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光(13)
‘我也不想强迫你。'──所以就找"理由"是吗?
闭上长长的睫扉,不住地细细颤巍,让月光在下眼睑上打了一片抖动不稳的阴影。
那人最后离开的背影,高大得让他无法正视,不言而喻的强硬力量也让他无所适从。那个男人,......从来就没让他感到自在过。
独留给他的,只有不平稳的躁动与紧绷。让他无时无刻不感到惴栗。
下意识的覆上左手腕,从包扎完的那一刻起,厚厚的白纱布好似在提醒着他的无力,已经变成习惯的疼痛也已无法再侵蚀他。
两者间已转换成互相依附,与无力感相对成同时存在。
※※
走出了房间,一夜不成眠的眉心有淡淡疲惫。甫一步下楼梯,管家就拿着电话站在客厅边等着。
"少爷,昨晚上洛少爷有来电话,老爷说您不舒服就不给接了,要您醒了再回电。"
点点头,看了眼时间。"爸起来了吗?"
"起来啦,不过我儿子竟还是比我早!"闻声不见人,声音从楼梯间传来。
抬眼就见父亲一早舒爽的微笑,苏澄问道:"怎么不多睡会?昨天你与...单伯伯不是聊得很晚吗?"
昨天那人走后,似就先行独自离开了苏家。毕竟,他来的目的...已做到了;恣意的下决定,然后再妄为的告昭他。
......想起了他离开前的话,苏澄垂下目光,神色复杂。
"老爸精神好得很!倒是你...怎么不多睡会?"
见大儿子轻抚着左手,眼下有着淡淡痕迹,苏言又道:"手还疼吗?昨晚洛那小子有打电话回来,吵着要跟你说话,我不准他还闹着好一会呢......"
想起弟弟的拗脾气,苏澄也微微笑了。"本想给他回个电话,他应该在睡了。"时差的相反,要不其中一个熬夜等,不然两人要相接到时间是有点困难的。
"那孩子昨晚亢奋的紧,感觉在那边过得很愉快。还吵着说过年他懒得回来,跟他老妈两人要咱们过去。"接过了管家送上的早餐,苏父呵呵笑道。
过年了?好快。顿了下,苏澄问道:"洛今年...怎么决定?回来考大学吗?"
时间这么走,他才想起自己回来台湾竟也已半年。往年都是在美国的他和母亲两人回国过年节,去年暑假因为弟弟的要求所以他在台湾又多待了为一年。
今年是最后高三末了......
"这问题我也想着呢,我看到了那边再问问他吧。"
见儿子桌上的早餐连动都没动,苏父皱起眉心又道:"身体还是很不舒服吗?"
"不,只是没胃口。"淡道,苏澄拿起了桌上的柳橙汁啜了口,感觉胃瞬间揪紧,让他不舒服的拧起了眉。
看了眼时间,苏澄放下杯子起身。"我先出门了。"
无奈地点点头,对儿子的胃他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似想起什么又道:"要到医院换药吗?记得叫小陈载你,不要再一人坐公交车了。"
"嗯。"起身,单薄的身子走没几步一顿,好半饷才转身看着父亲道:
"爸,我今天会晚点回来。"
冬天的暖阳罩进了一片花圃间,金黄色的洒在所有颜色上,然而一向可以在此得到宁静的他却无心于那些。
甫一走出家门,越过已准备好的车子顶端望出去,远方一台深色庞然大物堂而皇之的立在雕花大门外。
倚着车身而站的人抽着烟,姿态闲适慵懒,从他一出家门便看向他。暗叹了声,苏澄转头对司机说了声便独身走过小径。
隔着雕花大门透过余烟,里头迎面走来的人脚步依旧从容,单季扬盯着他没有动作,只是站在原地等他走近。
"...怎么来了?"跟他昨晚说的时间不一样。
闻者挑眉,桀骜不羁的脸庞扯了下嘴角:"你该不会忘了我昨天说的吧?"
