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光(16)
"我们明天晚上到,记得跟妈说。"总在听到弟弟声音时感到莞尔,一种睽违已久的轻松感。让他感到自在。
他想,到了那边,或许可以更放松自己。...他需要好好休息,从这段时间以来。
"啊?那么快,你跟老爸不是决定后天才来的嘛?"像是一下子醒来,弟弟的声音里有丝惊讶。
"爸决定提早过去。"看了眼门口,父亲已在招手。
"该不会是老爸他太想......老妈了吧?!"已有些清醒的声音打趣着,还忍不住低低笑了几声。
哥哥嘴角也有抹浅浅的笑意,"你继续睡吧。"
挂了线,瘦长的身子缓缓走出凉亭,就在走过花园的小径上,一阵耳熟的引擎声传来,目光蓦地对上远方门外一双视线。
深色的重型机车上,那双隔着帽子的深绿瞳眸瞬也不瞬的看着他。
呼吸倏地一窒,苏澄下意识回头看了眼父亲,后者正拿着手机在交代事物;再回头时,那人和车子皆已杳然。
"...澄?"
声音唤进了耳里,苏澄霎时回神转头,父亲站在车边看着自己。
"爸?"
"怎么了?"很少见到儿子出神状况,苏父觉得讶然之际也问道:"不舒服吗?"
虽然明白儿子除了手腕其余状况良好,可是因为最近表现很反常,所以自己还是忍不住担心。
垂下了目光,左手不觉的扯紧衣领,止下一刻间心不住的漏拍。
"我没事。"
点点头,苏父率先坐进车里,期间还微罕的笑了声。
"你最近常发呆呢。"
29
飞机到达纽瓦克国际机场已是美国晚上时间六点多将近七点,父子两人只停留约两个礼拜的行李不多。甫一出境,远远就见到一个身影在招着手,好似怕所有人都不会注意到他,两只手皆开得大大的挥舞着。
苏澄跟父亲见状皆露了抹笑意。弟弟还是老样子。
"澄!"等不及的人,等人一走近就扑了过去,"我好想你哦!"大力的抱紧哥哥,还孩子气的在脸上蹭了下。
"洛。"哥哥会心一笑,看到一旁微笑的母亲,走至身边拥抱了下。"妈。"
回抱了半年不见的儿子,苏母叹了声道:"妈可想死你了,在台湾还好吗?"
苏澄垂下眼帘。"很好。"
终是自己的孩子,更何况大儿子从小就跟她一起生活,别的不说,那硬性子她最是了解。见那遗传自己的秀丽脸庞似有分疲惫,眼下还有淡淡痕迹,心疼的执起那缠着绷带的手端详着。
"还疼吗?"见儿子摇摇头,苏母更是满脸不舍。
"喂喂...你们母子三人都抱完了,却没有人理我这老头啊?"苏父见三人相见欢,不禁吃味哇哇大笑。
"唉唷...老爸,我是在帮你制造机会!"苏洛说完贼笑了下,还暗示性的瞥了眼一旁的母亲。
"你呀..."苏母轻点了下小儿子的脸庞,又睨着丈夫,道:"我都还没说你呢,我好好一个儿子交给你,你给我照顾成什么样了..."
苏父脸瞬时垮了下来,耳朵也已垂下准备好被念,所幸鬼灵精小儿子来解救,只见他拉着母亲的手,撒娇道:
"妈...哥他们刚下机一定很累,况且我也饿了,我们先回家嘛......老爸他一定也很想念你的手艺。"
本还想再多念几句的,但想想小儿子说的对,忙不迭的把大儿子手中的行李丢给后头无辜伫着的男人,挽着两个孩子走向停车场,期间还不忘再瞪丈夫一眼。
一手一件行李,看见小儿子转过头来的偷笑,苏父无奈的跟了上去。
唉...都不知道谁才是老爸?
