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法违章(73)
“吵了?你怎么现在才跟我说?”
“没吵起来。”贺情说,“应与将在,他们不敢跟我吵。”
风堂揉揉他后脑勺,安慰道:“没捐是对的。三观不同、原生家庭不同、成长过程不同……这种人,你和他谈不拢的。很多在你看来平凡不过的事,可能别人就要等好几年。别人随便可以做的事,你却不能碰。看开点。”
“哦。”
贺情点头,“西瓜好吃,我们多吃点。”
他说完喝了口矿泉水,被噎得一呛:“我操……什么水这么难喝?漱口水味儿啊。”
“源自雪山的矿泉水,市面上十六一小瓶呢。搁酒店里六十六一大瓶。”风堂跟着抿一口,“我觉得还成。”
“绝对是漱口水!我每天漱口的就这味儿。”贺情不信邪了,连着喝了好几口下肚,最后指着瓶子说:“就这个,这个熟悉的味道……哎,我厨房有一大桶,我看看是不是这个英文。”
“我去看。”
风堂说完起身,跑了趟厨房。没一分钟,他站在开放式厨房门口,手里握一盒凤梨,边吃边摇头:“天地良心,换个包装你就不识字了?你男人买几大桶这么贵的矿泉水供你洗漱,你还天天跟人怄气。”
贺情说不出话来,往沙发上横着一滚,内心无数个“噢耶”炸开——
是了,被爱着的人永远有新发现。但如果相爱,那就是天天都有惊喜。
近日市内防洪工程做得紧,自从上次从封家别过后,风堂见了封路凛几面,大多都是在路上或者在街中央岗亭逮着人。
连夜暴雨,江岸线上涨,已有滨江道被淹,洪涝积至小腿肚,街上树木枝桠乱倒,不断有消防前来清理现场。
风堂记得,就封路凛平时站马路中央站的那个小岗亭,都已经被淹没了。
封路凛站上去,雨靴靴面浸泡入水。
他抬起头,雨水顺着鼻尖流淌至下颚,满面潮湿。
伴随着狂风骤雨的是冷空气南下,管涌随时可能爆发,为了配合武`警队,交警队又派了人轮番执勤,又扛沙袋又背群众——再这么苦累下去,风堂都要担心封路凛得风湿了。
他先管迟刃青要了十来个人,又联系邵晋成,专门在交警社区服务站弄了不少防水油膏、痱子粉、抗菌药膏等必备药物,还拉了一车毛巾过来。
正逢出任务,服务站人少,基本休息的都是才回来的交警支队。
风堂跟着搬上搬下,才喝口水歇气儿,见封路凛进屋,扔一块毛巾过去搭他肩膀上。封路凛接住,擦额头的汗,累得已说不出话。
“腿,”风堂指挥他坐下,“腿伸过来。药膏到了,给你抹点儿。”
封路凛咳嗽一声,“我自己来。”
风堂命令道:“腿。”
服务站休息室现在全是第四支队的人,封路凛也不在乎,慢吞吞地挪过去,挨紧风堂坐好了。
他一低头,感觉腿上热热的。
风堂正把他紧扎的雨靴口松开些,拿了防水油膏在往他膝盖上涂。
封路凛心里也热热的。
他喝了点矿泉水,开口,“都是你弄来的?”
“嗯,不过找邵晋成申请过了,放心。”风堂边说边动作,心疼道:“你腿上有伤怎么不说啊,结痂了?我摸摸。”
他的手指发烫,一摸上硬痂,封路凛敏`感得直颤,道:“你要帮忙就乖乖待在服务站,哪儿都别去,外面淹了不少。汛期不过,情况就好转不了。”
“好。我听话,你也隔俩小时回来一次。”
风堂说完拿绷带缠封路凛的伤口,动作生涩,略有些不好意思地笑:“我就给你做做后勤,你那么紧张干嘛啊。”
“又危险又累。”封路凛说。
风堂弄完,又准备起身让医护人员来看看,刚离座,封路凛抓住他的手往回拽,风堂低呼一声:“你干嘛!我去给你找人看看。我弄不太好,等会儿出点什么……”
封路凛抬眼看他:“你对我真好。”
风堂不自在了:“哦。”
“我得修了几辈子的福才遇到你。”
“哦——”风堂掰他手指头,往脸上一戳:“三辈子吧。”
上辈子、下辈子、这辈子。
一到真情时刻,封路凛脸皮儿也变薄了似的,“你明天别来了,东西送到了就行。”
“管得着么你?”风堂挣脱开,执意要去找医护,“我乐意。”
他管得着什么管得着,风堂说什么就是什么,封路凛也顺了从了,“那你自己注意点。我不在的时候,多让迟刃青那几个保镖护着你。”
“嗯,别瞎担心我。”风堂说完挽起袖口看表,还有半小时休息时间,“靠着我休息会儿吧,你还能再坐半小时。”
他见封路凛的眼神不断往自己手腕上瞟,解释道:“我怕给整坏了,这几天汛期,就没舍得带。”
“我戴了。”
“戴哪儿了……”
封路凛这才把捂得严严实实的防水背心解开,连着两层,最里面衬衫胸口的兜里,就藏了块表。
他抬眼,目光发亮:“这里。”
风堂趁着其他人不注意,伸手往他脸上狠揪一把。封路凛不知道他这爱捏人脸的毛病是不是跟自己学的,故作凶相:“手痒是不是?”