苏澄脸色一僵,"我没忘。"
"那就上车吧,叫你家司机滚。"瞥了眼他身后跟来的黑色轿车,单季扬长腿跨过车身。
皱起眉,苏澄没有动作。"我要去医院......"
"我载你去,上车。"不容人反驳地,单季扬已发动了引擎。
深吸了口气,垂在身侧的手握了握,转身朝司机摆摆手示意,见车子已掉头苏澄才拉开大门走出。
见他犹立在原地,单季扬啐了声突然拉过他,在他还来不及反应时,把安全帽往他头上罩下。
"走吧。"
对他的动作感到一丝讶异,苏澄看着他的背影。
没耐性的家伙......绷着脸,带着早有的心里准备与微然的不安,苏澄跨过了后座,犹豫了会还是没有伸出手环上前方。
才刚坐稳,前方的声音透过帽子传来:"不抓稳,你想摔出去吗?"随即双手被前方拉过环上。
怔着,苏澄没有缩回手。下一秒,车子已发出更大的声响快速的驰骋出去。
风一阵又一阵的从耳边呼啸而过,冬天里的风带着一股冷冽,透过衣料刺进肤间却都被前方的人给挡了下来。
24
两个身影一前一后的步出医院门口,走在前方的男人背影高大,长腿举步仿佛只是单一个人,若不是后面那瘦长的身影也是走向相同位置,两人就形同陌路一般。
走到了停车场边,新包扎好的纱布在暖阳下透着一股洁白,抚着左腕的动作已变成了习惯,看着男人动作利落的跨过车身,他移开了视线。
"你...为什么提早来?"
正在发动引擎的人动作没有停顿,戴上帽子瞟了他一眼。"上车。"
接过了帽子,苏澄看着那已侧对着他的人,顿了下才坐上后座。
"这跟我们约定的时间不一样。"
然而前面的男人还是没有回答他,油门随之催动的声响盖过了他的声音,苏澄索性闭上嘴不再疑问。
反正,他永远也不会懂他在想什么。
繁华的街头,深色引人注目的车身在一栋建筑物外停下。不透明的自动门内看不到里头的一切。
脱下了安全帽,底下露出的脸庞虽然端丽却面无表情。无视周遭投射过来的目光,淡然的视线概略的扫了眼建筑物本身。
知名运动复合式酒吧。
还在思忖间,右手已被股力量拽去,面容微怔的被拉着走进店内。
甫一走进室内,微暗的灯光只有微微的吵杂声,几间不同领域的房间由玻璃窗阻隔开来。两人一踏进的身影顿时引来不少注目。
苏澄脸僵了下,随即不自在的想挣回自己的手,前方的力道却始终不肯放松。走进了一间弹子房内,里头传来击球落袋的声音,他更用力的扭转着手腕,那强硬的桎梏才放开。
属于VIP室的房间内,偌大的空间里仅有五桌球台。里头的人看见门被打开莫不抬眼瞧了一下,见来者是谁其中一名男子放下了球杆。
"唷...单!"咧开了笑,男子对着前头的单季扬招呼道,视线却看向身后的苏澄。
"随便坐吧。"转过身,单季扬朝周围的空位随意的一指。
"唉呀...怎么叫美人随便坐呢......我看来坐我旁边好了?"男子狭亵地对着那苏澄笑道,随即在一道冷凛的目光下收回玩笑。
"咳......开、开个玩笑嘛......"干笑了声,男子赶忙拉回自己贪婪的目光。
撇着嘴,男子又偷瞄了眼坐着的身影。那脸庞虽然面无表情,甚至是冷淡,但那气质与五官......还真不是以前那些女人可以比的。
可惜是个男的。"不过......,你转性啦?"不怕死的又补上一句。
"少啰嗦,要赌就快点!"随便挑了根球杆,单季扬瞥了眼坐着沉默的人。
耸耸肩,男子见他无意回答自己倒也习惯了。
Snooker开始,执到铜板的人先开球。"叩"的一声,台内所有圆球开始快速扩散,不理会男子已垮下的脸,单季扬在球停的瞬间又一力道拉杆──击球的响声带着入袋的闷声得分。
坐着的人面容淡漠,沉默的看了眼前方执杆的高大身影,即调开了视线。
看了眼表上的时间,只到正午。
不懂为何他会提早出现。距离昨晚他说的时间,......还未到。
稍早到达医院门口,以为他会离去或是等在门外的时候,那人却已停好车子走进了医院。诧异的看着他跟着走进诊疗室,他却一句话也没说。
始终不懂,偶尔望进那双眼里,里头的深幽让他看不清。
思绪里,感觉身边有人走近,下意识的回头下颔却突然地被抬起──
"唷......美人?,一个人吗?"
