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不过她(44)
就知道她能听见,叶知秋酒窝微陷。
周边的学生都匆匆忙忙,左右游移着向着哨声密集的地方走去,雾色里很快只余下阿弥单薄的身影。
阿弥能感觉到知秋就要走了,她没有去追,因为知秋还是会离开,不过知秋叫住她,总是想和她说点话的。
知秋说:“阿弥,即使不能打电话,也要每天都从早安开始,晚安结束,每天微笑着面对,微笑入眠,好吗?。”
“好啊。”
“知秋,早安。”隔着一层渡起了层光的白雾,阿弥露出个大大的笑脸歪了歪头,恬静中带点皮:“知秋,晚安。”
☆、喂喂饭乃
在学校里走错了路会有老师指人导你回到属于自己的位置。
阿弥刚开始总找不对教室的门, 多走了两回后就明白了, 和记忆里不一样, 班上并没有她想的那么热闹。
作自我介绍的时候, 下边的同学也都依次站起来响亮地报了各自的名字,这个时候阿弥才发现, 原来一个班上才十一个,加上她就十二个。
都是些小孩子的声音。
阿弥按着老师的安排坐到了教室的后边, 她领到了课本。这里的课本也和她记忆里的不一样, 抱在手里异常地沉, 打开一摸,上边分布着密密麻麻的小点。
这是用手读的课本。
几节课下来, 阿弥已然变得惶惶不已。老师讲的她一点都听不懂, 手里摸着课本也只能摸到点点。
这个时候她才明白过来,并不是进了学校,坐在教室里就可以学到东西。阿弥发现, 她现在好像只是换了个人多的地方呆着而已。
她不知道怎么办了。
尤其是她的同桌还是个小男孩,老师还说让小男孩要多照顾阿弥, 也让阿弥有问题可以请教小男孩。
可是这个男孩想摸她。
“大家都是这样啊, 不摸你怎么知道你长什么样子。”阿弥这才知道, 在学校里,大家真正的认识都是从摸开始的。
阿弥还是不肯让同桌和同学们摸她的脸。不过大家还是都知道了阿弥是个高个子的同学,不仅个子高,她还不识字。
大家没有笑话她,可是谁也不太愿意理会她了。
不过每天都会专门有一节课是让大家玩的, 在阿弥看来是玩,不过却是盲校一直都有在做的练习,主要练习视障学生的方向感及平衡感。
这个时候大家很喜欢指导阿弥,因为班上只有她一个人不懂得怎么走盲道和正确使用盲杖,小孩子们便会叽叽喳喳地把各自的心得告诉阿弥。
阿弥喜欢上心理辅导课,因为上课的老师说话很温和,而且说的话她也喜欢听,还不用回答那么难的问题。
只要听就好了。
“有太阳的时候,我们可以通过脸上的热度来感觉到光的方向。”这是个男老师,声音温润,似乎像个大叔般的年纪,语调节奏也和轻缓,声音在教室内似荡漾:“有温度的地方就是太阳所在,向着太阳走,永远不会迷路。”
阿弥喜欢太阳,所以她把老师的话记得很清楚。
“你不会找到路,除非你敢于迷路。”
我看不到路。阿弥似懂非懂,到了下课仍旧有些不懂老师说的这个是什么意思。
阿弥就在课室回食堂的路上走着,偏着头,手里还抱着本厚厚的大书,身上的校服整齐而服贴。
隔得好远,叶知秋就注意到了个子高挑的阿弥。
怎么一个人呢。
叶知秋特地赶早来看看,想知道阿弥在学校里的现状,过得开不开心,现在看到她一个人,心里的那些担忧全部都涌了起来。
这两天除了工作,她所做的事情就是不断地翻阅各种关于盲人心理和上学的问题。可是这类的信息实在是太少了。
到最后,叶知秋都有些怀疑是不是该等阿弥眼睛好了,再考虑上学的事情。只是……万一不会好呢?
