茉莉味的白月光(49)
当沈舒云终于穿越人潮,迎着月色,气喘吁吁地抵达餐厅的时候,他才发现里面静得出奇,除了站在远处的服务生,就只有萧莫一个人,没有其他顾客。萧莫孤零零地坐在窗边,撑着下巴看向窗外,不知在想什么。
沈舒云抹了一把头上的汗,腿脚发软地朝着萧莫走了过去。
他的脸上犹带着猛跑后的红潮,身上的衬衫也被风吹得皱巴巴的,看上去狼狈极了。他刚靠近萧莫所坐的位置,就听萧莫冷冷的质问:“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
沈舒云有些窘迫地捏着衣角,先一步道了歉:“对不起,萧莫,是我的错,我今天……”
“七点四十五了。”萧莫打断了沈舒云的话,他仍看着窗外,没有转头,声音像是沉在水底的金属,又冷又硬,“你知道我几点坐在这里吗?”
“我六点就到了。”
萧莫笑了一声,觉得裤兜里揣着的那个丝绒盒子简直像是个笑话。
不……或许,他自己才最像个笑话。
第63章·决裂
萧莫的表情在朦胧的淡黄色灯光中显得格外模糊:“舒云,你为什么来晚了?”
沈舒云默了一瞬,决定实话实说:“因为我今晚和小渡视频,忘记看时间了,真的很抱歉。但我记得和你的约定是在七点,我来的时候,路上又堵车……”
“和小渡?”萧莫终于将视线从窗外移了过来,牢牢地盯住了沈舒云,“那宁晚也在你家吗?”
“……是。”
萧莫怒极反笑,道:原来如此。”
他精心策划了那么多天,从订酒店到买戒指,这都是为了在这一天向沈舒云告白,请他做自己的男友。
萧莫并不是个急性子的人,他原本是可以等沈舒云将过去都忘掉,再慢慢喜欢上自己的。他也曾以为告白这件事可以不着急,毕竟两个人在一起,重要的并不是形式,而是心与心的距离。可自从沈舒云去国内见了宁晚后,一切都不一样了。
沈舒云回来后那心神不宁的模样,令他第一次明确的感受到了一种恐慌,也不得不看清那个人到底在沈舒云心里的位置有多重。然后,就是宁晚跟着来到新加坡,再次搅乱了沈舒云用了三年才平静下来的心湖……
这叫他还怎么原地等待,怎么坐得住呢。
所以萧莫决定主动出击,这次势必要抢在宁晚前和沈舒云的关系更进一步。
他准备了那么久,也付出了那么多时间,最后却只等到一个迟到的人,最令萧莫觉得精疲力尽的是,沈舒云迟到的原因,也是宁晚,以及和宁晚生的孩子。
而他就像个傻子一样,白白兴奋地准备、等待,甚至五点多就耐不住激动的心情来到了餐厅,在这里坐了那么久,心里沸腾冒泡的雀跃与期待,被时间放凉,最后成了一坨冰,压在心间。
萧莫站起身来,冷笑道:“沈舒云,你是不是觉得我可以一次又一次地等着你,所以根本不把我们的约定放在心上?”
沈舒云一眼瞥见了他西裤兜里鼓鼓的小盒形状,他不是什么纯情少年,藏在裤兜里的戒指盒、除了他们再无别人的西餐厅,还有桌子上摆着的玫瑰蛋糕,这一切的一切串联起来,都已足够拼成一个真相。沈舒云这才终于明白萧莫约他吃这顿饭的真正目的,他叹了口气,道:“萧莫,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来新加坡后,你帮过我的所有事情我都记得,我很感激你,但对你的情感也只能是到感激为止了。我对你从来就没有过那方面的心思。”
“你对我……从来没有过?”萧莫猛地站了起来,走到沈舒云面前,一双眼里既是痴迷又是恼怒,“你为什么就不能忘记那个孩子,忘记宁晚,和我在一起?我喜欢你,舒云,我那么喜欢你,你是感觉不到的吗?”
“萧莫……”
“你忘掉他们,我一定会做的比那个小子好。我们也可以拥有自己的孩子。或者你喜欢两个、三个孩子,我们组成一个家庭,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会一直陪在你身边……忘掉那个累赘,又何尝不是忘掉痛苦呢!”
沈舒云震惊地望着萧莫,像是第一次认识这个人一样。他倒吸了一口凉气,不可置信地问道:“你说什么?”
这个人怎么能把沈渡说成一个累赘,一种痛苦?
沈舒云不知道的是,萧莫和前妻离婚,正是因为在孩子的问题上没有达成一致。萧莫的前妻是个职业女性,不希望将打拼事业的时间浪费在生孩子和照料孩子上,因此坚决拒绝了萧莫想要孩子的请求,两个人都到了三十多岁还没能有一个孩子。在一次意外怀孕后,这位女强人自行去医院做了人流,萧莫忍无可忍,与她大吵了一架,最终与妻子离婚。
萧莫一直都很想要一个自己的孩子,但他与前妻离婚后就没有找到喜欢的人,就在考虑找个代孕。后来,他在与沈舒云的相处中,渐渐喜欢上了沈舒云,他想拥有一个和沈舒云的孩子,想看见沈舒云对他们孩子温柔的笑。
他一点也不喜欢沈舒云和宁晚生的孩子——沈舒云越是念着,越是代表放不下,于是萧莫的不满和妒忌一天天发酵,终是成了厌恶。
他就是自私地希望沈舒云不要想起过去,希望沈舒云能够和他写下新篇章。
“舒云,和我重新开始吧,不要总是想着……”
沈舒云一口回绝道:“这不可能,我怎么可能忘记小渡?他曾是我生活里唯一的支撑,你要我忘记他?”