男人身穿花色衬衫,嘴角勾着自以为潇洒的笑意,见自己手中的面容在执起的那刻更是清晰,心仪之下更是毫无所觉那清冽的目光。
听闻那用词,苏澄眉心蹙起,挥开了男人的手。
"我不是女人。"
手被甩开,男人闻言丝毫不以为忤,笑笑又道:"是美人就好!怎么,要不要大爷我陪你呀──"
本想再次伸出的手突然僵在半途,感觉喉间一股力道,球杆正紧紧的抵在自己咽喉上,愕然的转头,对上了一双闪着冷冽锋芒的深绿瞳眸。
吓..."嗨、嗨......单,好、好久不见啊......"抖瑟着,男人慌忙的视线乱瞟,手也在身边乱晃着就是不知该往哪放。
"滚。"
听闻那蕴涵着危险的声音,男人却像收到特赦令一般,赶紧狼狈的落荒而逃,怎么也没想到自己钓个美人也会遇上麻烦。
一瞬间,整个室内都是沉默,就连别台间也是静默不语,连颗击球声都没有。
"啧..."隐忍般的,啐了声。
丢开了球杆,单季扬突然地扯过犹坐在位上的人,不待他反应即拉着他走出球间。也不管后头所有人的瞠视与男子的叫喊......
"单!...那这次不就算我赢了?"喃着,男子搔了搔头看着被粗鲁推开的玻璃门。
怎么回事嘛......
※※
突然被拉着往外走,苏澄皱起眉,前方比常人高的身影以快速的步伐走至外头,他虽被拉着却得勉强才跟着上。
男人隐含紧绷的躁怒,从拽着自己手腕上的力道传来。
暗色自动门刷开的瞬间,冬天的阳光射进了双眼,苏澄下意识抬手一挡。感觉拉着自己的脚步停止,微睁开眼,是一双看着自己的深沉视线。
在阳光下,隐约显得碧绿的瞳色。
驰骋的速度飙进了一处地价不菲的小区里,一栋简单却不失格调的二十层大楼独立在此;打了个拐,单季扬把车骑往地下室,后座的人指间不觉地抓紧手中的布料。
电梯内,苏澄绷紧的全身宛若轻轻一碰就会碎,看着楼层数字越攀越高,内心深处的惶恐又开始朝自己逼进。
"...这是你家?"
"废话。"单季扬淡道,只是侧脸看着前方。
门在此时"当"的一声滑开,犹豫了会,才随着单季扬步出。站在那背影身后,前面的深色大门在钥匙开启后被粗鲁的推开。
显然男人刚刚隐忍起来的躁动,此时一触即发。
站在门外看着那背影好一会,苏澄才举步进入室内。微扫了眼偌大的空间,半饷才开口道:"你...单伯父不在?"
倏地感觉眼前一花,单季扬突然转身扯过他往怀里一带,不给他反应的机会,随即迅速低头封住他的唇瓣。
"我一个人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