茉莉味的白月光(53)
“快走,快走……呃!”宁晚扶着墙壁,红着眼推了沈舒云一把,用尽全身力气喊道,“云哥,快走啊!”
沈舒云知道这不是该耽误时间的地方,索性也将心一横,不再顾前方的浓烟,一股脑飞速地走了出去。
那块落木原本已经烧得七七八八了,上头的火不算太大,他们从起火的屋子走出去后,宁晚就地躺了下去,在楼道里滚了两遭,这次终于成功将后背燃起的火压灭了。虽说死里逃生,但情况也实在不容乐观——宁晚的后背被烧得血肉模糊,衣服和皮肉粘连在一起,发出极为难闻的烧焦气味,情景可以算得上是极为惨烈。
沈舒云心里猛地一坠,不知不觉间,眼圈又红了。
“别……别哭,”宁晚喘了几口气,躺在地上,好像没有力气再站起来似的,勉力笑了一笑,“你哭比火烧我还难受。”
沈舒云向来不是个喜欢落泪的人,越是坚强的人,眼泪的份量就越是重的,掉下来的那几滴简直就是要在宁晚心上砸出坑来。
宁晚撑着断断续续说了几句安慰的话,眼前一片片地发黑,他心里明白,自己大概是撑不了太久了,于是开口叮嘱道:“你赶紧跑下楼,这里不能久留。”
沈舒云怎么可能丢下宁晚自己逃生,他想要扶宁晚起来,就在这时候,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传来。沈舒云抬头望去,见到几个消防员匆匆提着东西赶了上来,顿时心弦一松,腿软地坐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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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舒云醒来的时候,对着明晃晃的白墙愣了许久,直至床侧的安娜叫了他两声,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来:“宁……”
才说出一个字,沈舒云就发现自己的声音已经哑得不成样子了,浓烟使他的喉咙变得喑哑,说话的时候像是吞了碎玻璃, 干拧着疼。
但沈舒云还是强撑着继续说下去:“宁晚……”
安娜连忙应答道:“他没有性命危险了,医生也为他处理过了,现在在隔离病房观察情况,防止感染,等你身体好一点再去看他吧。”
亲耳听到了想要的答案,沈舒云的心终于放下了。
安娜叹了口气,心道自己这是什么劳碌命,老板和老板娘突然遭遇大火,好不容易放个年假,在外地旅游的她被急召了回来。他们俩都这幅模样了,就连安娜看着都觉得是有够惨的,只好先来帮宁晚照看着沈舒云。
沈舒云不知道的是,他已经在医院昏睡了整整一天了,因为惊吓紧张、被浓烟呛到,他也在陪着宁晚进医院后陷入了短暂的昏迷,不过好在身上并没有烧伤,比起宁晚来还是要好得多。几个人把他抬进病房,让他好好休息了一下。
“谢谢你,安娜,赶到这里来真是麻烦你。”
沈舒云说完这句话,又闭上了眼睛,沉沉睡了过去。
这一次再醒来的时候,沈舒云见到了一个非常令他意外的男人——宁晚的父亲。
宁父穿着一套简洁款式的西装,头发打理得一丝不苟,尽管他年逾七十,但精神头很好,行头打理得也很整洁,使他看起来比同龄人大概年轻了五六岁。他坐在沈舒云床边翻着一本财经杂志来打发时间,完全没注意到沈舒云已经醒来了。
“您怎么来了?”
“醒了?”宁父放下手里的书,有些惊讶地道,“比我想的要醒得早呢。”
沈舒云眉头微蹙,正暗自琢磨着他的来意,毕竟他和宁晚的父亲向来算不得是关系亲厚,他总觉得宁父对谁都冷冷淡淡的,极为疏离,好像天生就没有多余的感情一样。
宁父开口道:“本来呢,我是不应该插手你们这些年轻孩子的事情,但是我想为我的儿子破一回例,你也就当是我多管闲事吧。”
说着,他拿起了放在桌子上的一份文件,递给沈舒云:“这是宁晚亲自去办下的,这几年他一直在接手宁氏的产业,做得还算不错,只是我偶然间发现,他每多拿到一份资产,他就会去补充办理文件。现在这一版,是大概两个月前他买下日延公司股份后重办的,你看看。”
沈舒云一接过来,顿时眼前一黑。
这竟然是一份赠与合同!
