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光(36)
捏紧眉心,单父疲惫的道:"总之我不准你再去找他!同性恋本就不容于世。你给我乖乖待在这里,晚点我会叫人过来整理,你今晚就给我搬......"
"你以为你挡得住我?"嗤了声打断父亲,单季扬冷言反道,眼角往旁边的众多随扈扫去。
"要不要试试看?"
闻言,单父只是抬起头平静的看着儿子,一反刚才的怒样。
"感情是两个人的事,难道你想孤军奋战?"
※※
握着门把,单薄的身影站在离门不远处,目光环绕过所有角落。不用多久的时间,这房间就空了。
带回来的东西不多,可以带走的也就那么点......早就知道的事,为什么这一刻还是发现自己多带了不该有的东西......
放不下的,就带着走。
寻视般的目光最后停在角落里的大床,只是几秒,却像过了许久。好像是昨天而已,无法移开的记忆与画面就在眼前重重交迭。
即使是深埋......也只能就此闭上双眼掩去。
耳边倏地响起一阵凌乱脚步声。
"澄!"苏洛绷绷跳跳的跃进哥哥房间内,探头看了眼偌大的空间,最后确定的问道:"就楼下那些了?都有带齐吗?"
带齐......
紧闭的眼帘瞬时些微的颤抖起来,咬牙忍住了疼痛,苏澄缓缓的张眸转身,手跟在背后一拉,就此关起房门。
"就那些了。"
看着哥哥走下楼的背影,苏洛负手却没有动作,突然开口喊道:"澄!"
已走至楼尾的人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弟弟。
"你会回来吧?"朗声大问,就怕哥哥听不见似的,苏洛问得满脸认真。
苏澄一怔,抬起了脚步,没有回答。这一次,不管后面的人如何叫唤,他始终没有再回过头。
接过管家递上的外套,苏澄走向父亲等在门外的车子。
"澄少爷..."蓦地,管家开口唤住就要坐进车子的背影。看着大少爷回眸的平静,??地,他问道:"要、要是有人来找您......我...我该......"低垂着头,突然不知该怎么接下去。
"什么都别说。......麻烦你了。"
清冽的嗓音这么回道。管家霍然的抬头,已是关起的车门与缓缓驶去的车尾巴。
"呃、少......!"喊出的叫唤已来不及,只能怔然地看着车子离去,直到连点影子也看不见了,他还是兀自茫然的呆站在原地。
总觉得,少爷不该就这么走了......
突地,一阵怒吼的咆哮声由远传来,管家原本已要跨进屋内的动作一顿,猛的转身定眼一看,却是睁目不已。
深红色的车身由远呼啸而近,就在雕花大门要关起的?那,车影毫不犹豫的飙闪过隙缝,穿过花园小径,直朝主屋方向疾驰而来──
"吱──"一声尖锐,轮胎于高速下稳稳在最后一在线煞住。车上的人刷开镜面,露出一双敛起的深眸。
"他呢?"
管家大张着嘴,在那双令人生畏般漾着犀利的目光下,终于难忍惊恐与慌忙的咽了口口水,想起刚被交待的话,冷汗直直从额际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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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先生......"
一把老骨头的人从来也没这么紧张过,一边是主子的交待,一边是......抬眼一看,差点没把老命给吓瘫。
隔着安全帽,这个年轻人只露出一双精敛的深绿色的眼瞳,此刻正熠熠地看着他。看似无异,却蕴含了无限伺机而动的明锐。
"少、少爷他......"支支吾吾着,管家着实为难不已,但一转念......忙既忧亦急的脱口道:
"少爷他就要搭机回美国了!"
那孩子就是懂事,总是为了他人着想就枉顾了自己可以拥有什么。想起那双向来沉稳眼里深深埋葬起的怏然,他这老人家,看了心疼不已。
见人听末就要离去,林管家忙一向前,才想再告知班机时间,背后却另外响起了一道声音:
"你来干嘛?"
"洛、洛少爷!"管家惶惶的转过头,映入视线的是苏家二少微哂的表情。
苏洛挽着臂从屋内走出,较哥哥稚气的脸上此刻少了畅意,看着车上的人,好奇的眼里没有讶然也没有吃惊,更多的是毫不隐藏起的探意。
"怎么,想追啊?"
抬起腕表,苏洛比了比距离现在几十分后的刻度,挑眉道:"都过这么久了,你以为追得到?"
车上的人出奇的没有给予理会,深眸只是稍稍瞥去一眼,脚上踩文件一换,引擎声怒咆的响起,红色车身瞬时便快速的奔驰而去。
"竟然没有凶我......"看着人车杳去的方向,苏洛喃喃地说着,半饷才无趣似的折身走回屋内。
"洛少爷......"管家揣揣不安跟在一旁。满心都是惊慌,全苏家他就只怕这么一位性格调皮的二少爷了!
苏洛仅是看了眼,随口道:"怎么跟他说了呢?老哥不是要你别说嘛。"
弯下了腰,林管家歉然的道:"我只是不想看见澄少爷他这么...这么......"该怎么说,他无法形容,只能拣了个最简单的措词:"......不好。"
"不好?"闻言的人侧目停下了脚步,遂而点头赞同道:"说的对。我那笨蛋老哥现在非常的不好!所以呢......"伸手扶起老者还继续弯曲的腰,苏洛愉快的笑着。
"林管家,你做的非常好!"
※
假日车流熙攘来往,往机场去的道路更是拥塞。白色轿车卡在车阵里,时而动弹不得,却又离目的地不远。
沉默的气氛始终凝结在车子里,亲自驾车的苏父不住侧头看了眼端坐一旁的儿子。淡然的面容无绪,望着窗外的双眼虽平静,却像一片死寂。
踌躇的,苏父率先打破了沉默:"到那边记得给老爸一个电话......"说完就忍不住想咬掉舌头了,真是废言一句。
"好。"
忐忑的看着儿子,就算明白他素来少言淡漠,但也不曾像此时一般,整个人空洞的宛若一座死城,一点气息也没有。
独自承受一人的煎熬,就是儿子想清楚后的决定?