“看你乖呗。”
休息站陆陆续续有人送水果和饭菜来,封路凛却累得连吃饭的力气都没有。两个人背对背靠着,都一身疲倦,只想抓紧时间多睡睡。
风堂看他闭眼都皱眉,担心他安不下神,掏了耳机塞过去,哄道:“听会儿歌。”
“好,”封路凛换了个姿势离他亲密些,“来个你唱的。”
“你什么毛病……没有。”
他嘴上说得硬,又开手机给封路凛换了几首安神催眠的。等肩膀上靠着的人呼吸均匀些,风堂才放心下来。总算是休息了。
连日连夜紧绷的救援工作不断,交通上面问题频发,封路凛忙得嘴唇都发紫。再加上深秋入冬,水深露重,这寒气一上来,侵入体内可不是小事。
改明儿去没被淹的中药铺子抓几味药,想想驱寒的办法——其实这些,都是风堂从柳历珠那儿学来的。
封路凛这个人吧,看着什么都不缺,其实什么都没有。风堂就想,能在自己还在他身边的时候把这个人照顾好就行了。
往后岁月那么多年,谁说得清意外与平安。
他可能是不能像应与将那样因为贺情冬天爱光脚,直接给家里铺地毯打地热……但是他有体温,也愿意让封路凛抱自己紧一些。
封万刚去省府调查报告,连续三天都不在市内。
封家车库淹了一半,往上饭厅无事,卧房也没多大问题。隐患一直有,封路凛不敢带风堂回家,就说等水退了再回去住。
风堂接到封路凛的时候,休息站正在被人打扫着。洪涝退过一些,地面上一片狼藉。
休息站恰好轮到邵晋成来视察,有其他领导在,封路凛也不方便跟风堂讲话他两个人眼神对视过了,一点头,又各自做事。
邵晋成看风堂来了,点头,“今天才来?”
风堂拎着两大袋水果放下,招呼白仰月他们来分了吃,又回答邵晋成:“没,我每天都来慰问家属。刚送文雀去上兴趣班耽误了会儿,小丫头最近爱上画画了。哎成哥,等寒假了,让小海带着文雀一块儿去学空手道吧?”
“就你操心得多。”邵晋成摆摆手。
“技多不压身,又是女孩儿。得教她怎么保护自己。”风堂说,“成哥,你昨晚给我打电话是什么事?我太困了,没来得及回电话。”
邵晋成穿着雨靴,正在踹开脚边的障碍物,“追了那么久,你哥总算被捉到点问题。”
“怎么了?他最近不是挺安生?”
“你男朋友他们支队一直盯着他,我也派了人跟着。终于抓到他醉驾了,但现在还没来处理……昨晚冲了卡。”
风堂一时间说不出感受,“那岂不是又要拘留几个月?”
监狱、拘留所这种地方,风准还可能愿意去吗?不可能的。那么多年,风准对那里的排斥,风堂都看在眼里。
如果真的要逼疯一个人……那就是让他进入无限轮回之中,不断犯错,永无休止,也再无花朵重开日。
邵晋成看他的表情,像是猜到了他在想什么,连忙解释道:“醉驾是真的,冲卡也是真的。被我们锁定着,又撞上了而已。”
“谁在一直追查?”风堂问。
“封路凛。”邵晋成敲敲扶手,“你这男朋友,能耐大得很……不愧是在内卫待过的人。”
不得不说,这那么久朝夕相处,风堂压根就不知道封路凛暗中在亲自或派人监督风准的行踪。但现在风准冲卡逃逸,要追捕就成了名正言顺。
风准他太了解了——是绝对不可能愿意再进去的。
“行,我知道了成哥。有什么动静一定通知你。现在都挂出来了?”
邵晋成也觉察此事棘手,皱眉道:“挂出来了,就是不知道这人跑哪儿了。关键是你二伯父二伯母都不在了,也没有他必须联系上的人。”
“好。我等消息。”
风堂深吸一口气,揉揉掌心。
他掏出手机给迟刃青打电话,说调五六个保镖去中航大厦,在风准还没归案之前把柳厉珠保护着点。
经历过岑七一事,风堂对不少私仇旧怨都看淡了,但如果要欺负到他身边人的头上来,那便绝不姑息。
往事是不可能真正随风去的。
如果它有个结在那里,那它就会随时爬到心里瞧瞧。天长地久有时尽,也要学会怎么去面对分别。
封家水退,风堂抽了一个下午时间跟着封路凛去排水。两个人拎着桶站在车库里,一人拖地一人扫地,把水全拿桶装着往排水沟里倒。
风堂是什么家庭出身,这种事儿基本没干过,一来二去还觉得好玩,折腾出一身泥一身汗,又跑到露台上躺着晾肚皮。
封路凛开了瓶可乐走过来,把他衣摆捋着放下来,“着凉。”
现下入夜,封家楼顶露台恰好能看见满天星斗。
他说床上睡着不踏实,得来睡露天的。正好封家露台有一个不大的单人床,晚上能枕着夜风入眠。
封路凛问他如果下雨怎么办?风堂说无所谓,就当拍偶像剧了。
他这一句话一出,封路凛爽朗笑开,低头吻他侧脸,说你脑袋里都装些什么啊。
风堂哼哼几句不答话。
学生时代住校的时候——他最想的就是和喜欢的人一起挤在一张单人床上睡个好觉了。
风堂也分不清自己是幻觉了还是真的看见遍布星辰,抱住封路凛的脖子:“等我以后有钱了,我就在楼顶花园修个停车场,每次都把车停到楼顶去。如果晚上回家晚,我就开天窗在车上睡……在停车场仰望星空,比睡哪儿都舒坦。”
封路凛笑了:“要是没星星呢?”
“你说呢?”风堂反问。
被问到的男人长舒一口气,终于放下多日疲惫,认真道:“搬凳子,给你放几颗上去。”
风堂乖了,把被子搭上小腹,闭眼道:“不用……那我睡你怀里。”
封路凛拿着手机,插上耳机,塞了一边给风堂,摁下播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