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法违章(61)
最后睡下已过了凌晨,封路凛关了所有的灯,躺好,侧过身看风堂的背影,没忍住叹一口气。
太累了。
他正想往前挪一点去抱风堂,结果后者直接翻过身,迷迷糊糊地搂上自己脖颈,整个人以依赖的姿势黏在怀里。
玫瑰精油的催眠效果起了作用,封路凛没一会儿就跟着睡着了。
两个人白天见过了生死,夜里相拥睡在一起,好像彼此身上的温度都暖了几分。
封路凛想起临走时交给过夏一跳的东西,那是他每次回家都要忍不住添几笔的纸张。不过现在没了风堂这一层“隐瞒”,他觉得肩上担负的责任都要轻松多了。
他最怕的,已经过去。
虽然才相处半年多,但封路凛已经知道他的风堂到底是什么甜味。
风堂这人看着像自由自在,一生都为自己活着,可只有封路凛知道,风堂太会为身边人着想,也太在乎别人的感受。反而有些好事,很吝啬给自己。
封路凛自己,反而更自私。
他一直在做自己想做的事情,爱自己一定要爱的人,不顾任何阻挠。他的无私,不计较回报,都给风堂一个人了。
相同的,风堂的无所顾忌,唯一的真正放纵……也就给了封路凛。
天知道,他今天还真的以为风堂要跟他一刀两断,没想到这人坦诚成这样,一颦一笑全融化在爱里,丝毫不给自己留半点退路。
这样的人,封路凛怎么舍得让他输。
第二天一早,封路凛照旧上班,七点留了纸条就走,还去三楼餐厅端了早饭进来。
风堂一醒就看到桌上放的酸奶培根、寿司面包,心里说不出的热乎。封路凛的纸条没有贴在床头柜、桌子甚至台灯这些老土的地方,而是直接放在他枕边,伸手一够就抓过来了。
他几乎没怎么见过封路凛的字,现在一看,还是被震住了。
封路凛笔锋苍劲、力透纸背,一排字旁边还画了俩小人,下面一个爱心,老规矩,实心的。开始打头就两个字儿:糖糖。
我靠……
原来他妈的是这个“糖”!是说封路凛怎么每次都喊得那么缠缠绵绵,搞事儿的时候还老喘着说“宝贝你好甜”……
风堂晨起,双颊通红。
甚至感觉自己的身体,表演了一点男性早起的必备节目。
冷静,冷静!
除了落款,纸条上的字足以上风堂幸福半个早晨。剩下半个早晨,全交代给无比好吃的早餐。他昨天就没吃饭,饿坏了。
“宝贝记得吃早饭,我去上班了,伤口已处理,早安……后面这写的啥啊,一乱团,看不清楚。落款,你的交警哥哥……呕。”
贺情看着纸条摇头,“我现在给你把它折成纸飞机,让你们的爱越飞越远消失不见!”
他还没说完,风堂一把将纸条夺回去:“找死啊你。”
从酒店出来就直奔贺情家,风堂也叫了兰洲、迟刃青,说要把昨天岑七的事情谈一下,再安排一下近期各自工作分工。
逝者安息,一切都需要静候。
兰洲和迟刃青住得远来得慢,等人期间,贺情又跟风堂聊上,你一句我一句瞎蹦跶完,贺情灌了一口可乐,指着客厅里悬挂的合照就说:“我男朋友稍微咳嗽一下,市里所有的车都要跟着漏一升汽油!”
“我,”风堂哽住,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击,“我前男友动一动脑筋,市里红绿灯还来回闪呢跟跑马灯似的……”
“我们一晚,”贺情神神秘秘地,比了个“OK”手势,“三小时。”
风堂立刻打断他:“别说了。”
屁股痛啊。
“行了行了,”贺情打断他,“怎么又前男友了?想清楚了?”
“气话啊。分手?”掐起一张牌摔到毯布上,风堂吸一口椰汁,“他想得美。有这么简单吗?”
贺情说,你这叫“惨酷”。
天台上直面切肤之痛,还迎风招展,像面不倒的白旗。嘴上说着你傻逼你滚蛋,内心早就缴械投降了。
“哎,我都要被宠废了……看,我给我大哥大买的礼物,还没问他喜欢不喜欢。”贺情说完,从兜里摸个钥匙出来放在沙发上。
“没事儿买什么礼物?”风堂看一眼那车钥匙,差点笑死:“你买都买了,还偷偷问他喜欢不喜欢这个做什么?这么贵的东西,要是他不喜欢,你一口气提不上来——”
“闭嘴,”贺情去抓他,“不许说了。”
“你这是教我怎么宠男人,”风堂说,“我给封路凛买条小裤衩呗,大红色,保佑他平平安安,肯定特喜欢!”
贺情哼哼唧唧地:“行啊,那到时候我发`车你发内`裤,看谁还敢说我晒……”
“晒?”风堂捏他脸,“只有没有的人才会觉得是’晒’。谁吃个泡面要拍一张说自己没吃饱,我吃顿白松露拍一张说没吃饱,本质都是一样的。’炫富’这个词本来就不应该有,因为对于富人来说这只是日常。”
“得了,我感觉你也快被宠废了,”贺情假装揶揄道,“别以为我那天没看到你俩眼神,哇,比电视剧还精彩。”
风堂一瞪眼:“人身攻击啊你,等着收我律师函。”
风堂其实也明白,一个人三观决定自己是个什么人,但爱的人决定自己会成为什么人。他和封路凛纠缠太多,已经影响渗透进生活,分不开的。
“还喜欢的话,一定要抓一把。不然它就真的过去了。”贺情绕着指端的线,一用力,扯断了它,“被人惦记和惦记别人,总是前者比较好吧?”
