茉莉味的白月光(29)
戒指的滑落,好像是在提醒宁晚,一切都回不去了。
宁晚怔怔地捡起那枚戒指,半晌将它穿回链子上,重新戴回脖子上,冰凉的金属垂在他胸口,将他胸口硌得生痛。
晚上六点四十的时候,沈舒云还没有醒,病房里人倒是多了起来——沈舒云的两位父亲都赶来了。
两个父亲都已经是年过半百的人了,一进病房看见两个孩子凄凄惨惨的样子,就大概知道他们之间肯定出事了。沈舒云的omega爸爸更是一进病房眼泪就唰地落下来了,沈舒云的父亲就在一边低声安慰着伴侣,过了一会儿,他走过去和宁晚低声道:“我们出去说。”
宁晚深吸了一口气,跟在沈明决身后走了出去,留下沈舒云的爸爸在病房里陪着。
沈明决出了病房也没有停下的意思,一直带着宁晚出了医院的大门,走到一棵繁茂的树下才停了脚步,路灯将沈明决眉眼间的褶皱照得很是清楚,沈明决掏出一支烟点着,抽了一口,才率先开口将这沉默打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宁晚不敢瞒着沈父,就将他认错人和离婚的事情都说了,他讲完的时候,沈明决手里的烟正好也燃到了最末。
“我不想伤害云哥的,他走的时候我真的不知道他已经怀孕了,”宁晚浑身冰凉,唇瓣发抖,“如果我知道,我怎么会让他一个人走呢?……我更不会和他离婚的。”
沈明决将烟头弹开,薄唇微启,冷冷笑道:“你还是不懂他……知道吗?小云就是怕你这样,怕你因为孩子感到愧疚,从而取消离婚。他就是故意不和你说这件事的。”
“我对他不是内疚!我只是那时候没有想清楚!”宁晚抓着头发,身心俱疲,“我后知后觉地发现,我喜欢的人是他……”
沈明决没有半丝触动,他冷眼瞧着面前的青年,高声打断了他的话:“谁相信你呢?”
宁晚抬起头,眼底是一片血丝织成的网。
沈明决很慢很慢地摇了摇头,抬脚走近了一步。他的个头很高,大概有一米九五,宁晚在他面前也被压了半头,也正是因为这样,沈明决走近俯视宁晚的时候,带着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就在宁晚以为沈父要说些什么的时候,沈明决突然捏紧了拳头,抬手一拳直击宁晚的右脸!
沈明决年轻的时候是当过特种兵的,即便后来受伤从特种部队退役,也一直在武装部队里,全身都是硬骨。这毫不留情的一拳打下来,宁晚只觉得嘴里涌上一股血腥味,剧烈的击打让他后槽牙都好像松动了,一阵天旋地转后,双眼前全是黑一片白一片的光点。
“小云受了委屈不会说,更不会打你,他把你如珠似宝地捧着,心疼得要命……但我不一样,我可不会那么怜惜你。”沈明决拎着宁晚的后领,强迫他站直身子,一双眼里凶光毕露,燃着高蹿的怒火,“你还记不记得,你答应过我什么!你说你要敬他、爱他,尽你所能保护他,绝不辜负伤害他!可是你如今,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往他心尖上踩!”
沈明决恨得发抖,他抬腿踹在宁晚的腹间,将宁晚踹出去足有一米多远——
宁晚喷出一口血沫,痛感从他腹部暴起,令他后背一瞬间就被冷汗打透了。但他咬着牙,从地上爬起来,一瘸一拐地走回沈明决的面前,抹了一把唇边的血迹,目光沉冷如水:“您说得没错,我就是个言而无信的混蛋……继续。”
第39章 疑惑
沈舒云在睡梦中依稀觉得好像有人在他脸上用温热的毛巾擦拭,然后唇上就感到一片湿意——应该是有人用沾湿的棉棒帮他润了润干裂的唇瓣。
只是他好像陷在一个巨大的漩涡中央,过了很久才挣脱,当他终于从浪中挣扎着探出水面时,眼前是一片刺目的白。
有个温柔的声音轻轻响起,让沈舒云几乎要落泪:“小云,你怎么样?痛不痛?”
沈舒云撑开眼帘,有些费力地转过头去,看向这熟悉声音的来源。安如鹤,也就是他的omega爸爸,正坐在床侧,一双眼里都是焦灼和心痛。
一时间,沈舒云心头百感交集——只有爸爸才会守在自己身边,在他生下一个孩子后,第一个来问问他痛不痛。
“我……”沈舒云一开口,才知道嗓子已经全哑了,喉间火烧一样地痛,“我没事。”
“没事,很好,不用担心,你除了这些还会和爸爸说点别的吗?”安如鹤眉毛拧起来,语气也严肃了几分,“小云,你是不是觉得你长大了,所以什么事都可以自己担着?可是你可以和家里人说呀,无论你多大,你在我们做父亲的眼里,永远都是小孩子,别总憋在心里头……有时候,我真希望你能任性娇气些。”
沈舒云眸子微缩,他看向安如鹤的双眼,低叹了一声道:“爸爸,我正是不想让你为我哭,才不说的。”
安如鹤用手背用力地抹了下眼睛,语气里带着三分责怪七分心疼:“你到底和宁晚之间怎么回事?怎么上一次还笑着说新年快乐,这次就要生了?”
“因为,我和他……分开了。”沈舒云状似轻松地眨了眨眼睛,努力使语气听起来不那么难过,“现在大家都有各自的生活啦,这样我觉得也挺好。”
“也挺好?”安如鹤看着儿子,一针见血地道,“那你怎么不留在W市?不是说真的放下了吗?那干吗连见面都怕呢?”
