茉莉味的白月光(52)
车门一合上,车厢里没有空气流通,宁晚才闻见一股浓重凉苦的药膏味,不由转头打量着左鸢。左鸢倚着车门,懒懒地打了个哈欠,歪头按下车窗,接着从外套里摸出一个扁长的小黑盒,抽出一支细细的女式烟,目光与宁晚探究的眼神交汇:“介意我抽根烟吗?”
宁晚摇了摇头。
左鸢点了火,抽了大半根,才主动开口道:“青帮那头行动了,前两天动了手,我受了点小伤。老头给的药实在是难闻死了,味儿那么大,我喷香水都盖不住。”
“就是为了争海边码头那块地吗?”宁晚对他们道上那些事不太懂,他皱着眉思量许久,才开口道,“其实……那块地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好,我做了预估分析,竞拍的时候最好是能在五千万以内收购,才有回本的空间。否则超过这个数,就算是这里以后会被政府回购利用,也会是个漫长的过程,不是桩划得来的买卖。”
左鸢吐出一口烟来,一双狐狸似的眼被淡雾掩着,瞧不清是什么情绪:“你不懂,这块地对我们来说,就是必争之地。我们有我们的用处。”
“好吧。那我能问问,你们两派间怎么会积怨这么深的吗?”
这个问题左鸢没有回避,她将燃到末端的烟在抖了一抖,漫不经心地说道:“大概是因为几十年前,他们大佬的女人死在我阿爸手下了。后来又发生了很多事情……总而言之,这些年过去,仇恨累叠,其实连我们自己都开始觉得累了。”
“所以你才想洗白?”
左鸢低低地应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两人陷入了良久的沉默中,就在这沉默中,车子抵达了终点。
“死基佬,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明天上午就要竞拍了,你竟然今天下午才到。”左鸢揉了揉眉心,叹了口气,“还是谢谢你能来。”
“没什么,毕竟这也是我父亲授意的。不过我们说好了,这真的是最后一次了……”宁晚打开车门,在车门再次关合之前,留下一句话来,“我现在只想和他一起过平静的生活,真的不希望再有任何人、任何事来打扰我们。”
宁晚既然答应了要帮左鸢,就是真的尽心尽力去准备了,无论是资料还是方案,他都早就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并且在这些年他接手了大部分宁氏的企业,也并非是混沌度日,丰富的经验和手段令宁晚像是一把出鞘的利剑,巧舌如簧眼准手快,在竞拍上压了对方好大一筹,成功帮助左鸢拿下那块地以及投资,可谓是风光的大获全胜了。
他们一起在酒店的餐厅用过丰盛的午饭,在下午又和投资商谈了些合作问题,直到帮助左鸢将合同拟好,已经是晚上八点钟了。宁晚抻了个懒腰,打算做个功成身退的人,赶晚班飞机回到新加坡,就拒绝了左鸢共进晚餐的邀请。他想着几小时后就能见到沈舒云,扑进沈舒云的被窝里,不由心情大好,一天的疲倦也散了不少,合上电脑就和左鸢说了再见。
没想到在这时候,左鸢突然开了口,再次挽留道:“这间餐厅味道很不错,尤其是烧的乳鸽,很有名气,我开瓶红酒,庆祝下今天的胜利。再说时间也不早了,你何必这么急着赶回去,在这里住一晚,明早我派人送你回去也不迟。”
左鸢并不是一个喜欢虚与委蛇的人,再说他们之间也并没有那么深厚的情分,左鸢对他哪里会有什么舍不得,宁晚眉头微皱,听出了左鸢话里的不对劲,于是扭头直白地问道:“怎么了,左小姐?”
宁晚的目光锐利,一下就将左鸢慌张撑起来的伪装刺破了,她纠结了一会,最终决定不再隐瞒:“宁晚,青帮好像查到你在新加坡的住址了,我怕有人今晚会找过去,所以你还是在B市先躲一躲,至少在我这里是安全的,有我们的人会保护你。”
“什么?”宁晚愣了愣,双瞳猛地睁大,差点将手里的电脑摔在地上,“你什么时候得到的消息?”
“大概三四个小时前。”
宁晚咬牙道:“你应该早点告诉我的,我在新加坡的那栋房子,我先生也住在那!”
他说完转身就要走,被左鸢一把拉住。
左鸢是从小练武的底子,虽然身为女性,但其实力道一点也不输男人,她五指张开,紧紧地攥着宁晚,像是铁箍一样:“你疯了,你现在回去,不是送死么!”
“那我也不能看着他一个人在那,”宁晚深吸了一口气,他一根根掰开左鸢的手指,坚决无比地说道,“给我叫架飞机,我要马上回去。”
宁晚这几年一直有陆陆续续地帮过左鸢生意上的事情,因此早被青帮划进了左家帮派的人,对他也连带着厌恶憎恨了起来。他一直以为青帮的人会直接在B市对他下手,在B市格外注意,出入都会带着左鸢安排的保镖,可却没算到青帮查到了他在新加坡的住址,且直接准备到新加坡,在他毫无防备的时候进行报复。宁晚只要想一想沈舒云会有什么意外,就觉得一颗心都吊在嗓子眼里,全然慌了神,恨不得瞬间到沈舒云身边。
左鸢拗不过宁晚,帮他叫了一架直升机,眼见着宁晚一秒都没有犹豫就冲了出去,焦灼无比地站在外面的空地上等待,不由啧啧称奇。那直升机本来就是在附近待命的,左鸢下了命令后,飞来到这里的速度很快。左鸢看着宁晚离去的背影,笑了一笑,摸出一根细烟点燃,夹在瘦白的指间,在直升机离去的轰鸣里低声感叹道:“死基佬,要是你不是个基佬……我肯定要把你追到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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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沈舒云的排课结束了,他就回到家里窝着,看看书打发时间。他其实本来就不是什么喜动的人,自己一个人更是闷着,原本也觉得没什么,只是习惯了家里总有另一个人吵吵闹闹的,一个人就难免觉得有些冷清。
沙发上没有随意搭着的西装外套,白瓷杯中没有喝得只剩浅底的咖啡,被子里也不再存有温热的塌陷,好像连带着沈舒云的心也无端空了一处似的。沈舒云放下书,觉出些心不在焉的倦怠,随便下了点面条,就着酱油和辣酱吃完了晚饭,就早早上了床,倒头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因为唤醒他的不是清晨的阳光,也不是情人的低喃,而是一片熊熊烈火和滚滚黑烟。
沈舒云猛地睁眼,被呛了一口烟尘,他望着门口处猛然蹿起的火焰,心里咯噔一声——家里怎么会好端端的起火?!
