萧沐硬撑着看完一场球赛下来,他已是脸色苍白,浑身冒出虚汗。
殷离赢了球,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他翻身下马,将球杆丢给身旁球童,大踏步走到场边。他在人群中寻找方才一直望着自己的那束目光,找了许久,却只发现一个空座……
待殷离回到寝殿时,天已经微微亮了。
他在萧沐身侧坐下,托着腮,嘴角翘起静静地用眼神描摹萧沐的面庞轮廓,忽地伸出食指点在萧沐的眉心缓缓地揉按,试图把那皱紧的眉心揉开。
未久,萧沐的睫羽颤抖了一下,缓缓张开,像是停留在水面的蝴蝶扇动了翅膀。
模糊的视线中,殷离的朦胧的面容映入眼帘,像是梦境中看见的那个红衫人。
萧沐还有些迷糊,恍惚唤了一声:“五殿下……”
殷离的动作一顿,心头没来由升起一丝焦躁。
这是梦见前世了吗?梦见多少?
他收回手指,不动声色地柔声道:“吵醒你了?”
萧沐揉揉眼睛,这回终于清醒了,眨眨眼看清了殷离后道:“阿离,你忙完了?”
殷离嗯了一声,“睡饱了吗?不够再睡会。”
萧沐摇头,“睡够了。”他昨日还没入夜便倒头就睡,一觉睡到现在,眼看都快天亮了。
殷离将人抱进怀里,“做什么梦了?眉心拧得那么紧。”
萧沐唔了一声,思索了一会道:“没什么,醒来就忘了。”
殷离这才神色一松,轻轻应了一声:“那就好。”他说时又去握萧沐的手,感觉萧沐四指冰冷,不由皱眉轻斥了句:“你怎么连被褥也不盖?已经是秋天了,着凉怎么办?”
他顿时生出些不满,转头冲廊下守夜的侍从喝斥:“你们就是这么侍奉世子的?”方才还一派温和望着萧沐的面上已经一派冷然。
廊下传来哐当一声,随后便是侍从们慌乱地来到殿内跪下。
萧沐摆摆手,“没你们的事,退下吧。”他说完又扭头看殷离,“你怎么这么生气?是我自己不让他们进来的。”
殷离压了压嘴角,但语气中仍带着些埋怨道:“是你不爱惜自己的身体我才生气的,你今后少让我担心行不行?”他刚说完,便察觉到自己的语气似乎有些重。
他忽地怔住,自己是怎么了,为什么这么焦躁?
萧沐发觉殷离有些不大对劲,不由坐直了身体,迟疑握住殷离的手,小心翼翼地问道:“阿离,你是不是因为陛下走了,心情不好?”
原本他对人情冷暖有些淡漠,但自从有了爹爹和娘亲之后,他已经很能体会到亲情是种什么样的情感,设身处地地想,如果他的爹爹没了,他也一定会很难过吧。
殷离闻言一愣,他本来压根没往这方面想,但听见这一句,他忽然眸子一转,做出一幅痛心的表情来,有气无力倒在萧沐肩头,“是啊,我好难受,你安慰安慰我。”
萧沐拍拍他的肩膀,又轻搂了一下,虽然无法感同身受,但他还是难得产生了一丝同情:“没事的,你还有怡妃娘娘。”
“你怎么不说我还有你?”殷离皱了一下眉,抬起头来委屈巴巴地看着萧沐。
正常不应该说“你还有我,我会一直陪你”之类的吗!
萧沐眨眨眼,恍然颔首:“嗯,你还有我。”
“不够……”殷离拉过萧沐的手放在自己心口,“我的心好痛,你给我揉揉。”
萧沐冰凉的手指按在殷离炽热的胸膛,几乎被烫了一下,那热意沿着掌心一直蔓延到他的心口,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忽然砰砰地跳快了,纷乱得像是千万只蝴蝶在他的心头振翅,发出嗡嗡震响。
他强迫自己收回注意力,轻轻地揉按着,专注看着对方的胸膛,却没有发现殷离看着他的视线越来越沉,渐渐伸手覆在他的手背上,眸底染上一片玉色。
按着按着,他人就被推倒了。
萧沐疑惑拧眉,抬眼看见殷离整个人都压了上来,呼吸也开始又沉又烫。
他对这灼烫的呼吸熟悉得不得了,立刻制止:“不行。”
殷离嘴角一垮,委屈道:“真要满一个月啊?都过去大半个月了也不差这么几天吧?”
二十多天呐!从夏末到初秋,他连小呆子一根手指头都没碰一下,他觉得自己简直就是当朝柳下惠!
萧沐认真点头,“君子一言……”
“我不是君子。”殷离厚着脸皮打断。
萧沐一怔,还有人为了这种事不做君子吗?他想了想又改了措辞:“你现在是皇帝了,一言九鼎。”
“我还没有登基。”殷离继续嘴犟反驳。
“你接受了众臣的朝拜,已经是了。”
殷离磨了磨后槽牙,绞尽脑汁,忽然目光一亮,“那今天是我做皇帝第一天,该不该纪念一下?”
萧沐一愣,思考半晌竟然无法反驳。
好像……应该?又好像没必要?
正在他迷糊间,殷离已经埋首在他颈间蹭来蹭去,他有些痒,又有些酥麻的战栗感从尾椎蹿到头皮,浑身像过电了一般。
意志开始涣散,萧沐放弃了思考,算了……就当纪念一下吧。
……
……
萧沐再次醒来时,正泡在一湾温水里,水的温度正好,舒适得叫他全身的毛孔都舒展开了,甚至有些头皮发麻。
他望向四周,自己好似是在一座室内温泉池中。
殷离就在他身边,一只手隐没在水里,一手揽着他的腰。
萧沐一愣,反应过来后背脊也僵了一下。
“我自己来吧。”
“不用,已经快好了。”殷离在他耳侧沉沉低笑道。
萧沐垂眼看着水面,一缕的白色絮状物从水下蔓延开来,将一片清透的池水染成一片白雾后又被水流冲散,恢复清透后,旋即又涌出一缕,如此循环往复。
良久,他周身的池水都显得有些浑了,好在池子够大,不多久又全都消散开。
这个量……萧沐有点震惊,不由看向殷离,“阿离,你都不会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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