"澄,"艰难地,苏父移开了视线。"你......会快乐吗?"
快乐?听见父亲的用词,黑瞳里闪过了一丝复杂。这两个字......变得好难琢磨。从他开始知道原来与他的感情会带走一个为人父最纯粹的盼望的时候,他已不知该如何定义这两个字。
而他所能选择的,就只有......
垂下双眼,挡去窗外瞬间飞逝而过的一草一木,那些曾跟那人路过的景象都已深刻在脑海里,最终会伴随着他自己,离开这里。
"一切都会没事的。"
听见这么回答,苏父怔忡地转头,却只能看着儿子的侧影,无语。
其实他多么想告诉儿子,不必这么委曲藏匿自己的感受,如果真的选择走下去,就算一路遇上多少颠簸与崎岖,也不是一个人......
然,他最终也只是一位父亲。只是希望孩子在未来能得到幸福与快乐,而不是承受所有带着异色的目光。
涩然窘迫地回头直视前方,握紧方向盘的手,渐渐趋紧。
这一刻,他突然迟疑了。这样做,到底对或不对?
※※
深红色的车身一路狂驰,丝毫没有理会各路口的交通管制,每一次的催动油门都踩在加速档上,出了市区,直接往市郊去。
──‘...左手,还有什么用途?'
──‘我相信你。'
不久前,那双美丽的黑色瞳眸还回望着他,总是在疼痛时握住自己的手腕,习惯性覆上也是因为不安而下意识使然。
那家伙总是正经八百,就连感情也都向来处于被动,前阵子却一反常态的......
忆起前一晚的异状,早已体力不支的人却拉着他索求,并将交迭的两只手一起埋进自己胸怀里......想着,深眸闪过一丝了然,却更是冰冷。
手上催动油门更甚,就在车身呼啸而过带起一阵尘烟的同时,左右两方转角各闪出了两辆轿车。
瞥了眼后照镜,两辆加装防撞与反投射玻璃装置的轿车,让人一眼即认穿,紧咬在尾巴后的速度与方向更将来意也表明了。
"走狗。"
冷冷地收回视线,单季扬换档闪进了拥挤车潮里。汽车无法跟进车潮里,很快地,被派出来随扈用车只能跟丢在后头而无法再前进。
钻出了车阵外,红色车身直接绕向快速道路,不曾稍息的速度越过阻挡的车势,忽地,直视前方的双眼微微眯起,瞳孔反射性扩张──
外型少有的白色车身就困在长长的车阵不远处,就快进入机场管制线道里。盯紧的视线不转,脚上迅速加文件,毫不犹豫的速度往路口紧飙而去。
──一瞬间的事,变化来得让人无从选择。
斑马线上突然窜出的小孩走得茫然且缓慢,轮胎笔直的高速车迹已来不及踩?,车头闪避掉会给对方的危险,车身也在同时冲滑出去──
在地上滑行数远长的车身瞬间并裂出硕多的红色痕迹,碎裂的,一片片。
"澄?"
苏父讶然地看着儿子,后者紧紧握着手腕,脸上沁出冷汗。
"怎么了?没事吧!?"
已止不了的疼痛移了位,直往胸口里抖去,抓紧衣襟,苏澄脸色苍白的摇摇头。
"没事......"
忍住叹息,苏父递过了行李。
"进去吧,时间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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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名运动复合式酒吧内,由玻璃门阻隔开来各领域,不论假日与否,各房内皆拥有固定的会员人潮。然而今日,情况有点不同......
"碰"的一声,一个身影被狠狠的踹了出去,手上的球杆无用武之处即脱手甩了出去,身体登时狼狈的撞往桌角去。背脊直接命中的后果,连喊痛也来不及。
观看的人群霎时全都噤声,无人敢上前搀扶。地面上的家伙倒的倒,哀嚎的脸上多半都挂着彩,就连身体也已无法完好站起。
这是当然的了,任凭哪个脚被坚固棍棒硬生生挥往膝盖去,就是再强的身体也承受不了那种剧痛。
男子独自一人倚在角落里,拿着烟的手还微微发抖,就连放进嘴里这简单的动作也做不好,微恼的丢下烟,他无力的耙了耙头发。
瞄了瞄场内,不敢在待着的人该散的早散了,就连老板本身也丢下现场跑走了,留下的,全是些不知死活看好戏,或想再挑上一把的家伙。
原本好好的一场Snooker是怎么演变成这样的,他已经不敢回想。
第二次见那家伙心情如此恶劣,或许比前一次更甚。虽然稍早出现时感觉并无异,但那面无表情连吐个字仿佛都觉得多言的脸庞,竟平板得令人不由自主打从心底畏惧。
只是场简单的赌局啊......都怪那群死家伙白目,好好的拳击房不待,硬是要过来找麻烦。见人无动于衷不想搭理,竟然张扬的脱口说要拿手脚来玩......
忆起那双眼睛乍听到条件时所闪掠过的光芒,那种被挑起兴味的眼波,精锐的让人有种错觉,好似就在等着那一刻......男子全身不住一阵颤栗泛起。
失踪一个多月的人,却突然带着左手上的绷带出现。这情形让人诧异,但那比起以前的狂傲却显得的冷漠的气息,却没有人敢靠近。
男子摸着口袋,翻出了张纸条,里头抄了通电话号码。是个褐发外国男人塞给他的,就在单前脚踏进酒吧里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