回到位于第五大道上洛克斐勒中心附近的公寓里,二十几层楼的高度往下看,还是看不尽整个曼哈顿的夜间繁华。
那是应该熟悉的空间,再次回到距离半年的地方,一股不该有的陌生却窜起。习惯性坐在房间阳台外的人,任夜晚的冷风吹过。
"叩"敲门声传来,房里的主人犹然没有回头,不过几秒,来者就已自行开门走近。
"很冷...你可不要做什么傻事。"打趣着,苏洛走近哥哥身后。
见哥哥不回头也没搭理自己,苏洛依着他的脸庞顺着同样的视野看出去,外头只有一栋又栋互相比较高度的大楼;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你在干嘛啦?"颇为相像的脸孔不满的皱着,瞪了眼哥哥又道:"思春哦?"
闻者终于有反应,转过头来瞟了弟弟一眼,"胡说什么。"跃下了阳台,苏澄走到床边整理着行李。
偌大的公寓里头有五间房间,母亲的房间还有相邻的书房;另一头是两兄弟的房间外,还有另一间专用的书房。
自己房间里的东西还是依然的位置,环视了眼房间周围,发现自己带回去台湾的不多;或许,之后从台湾带回来的...也不多。
走至苏澄身后贴上了他的背,较哥哥显得稚气的脸庞窃笑了声。
"我猜对了。"
贴着背的声音自身后传来,轻轻的震动进身体里,苏澄动作继续,淡淡地道:"不要乱猜。"
"不要以为否认我就不知道哦,嘿嘿..."末两个字还特别加重,苏洛手覆上哥哥的心脏处。
"亲爱的哥哥,你心跳好快。"
他还以为,回到了熟悉的地方,就会比较轻松。
※※
有点吵闹的运动复合式酒吧里,几间专属的VIP室特别热闹,夜晚人潮的清闲更是不住被某些事物给吸引过来。
弹子房内,最里头一张球台上,一场计算着金钱数目的赌局正在进行着。
"叩"几个清脆的互相冲撞声,数颗色球因为力道的撞击而快速散开,有些还直接入袋。
男子见状眉头不禁苦恼的皱起,偷偷瞥了眼对面执杆的人。才刚开局?,他的钱...又要飞了。
有够倒霉。竟然就这么刚好让他碰上人心情糟的时候;虽然他心情好,自己也不可能赢,但眼见身旁的低气压实在太过紧迫,这真是一种折磨。
既然袋里的钱已留不住,嘴里干脆逞强的不知死活,笑嘻嘻地,男子蹭到一旁道:"今天火气不小?......"其实是有点示探性。
很少看他心情这么差过。怎么才几天不见,那火气好似随时要爆发般。而且...今天怎么没见美人陪他来?
单从未带人一起出现在任何场合,以前那些只是玩玩的女人更是不用说;何况那次还是个同样性别的。
难道,美人待遇真的比较不同?只是被调戏了下,有需要连赌局也不要的带人甩头就走?......从没看单在乎过什么。
叼着烟,单季扬连看都不看,推开碍着眼的人,"滚开。"右手一个使力,单颗红球直线入底袋。
男子嘴巴开着,心想干脆阖起眼睛不要继续看算了。噢...他的钱,真的飞了。
突然传来一阵吵闹声,男子抬头探了下,随即皱了皱眉头咕哝着。
真是不知死活,这时候来讨打。
"喂!单季扬是不是在这里?"闯进来的人一脸凶神恶煞,随便抓了个人就问。
倒霉的人没想到看个赌局也会这么衰,手颤抖的一指:"在...在那...里..."
放开了人,恶汉手一招:"走!那家伙在里面。"
一群人大约八个左右,推开了所有围在台子边的人,带头的手执着棍棒喝道:"单季扬你他妈的给我滚出......"
"碰"的一声,一根球杆被抛了过来直中那人鼻心。
痛觉猛的涌上,那人身子忍不住晕了下,捂着鼻子,感觉手边一阵暖意,红色的液体顺着指缝留下,抬起头,恶狠狠的目光瞪着是谁那么大胆!