沈舒云心尖拧着痛了一下,他往被子里缩了缩,讨饶似的道:“我伤口痛,不说这些了好不好?爸爸,我生的是个男孩还是个女孩?”
这招倒是管用得很,安如鹤的神情马上就软了下来,低声道:“是个男孩,在保温箱里呢,说被剖出来的时候有点缺氧,要在里头观察几天,才能抱出来。”
沈舒云撇过头,将头埋进枕头里,没有再接话,但安如鹤清楚地看见了他眼尾的一抹红,不禁难过了起来。
他的儿子,醒来后没有被疼痛折磨得落泪,也没有因为alpha不在身边而哭泣,他只是听见孩子因为早产被放在保温箱后,默默红了眼睛。
这让他这个做爸爸的,又怎么能不心疼呢?
安如鹤摸着沈舒云的头,轻声道:“都过去了,都过去了……以后你就有宝宝了,不开心的事都不做了。”
沈舒云的头埋在枕头里,半晌闷闷地发出一个鼻音来:“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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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晚再见到沈舒云,已经是第二天的事了。沈明决确实没有手下留情,打得宁晚最后躺在地上,爬都爬不起来,还是沈明决把他拎回医院的,不然宁晚可能真的就昏在马路中央了。
他趁着护士走了,就拔了针头,一瘸一拐地跑到沈舒云的病房外,扒在门上的小玻璃上抻着脖子往里看。沈舒云醒得早,又或者说他昨夜在麻药劲过后根本就疼得没睡着觉,他被盯得后颈发凉,下意识就往这束灼热的目光处看去。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会,沈舒云认出那双眼,一个激灵,困意全都飞散了,他慌乱地收回视线,急促地喘了几口气。
怎么会不认得?那双眼曾在星空下盛着满满的笑意与深情望着他,也曾冰凉如水,好似从不相识那般陌生地看着他,无论是哪一种,都足够令沈舒云难以忘却了。
沈舒云下意识就选择了逃避,他现在真的很疲倦,也很疼,实在分不出神来应对宁晚。于是他闭上眼,权当眼不见为净了。
宁晚站了一会儿,腿上就传来钻心的痛,他揉了揉昨天差点被踹断的小腿,龇牙咧嘴地摔倒在门口。有路过的护士想要扶他起来,宁晚摆了摆手,就那么坐在病房门口,伸出手擦了擦额上的冷汗,在心里暗骂这条腿可真是不争气。
也不知道坐了多久,他背靠着的门突然打开了,失去依靠的宁晚猝不及防地往后一倒,一双手及时扶在他的背后。宁晚抓着门框慢慢站起来,看见安如鹤阴沉的脸色,呆呆地喊了声爸。
安如鹤脸色更难看了,他抿着唇,似乎是在强行将那些骂词咽回去,过了好一会儿才说:“你不是和小云离婚了吗?以后也没必要再叫我爸了。”
宁晚抓着门框的手发白,他低声道:“对不起。”
“你进去吧,小云说让你进去。”安如鹤心里憋得慌,要不是沈舒云一直央求他放宁晚进来说清楚,他根本不想放宁晚进去,“你最好快点,老沈快回来了,他那个暴脾气,看见你在这怕是要把你的腿打断。”
说完,安如鹤就出去了,还将门带上了,留宁晚和沈舒云在病房里独处。
沈舒云尖尖的下巴抵在被子上,脸色几乎要同医院雪白的被褥融在一起,他看着宁晚瘸着走进来坐在椅子上,脸上青青紫紫的,还有一小片瘀痕透出领子,眉头下意识就皱在一块了。他忍了忍,还是没能忍住那点廉价的关心:“你这是怎么了?”
宁晚自然知道沈舒云是在问他的伤,他干笑一声,随口道:“昨天出去不小心摔了一跤。”
沈舒云突然挺想问问他,到底是在哪摔的,能摔成这样?但转念一想,他又何必管那么多,便压下疑问,不再开口。
“你……”
“你……”
两个人同时开口。
沈舒云让着宁晚几乎已经成了习惯了,他松口道:“算了,你先说吧。”
宁晚凑近了些,问道:“你还好吗?还在痛吗?”
沈舒云鼻间萦绕着宁晚那股淡淡的酒香,这好像令他烦躁的神经舒缓很多。他看向宁晚,实在猜不透宁晚又在玩什么把戏。
“我看过我们的孩子了,他是个男孩,一切都好,你想给他取什么名字?”
“我想给他取什么名字都和你无关,”沈舒云的话就像一把刀,割裂了粉饰平静的那层纱,“我们已经离婚了,宁晚,你要明白这一点,我们已经没关系了,你也不必为这个孩子负责,孩子是我生的,以后也是我养,和你没有关系。如果你是来带走他的,那我告诉你,这不可能……这件事上我绝不会让步!”
“不是的,不是的,”宁晚喉头滚动,“我不是为了孩子来的,我是来找你的!孩子当然是跟在你身边,我没有要夺走他的意思!”
“况且,我们也没有离婚!那份离婚协议书,我早就撕了!那不作数的!”
沈舒云愣了一下,随后很是费解地看向宁晚,似乎想在他脸上找出点这么做的原因来。
“那你是为了什么来找我?”沈舒云顿了一下,有些吃力地将下半句话讲了出来,“难道你是因为对我的身体还没腻?……是想来和我继续做炮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