沈舒云大致看了一遍,赠与人是宁晚,受赠人也确实是自己。上头大致意思是说,宁晚自愿将名下全部的财产都赠与沈舒云所有,甚至连一分都没给沈渡留着。
“我不知道你们到底是因为什么理由离婚,但现在看来,我猜是那小子伤了你的心,”宁父的手指压在杂志上,轻轻点了两下,“但他也尝到苦头了,我想他这些年急于扩大产业,增加资产,也应该与你多少有些关系。我不是来劝和,更不会要求你原谅他。只是,那小子烧得不算轻,小沈先生,麻烦你有空的时候,能去看看他。”
沈舒云心头一颤,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想起来,三年前他刚生下沈渡,宁晚来找他的时候,自己对他说过要宁氏的所有财产这种话来赶他走……难道就是因为那句话,让宁晚记到现在么?!
这未免是太重的情意。
“之前我确实对你有失礼的地方,还请你不要再放在心上。”宁父顿了一顿,接着道,“我早已改变对你的看法了,因为我相信……宁晚,非你不可。”
“宁伯父,我明白了。”
“小沈先生是个聪明人,我也就不多说了。那么,祝你早日康复。”
宁父果真没有多留,说完话就起身离开了,独留沈舒云心中涌起万千波澜。
薄薄的纸张在沈舒云手里捏皱,宛如他被酸涩情绪泡得一塌糊涂的心脏。
他一分、一秒都不能再等了,他想立刻看到宁晚。
想见他,现在就想见他。
沈舒云跳下床,也不顾自己穿着的一身病号服,穿着拖鞋就跑了出去。他找了个护士询问了下,找去宁晚所在的病房,在门外隔着玻璃朝里看——只见宁晚因为烧伤了后背和大臂所以趴卧在床上,缠着厚厚的绷带,深邃的眼紧闭,沈舒云心里那点放不下的东西,在这一刻尽数崩塌。
他对着玻璃窗妥协道:“好吧,你赢了。你醒过来吧,你醒过来,我们就算是讲和了。”
下一句话,又像是恳求:“赶快好起来,好不好?”
安娜给沈舒云带了份晚餐,找不见沈舒云,就连忙朝宁晚的病房赶了过来,果然在门口见着了沈舒云。只是她见着眼前的场景,一时觉得如鲠在喉,从牙缝里勉强挤出几个字来:“沈先生……”
“嗯?”
安娜叹了口气,从上衣口袋里取出一张面巾纸,递给沈舒云。
沈舒云有些木然地往脸上一摸,摸了满手冰冷的液体。
第69章 尾声
宁晚是第三天彻底清醒的,之间他曾模模糊糊地醒了两遭,但麻药失效后,疼痛令他意识模糊,于是又很快地睡了过去,直到第三天攒出了些气力,才从沉重的梦境挣脱出来。
他一睁眼,一张清秀的脸现在他视线里,朝他露出一个温柔又熟悉的笑来:“你好懒呐,这么久才醒。”
宁晚对着沈舒云的笑容愣了好一会儿,嘴唇抖了许久,最后只叫了一声:“云哥?”
“嗯,在这儿呢。”
宁晚长睫一颤,双眼倏忽亮了起来,他想要起身好好看看沈舒云,是否安然无恙、毫发未损,只是手臂刚刚一动,一股刺痛就传来,痛得他面色白了一白,“嘶”地吸了一口凉气。
“别乱动!”沈舒云知道宁晚想做什么,于是在床边蹲下去,高度能让宁晚的视线正好能对着他的脸,“我都好,没有受伤。”
宁晚像是不知道自己才是受伤的那个,露出一个庆幸至极的笑颜,连连说了两声“那就好”。
沈舒云心里一缩,只觉得心底一片柔软。他探过头去,在宁晚眉骨上轻轻亲了下,在宁晚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又在他高挺的鼻梁上落下一个吻:“你得快点好起来,不然还要麻烦我照顾你,是吧?”
宁晚被他这两个吻弄得浑身都僵硬,呼吸加速,他小心翼翼地抬起眼帘,声音里带着颤:“云哥?你,你这是?”
沈舒云望着窗外雨后初霁的天空,丝缕的云围绕在半探出头的太阳旁,阳光被水汽笼得很朦胧,透过窗子落在脸上,是一种懒洋洋的暖意。
他垂下眼,唇角的笑意扩大,接着伸出手去握住宁晚的手。细瘦的手指上,戴着一枚戒环,在阳光下闪闪发亮——是沈舒云在收拾宁晚东西的时候,偶然发现的串在一起的婚戒,他就重新戴在了手上。
“阿晚,我想和你一起回家。”
热度透过相接的皮肤传递,他们的手握在一起,像是榫卯一样严丝合缝地扣合,任是世界上最柔软的春风,也不能穿过他们紧握的手。
他们都知道,等待他们的将是很长、很长的一生。
不过无论是晴天还是雨天,只要握紧爱人的手,就不会迷失前行的路。
“欢迎回家。”
宁晚这样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