再说,手术即使顺利,安排下来,阿弥也是十八岁的人了,到时候让她再补小学的课程吗?现在如果能补上五年级的课程,还能从盲校这里弄到小学毕业证,眼睛好了后可以直接升中学不是更快吗?
“阿弥。”叶知秋猎猎风中轻唤了声。
阿弥立即住了脚,偏着头再听了听,她忽地就想起老师的话,有温度的地方就有太阳,可是这个时候,她只觉得有温度的地方就有知秋。她向着知秋说话的地方奔去。
应该近了吧?她听见知秋的声音了。
“你慢点,别跑。”
再一次,抱准了,阿弥开心得不得了,她现在只是凭着声音就能抱到知秋。
叶知秋是专门来给阿弥把睡衣送过来的,她轻握过阿弥柔软的手:“在学校里开心吗?”
“开心。”阿弥笑笑的,好不容易见到知秋,不想说不开心的事情。
不太相信。叶知秋撇下头来,伸手捏了下阿弥的脸蛋:“说好的,心里想什么要说什么,不可以隐瞒。”
阿弥这才低了低头,笑意收了些:“也没有不开心,就是觉得和我想的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了?”叶知秋坐到阿弥身边,看着她吃饭。
可以看出来 ,阿弥对学校的日常生活适应得很快,从下学到食堂,到打饭吃饭,阿弥做得都很自如。
阿弥说到这里,食欲顿减,眉色里有几分惆怅:“同桌是个男孩子,我不喜欢男孩子,大家还说要摸我的脸,想知道我长什么样子。”
叶知秋一时不知道怎么说,她觉得阿弥这样是不对的。通过触摸来感受到对方的样子是盲人间很寻常的交流方式。
阿弥拒绝就显得很生疏,可是想到一双双手都要去摸阿弥的脸,她心里就别扭得很:“阿弥长得很好看,不喜欢被人家摸就不给摸好了,不过平时还是和同学多交流,知道吗?还有阿弥为什么不喜欢男孩子呢?”
“因为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阿弥照着外婆在她耳边说的话原原本本地念出来,然后低头喝了口汤。
食堂里的汤不好喝,没什么味道。
叶知秋少见地起了下眉头,虽然阿弥说这话的时候没什么怨念,只是浅浅淡淡的把心中所想说出来。
可那也是个危险的信息。
叶知秋看着阿弥喝汤,沉默了会,她才伸手揉了揉眉心,将面上的严肃揉去些,仍旧是扬着眉角,笑着问阿弥:“唐叔也不是好东西吗?”
“唐叔是好人。”阿弥听到知秋问她,就又坐正了身子。面向着知秋,头稍稍侧着,保持倾听的状态。
要是能看见就好了。知秋看着阿弥这么乖的样子,心底又是一阵冲动,有时候她很想试着帮阿弥把眼前的纱带拆下来。
要是一拆下来,阿弥就会眨眨眼睛,说,知秋,我见你了——那样的时刻,想想就很美好啊。
“那齐博士不是好东西?”
阿弥赶紧摇头,齐博士帮她治眼睛,怎么能不是好东西呢:“博士也是好人。”
“知秋的爸爸也是男人,也不是好东西了?”
阿弥手抠着桌子,脑袋也垂了下来,这才意识到知秋原来是在说她。难过得要死,好不容易见到知秋,还让知秋不开心。
叶知秋见阿弥不说话了,也跟着有些不安,毕竟在她看来,阿弥也不过是个小姑娘,又看不见,认知上有偏见也都是无可厚非的。
她起身,绕到阿弥身边坐下,握过她的手,特意低下头去和阿弥说话,本来想说些安慰的话,一开口还是没能忍住:“有个词叫做以偏概全,就是像你这样,觉得一个男人不好,就说所有男人不好,这是不对的。”
“好人,是不分男人女人的,坏人也不分男人女人。”叶知秋不把话说完,她难受,尤其是她不想阿弥对这个世界有太多误会。
或者说,她有些不能接受,阿弥的想法和她偏离得太远。
“阿弥要相信,世上永远是好人比坏人多的好吗?”叶知秋伸手将阿弥脸掰向自己:“虽然命运对你很残忍,可是阿弥不要因此而变成一个对世界怀有偏见的人好吗?”