而且,这火焰不对劲,没道理突然烧得这么厉害!
除非……除非是有人在门上故意泼了汽油,火才一瞬间燃到了屋内,一发不可收拾。
这火来的太奇怪,没道理是意外,只能是人为的。沈舒云直冒冷汗,心道宁晚到底是招惹了什么人物,竟然被恨到这个地步。
他打算下床去看看能不能从别的地方出去,但火势极大,沈舒云被连着呛了几口烟,不由弯下了腰,额上沁出细密的汗珠,顺着他瘦削的脸颊滴落到地上。沈舒云勉强走出了卧室,只见火焰蔓延极快,带着噼啪的响声,令他看不清前面的火是不是完全将出口封死住了,因此也不敢冒进,只好暂时先返回卧室。
沈舒云先是回到卧室,找了手机拨火警电话,接着他跑到窗边,观察着地势,思考能否从窗户逃生。他看了眼楼下,立刻将这个念头打消了——宁晚为了绝佳的夜景,特意没有挑选低层,现在跳下去,还没被烧死可能就会被摔死。
越是情况紧急,沈舒云的头脑倒越发冷静了下来,他靠着窗边坐下,尽可能地低**子,避免烟雾灌入口鼻。但这火烧得这么猛,沈舒云还是被浓烟呛得连连咳嗽,吸取氧气在火场中变成了一件奢侈的事情,他只能祈祷火警快点赶到,将他救出这里。
高温令沈舒云的意识有些抽离,他晕乎乎地想着,宁晚离开去办事真是太好了,起码不用和他一起被困在这离奇的大火里,也不用看见他一点点被烧成一具黑乎乎的干尸。
就在沈舒云咳喘不止的时候,突然听到有个模糊的声音传来:“云哥!”
沈舒云还以为是自己幻听了,不由苦笑,正要自嘲,却听从火焰中传来了一声比刚刚更大声的叫喊:“云哥!云哥!你在吗!你在哪儿!”
这一次,沈舒云可以很确定的,是宁晚回来找他了。
他心里那点将熄的希望再次亮了起来,甚至连眼眶都好像被熏热了似的,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了起来。沈舒云大喊着回应:“宁晚,我在卧室!”
言语间,他的嗓子已经近乎喑哑,但还是拼命地发出声音,手也一直在敲击墙壁。
十几秒后,卧室门口闪进一个弓腰的身影,大火与高温让他看起来很是狼狈,但此刻从火光中走来的宁晚,无疑是被高光聚拢的,那点儿狼狈也挡不住他的高大与英勇,宛如神衹降临。
沈舒云喉头一梗。
这是他的alpha,他的阿晚——无论是烈火还是浓烟,都无法阻挡他来的脚步。
沈舒云心头恐惧的阴霾此刻俱散,忽然全身就充满了力量,他站了起来,弯着腰向宁晚的方向走去。宁晚见他来了,立刻将身上的湿浴巾披到沈舒云的身上,将他兜头裹了起来。
在如血火光中,他们交换了一个短暂的拥抱,宁晚颤抖着说:“还好,我赶上了。”
还好你还能站在我面前,还好余生的一切都还来得及。
第68章·余生
火势没有沈舒云想的那么糟糕,之前烧着的火向阳台延伸去了,但走近细看却能发现最右侧靠墙的地方,有一条细窄的通道,还没有被完全堵死,宁晚正是从那里猫着腰进来的。两人决定迅速撤离,宁晚护在他身后,沈舒云盖着那条大浴巾,浴巾的水气被烈火蒸的湿热,闷的沈舒云额上落汗滚滚。
他们贴着墙壁侧身走,火焰随时都有扑上来的可能,他们只能尽量加快速度,宁晚的衬衫都差点被肆意的火舌舔上一口。
就在此时,变故突生!
立在左侧的木质酒架被烧融,一根带着火的残破木条突然朝着右方倒了下来!沈舒云没刹住脚,眼见着就要撞上去了,宁晚反应过来,连忙眼疾手快地猛推了一把沈舒云,自己却也跟着这股惯性朝前踉跄了一步。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等沈舒云反应过来,回头看去的时候,不由失声叫了起来:“宁晚——”
只见宁晚半跪在地上,五官因为剧烈的痛苦而皱在了一起,而他的肩背处,正落着那块烧着的木条,顷刻间火焰就顺着木条卷上了宁晚身上被汗打透的衬衫,在皮肉上生生烧着了!
宁晚眼冒金星,忍着剧痛咬牙硬是走了一步,将那木条甩在地上,身体在墙上轧滚,试图将火压灭,但在火场里这是很难办到的,他痛苦的嘶吼在喉咙里滚动,看得沈舒云眼泪刷地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