"谁?!是谁敢丢老子?!"
所有人皆噤了声,瞠大着眼不敢说话,目光全都转向一人。
高大的身子慢条斯理的又拿了根球杆,弯下腰姿势流畅而有力,一记拉杆,最后一颗球直直落入袋里。
"通常我都用走的。"
站起身吸了口烟,面无表情的人丢开了球杆。
"正好我缺沙袋。"
30
"起来。"
没有温度的声音在暗巷里让空气显得更加冰冷,地上的家伙们爬的爬、无力的无力,脸上多半不是挂彩极惨,就是身体也被打得站不起来。
几根棍棒也在地上静止没动过,从还未上场前,就被无力的抛在地上。根本毫无用武之地。
八人对一人,被围剿的人却全然不感压力般,次次出拳都是狠劲,每一个使力都让人无法再出手,等他们恢复意识时,所有人皆已全然地瘫倒在地上;而从头到尾,没有人伸手动到那家伙一分一毫。
感觉那始终挺立站着的身影正缓缓的移动脚步,一个脸上被揍得惨不忍睹的人害怕的缩到角落,就怕不小心挡到那人的路,自己就会真的没命。
衣上沾了点点深色痕迹,就连两只手上也是布满了血迹,深色的瞳眸在无光的巷子里显得折折生辉,几乎让人感觉到恐怖。
身子难堪的攀爬着,感觉身边有人走近,一转眼对上的目光简直叫人骇然,连吞口唾液都觉得困难,双手无力的摸索着墙壁,依旧缓和不了一刻间心里的害怕。
"拜、拜托...求、求......"乞求的声音还未说完,领子忽地被提了起来,对上那面无表情近乎单调的脸庞,一阵麻意从脚顶窜了上来。
"啊啊...放、放过我啊......"
"它妈的!老子...我养你是来求人的?你这废物!"带头的家伙半倚在墙上,捂着伤口的姿势煞是狼狈,鼻间两道血痕还慢慢的淌着。
闻声,单季扬瞟了他一眼,放开手中的人缓步走近,弯下腰,一双无波的绿瞳看着他,半饷才开口:
"谁找你来的?"
淡淡的一句问话,那声音却犹如从深处传来般布满寒意,压下从心底窜升起的恐惧,那人极力瞠大被血遮掩的模糊双眼。
"唔!"猛的被踢了一脚,那地方就在自己刚被折断的臂上,"呃啊──!"忍不住的痛喊回荡在略窄的巷子里,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竭力忍住所有的痛觉。
被那双毫无温度的眼由上往下睨着,恶汉啐了声,然后突然地放声大笑,逞强的目光瞪了回去,狠狠地道:"你妈才告诉你谁来的!"
说完就想顺便吐口唾液,却被人抢先一步捂住了嘴巴,脸颊被用力一掐,对上一双极其危险眯起的眼。
"很好。"单手一使力,那名还在逞勇的家伙即被提起平高对视。
"看来李嘉诚那家伙养的狗很听话。"
恶汉一怔,顿时忘了疼痛。"你知道?!你......!"还把他跟他的兄弟们打得这么惨!话说冤有头、债有主;这可怕的家伙早就知道了还是毫不犹豫的下手?!
靠近耳畔,他揭晓答案:"我过目不忘。"
大惊,急喊:"那你怎么还......呜!"
腰猛地被向下压,一记力道由对方曲起的脚上传来,膝盖直直的贴在腹间,顿时封住他所有开口的话。
收回脚,始终无表情的脸庞松手任人倒在地上。
"我说了,我缺沙袋。"
※※
"厚...拜托,你可不可以不要再看了?"一双手从面伸了过来,捂住正埋首看书的人。
"......"
"啊啊...澄你好讨厌!"受不了的大叫着,苏洛索性松手在往地上一坐,盘起腿瞪着又回到书中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