不管你经历了什么,我都希望你是美好的,值得我去喜欢和守护的。
知秋说的总是对的,知秋说的,阿弥总不是很懂,可是她喜欢听知秋说话,也喜欢知秋这样摸着她的脸。
阿弥也抬起手,摸着知秋的脸:“我不讨厌男孩子,我只是不想男孩摸我的脸,我也不想摸男孩子的脸。”
“我喜欢摸知秋,也喜欢知秋摸我。”
阿弥双手捧过知秋的脸,浅笑着:“老师有教我们怎么去记住别人的脸,我以前都不知道可以这样的。”
“这是知秋的眉骨,这是知秋的的大眼睛,高鼻梁,知秋脸上没有很多肉,很光滑,这是下巴线,没有棱角,老师说这样的人一般都很温柔,也很美丽。”
阿弥双手从上往下,最后一齐停在知秋唇上。
叶知秋此时怔怔地,身子半倾向阿弥,眼眉几乎于阿弥齐平,阿弥说话的时呼出的热气就在她唇边徘徊。
阿弥的手指轻按着她的嘴唇,笑了下:“这里很好摸的,像果冻一样。”
叶知秋抿抿唇,侧开头,有些慌乱地将理了下头发,盯着阿弥面前摆着的晚餐:“阿弥喜欢吃果冻吗?”
“喜欢。”阿弥坐正身子说。
“那我下次给你买。”叶知秋轻拍了下阿弥:“好了,赶紧吃饭吧,还要上自习呢。”
由于阿弥情况比较特殊,学校安排了她晚上的时候和高中部的人一起上自习,所以她的作息时间和室友们都是同步的。
阿弥这才专注地去勺碗里的饭,吃了口,然后发现今天的饭菜格外香,比以前快餐店里吃的好吃得多,不会油腻。
“知秋,好好吃,你也吃一吃一口。”阿弥用勺子舀一勺,就端起来向着知秋:“你尝一下这里的饭菜。”
“不用了,你自己吃。”叶知秋笑着直摇头,她怎么会需要一个盲人喂饭,她从三岁开始就再也没人这样给她喂过饭了。
阿弥不依:“你尝一下,真的很好吃的。”
“你吃一口,就一口好不好?”阿弥往前,一手举着勺,一手轻轻地掩在勺子下边,生怕倒掉了。
看她举得这么累,叶知秋没办法,只好轻移过头,轻轻含住勺子。
啊,知秋吃啦。阿弥别担多开心,手这便准确地凭着勺子的位置轻托住知秋的下巴,还轻轻摸了下:“你这样,很像我以前喂的小狗呢。”
“……。”知秋将勺子吐了出来,下巴也从阿弥软和的掌心脱离出来:“你养过小狗?”
“是和唐果一起喂的,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小狗,我看不见它的样子,不过它小小的,毛毛的,把吃的放在手心里,它就会贴上来自己舔。”
“每次它舔完,我就会摸摸它的下巴。”阿弥笑嘻嘻地伸手又想去摸知秋的下巴,她完全没料到知秋这会准备站起来。
手一挠就好像挠到个有些软的圆乎乎的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 被知秋红着脸摁倒了的作者大声呐喊:百评加更!作收涨百加更!深水加更!收藏涨百加胸。
☆、不想学习的一天
这是阿弥上学后的第二个周末在家练习盲文, 简直比在学校里还要辛苦, 在学校里她摸不懂书本, 老师说的很多东西都听不进去也没关系, 反正坐着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