“你分明就是忘不了……”萧莫一把攥住沈舒云的肩膀,双眼如血般红,“宁晚已经和你离婚了,他曾经那么对待你,你何必对他念念不忘?你逃到新加坡来,你说你要忘记过去,根本就是在自欺欺人!其实从一开始,你就根本就没有放下过。”
这句话无疑是在揭沈舒云的伤疤,事已至此,沈舒云没办法再反驳了,他深吸一口气,道:“对,我是没有放下过。对不起,萧莫,我是没办法接受你的。过去你没有说得这么明白,我还能装作不知道和你做朋友,但是既然说开了,那就没有再继续下去的必要了,这样也是耽误你。我们的朋友关系也就到此为止吧。”
萧莫被怒火烧了个透,他沉痛地盯着去意已决的沈舒云,伸手搭在了沈舒云的后颈腺体上,还没等他做出什么动作来,手掌便被沈舒云钳住,从那柔软白皙的颈子上离开。
他试着抽了一下手,没想到沈舒云力气大得出奇,竟是半丝也没有**!
沈舒云转过身来,扣着萧莫的手腕,声音也冷了下来:“萧莫,也请你不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我的底线。”
沈舒云手上使了力,将萧莫的手下折内扣,折成一个诡异的弧度,萧莫痛得脸色惨白,但没有发出任何痛吟。他仍是不死心,哑着嗓子问:“我真的一点机会也没有了吗?”
“我们还是以后都别再见了。”
沈舒云放开了他,转身就要离开,萧莫追了两步,喊道:“沈舒云,你还住在我的房子里,你这就要和我撇的一干二净吗?”
“我今天就搬出去,房租我会打到你的银行卡上。”
这是沈舒云对萧莫说的最后一句话。
他慢慢走出餐厅,步伐僵硬,萧莫说的那些话对他也不是没有影响的,起码他觉出了些难过。
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雨,沈舒云抬头看了一眼灰蒙蒙的天空,脚下步子没有因雨而停下,就那么径直走进了雨里。雨水很冷,顺着他的脸颊、脖子向下流淌,一路流进衬衫里。
沈舒云的视线被雨水冲得模糊,他又走了两步,忽然,雨停了。
不——不是雨停了,而是一把伞,撑在了他的头上。
他侧过脸去,见着一张满是担忧的脸。
“你……”
他本来想问,你怎么跟过来了,刚刚的话,你听到了多少?但又突然想,此时此刻,宁晚能出现在这里,真是太好了。
于是,出口的话就变成了:“你能来帮我搬点东西吗?”
宁晚握住沈舒云冰凉的手,语气轻柔且平缓:“要我帮忙的话,我可能只会把你的东西搬到我的房子里去。沈先生,愿意试试做我的同租室友吗?”
“就租半年,半年为期,要是半年以后,你还是不愿意原谅我、接受我,”宁晚将沈舒云贴在自己脸颊上,像是怕极了被他拒绝,所以给自己找些底气,“那我就回国,绝不多做纠缠。”
满是雨水的掌心贴上微微发烫的面颊,沈舒云不由被这温度烫得一哆嗦。
“你还真是从不吃亏的,帮忙也要条件……”沈舒云睫毛抖了几下,像是振翅欲飞的蝶,“好吧。”
第64章·搬家
宁晚和沈舒云一起回去,既然答应帮沈舒云搬东西,就没有沈舒云收拾东西他在一旁看着的道理,就也同沈舒云收拾要搬走的杂物。沈舒云在卧室的床头柜上找到了手机,他按亮屏幕,发现竟然有整整二十三通未接电话,全是萧莫打来的,不由低低叹了口气。
萧莫今天发出来的火气必然不只是因为他迟到,更多的应该是在宣泄长久以来积攒的不满。其实这样说清楚倒也算是件好事,对两个人来讲都是。相处的三年里,沈舒云不是没有想过接受这份珍重的情谊,但所有的尝试最终都以失败告终,他没办法欺骗自己的心,更不想欺骗萧莫,把萧莫当成疗伤的工具。
既然没法爱上萧莫,那就至少不要做到欺瞒。
喜欢可能始于很多瞬间,比如一个和煦的笑容,一次紧紧的拥抱,一把雨中递来的伞,都有可能让一个人对另一个人产生“喜欢”这种情感。但通常来讲,喜欢这种情感的周期不会太久,能够真正令人一生难忘、刻骨铭心的,必定是爱。
喜欢与爱之间的关系是递进,喜欢每日叠加,在时间中渐渐发酵成爱意。
沈舒云对宁晚的感情亦是如此,他曾付出了所有的心力爱过宁晚三年。他曾在情感上拒绝过很多人,但唯独对宁晚是一座不设防的城池。
他哪里再经得起第二次这样的全心全意,也哪里再分得出一颗心去爱萧莫。
不是萧莫不够好,是他做不到。
宁晚收完了客厅和卫生间的东西,也跟着进了卧室,见沈舒云坐在床上发呆,调笑道:“原来你在这里偷懒。”
他一边说着,一边在床边蹲下,拉开了床头柜的抽屉,想要继续整理,但也就是这一拉,让宁晚愣在了原地——
那抽屉里,满满的都是堆叠的安眠药,药盒凌乱,有拆开的,也有还封着口的,还有几板吃了一半的就摊在凌乱的药盒上,一看就能看出来是随手丢在上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