风堂摇摇头:“但我们明明是互相惦记啊。”
周末来得很快。
风堂虽然平时满嘴跑火车,但说话算数,掐着时间等柳历珠好不容易休了一天,买票就带着妈妈去剧院里坐着。
他宁愿在剧院里待一整天,就算是趴到座位下藏着,也不想去马路上遇见封路凛站在那里。
越看越心疼……人都要晒化了。
剧院里鲜少有和他同年龄的人,他一个一米八几个子的青年难免招人眼球。多有些婆婆伯伯看他几眼,风堂也得笑着点头。
今天演出唱《蝴蝶梦》,讲一个男人对自己的妻子展开试探,疑爱交加,又身不由己,时露破绽。
台边的提词器上,字字猩红,再有名家开腔苍劲饱满,风堂一时间听入了戏,不自觉鼓鼓掌,转头看一眼柳历珠。
散场后,有认识的阿姨来跟柳历珠讲话,看见风堂就夸:“柳姐,您这儿子太打眼了,我记得还没结婚吧?快二十五啦,得多操心……”
柳历珠说:“多谢关心了,不过他自己的事儿他自己决定,我们长辈也不好安排什么。”
说者有意,听者也有意。
风堂握紧拳头。
他知道,最开始他爸妈不管他的原因是因为觉得他还小,怎么样玩都可以,最终还是得找个大家闺秀结婚。可如今他都快二十五了,依旧只喜欢男人,柳历珠虽然平时不问,但风堂明白她心里一直惦记着这事。
封路凛他是不可能放手。
柳历珠这边,也得安稳下来。他还得选个万全之策。
回车上一打燃火,风堂忽然想起刚才听的一段唱词:“一宵虽短胜一生,青山在,绿水流……”
“让你我只记缘来,不记仇。”
第45章 草莓项链。
用风堂的话来说,封路凛这人就是太“坏”了。
关键这人“坏”就“坏”吧,还是个警察。道德品行上倒没问题,但私底下用那警帽檐儿压着一瞧人,眼神里的邪气、挑衅、狂,混杂成他的味道,全上了头。
“你跟他较什么劲儿?我现在是懒得跟他计较,坦荡点没什么不好。放不下那就拿起来,半吊着算什么?”风堂骑在马上,一皱眉,马裤被磨得发疼。
兰洲这儿的马又认生了,回头得管看厩的人要根胡萝卜喂喂,看看咽不咽得下去。
如今他同迟刃青、兰洲来马场散心,放眼望方圆几里绿草如茵,秋意还未覆盖整座城市。来之前清了场地,马场上走慢步的马儿没剩几匹,他们三个俊朗英气少年郎,三身白色衣裤,倒分外惹眼。
要说是散心……倒也是。
最近气候转秋,天凉了,人也难免跟着犯愁,迟刃青又是个操心命,点兵点将,亲自挂帅出来要找风堂问个明白。
“你呢,看着心硬,其实软得一塌糊涂。”迟刃青笑了,风堂也跟着笑。他没什么好解释的,就是再想信任封路凛一次。
这种感觉,好比自己拿个西瓜,得一杯番茄汁。就算酸酸甜甜,那也是甜的。
他右手持缰,稍使些力让马儿停下,眉峰愈皱愈深,叹气道:“我知道你们担心……但是这种事儿,我得跟着我的心走。”
迟刃青的马儿跟随着慢步而上,他骑着一仰头,点烟,“我就感觉你太认真了。”
风堂满不在乎地答:“认真怎么了?认真明明是褒义词,就是被你们这些人给玩儿成贬义了。”
“嗨——我这不是没遇到吗,”迟刃青摇摇头,“我还想有个归属呢。我今年都二十好几了,我哥又不争气,家里催得特别紧。明年再没对象,得被安排相亲了。你看兰洲,好不容易盯上个隋桃,结果人不可能为了他来这边,他也不可能为了隋桃去东南沿海。这就叫缘分,不到,那都一拍两散,各找活路。”
“你还看得挺明白?桃姐儿多好啊。”风堂跟着抽一口,雪茄燃尽,那味儿刺得他不舒服,“所以说,遇到一个封路凛这样跟我家庭、三观、外形全都合得来的,好难。我舍不得不要他。”
能在这短短一生陪谁漫漫一程,多好啊。
人有多强大,不是看成就,而是看承担、以及站在他身边的都是谁。风堂有朋友、有家人,如今封路凛更像左膀右臂,能与他抵挡命运里的所有锋利。
迟刃青一叹气,惊觉话题沉重了起来,“你俩呢?就打算这么暂时谈着?”
“很多人不知道封路凛的真实身份,所以觉得他配不上我。但其实,我就觉得,是我配不上他。”风堂说着,不知道再讲什么了。
他是被社会贴上各种负面标签的二代,是频繁出入声色场所的“纨绔子弟”。十八岁开始自找门路、开始在圈子里打滚,浪过放纵过,身上都被捅过刀子,一颗心更是千疮百孔。
封路凛不一样,履历阳光、前途无限、家境优越,端过枪提过刀,连站在岗亭上被烈日暴晒的模样都令人叹服。
一明一暗,一正一“邪”。风堂自己,倒像伴随阳光的大雨。
是太阳雨,也总让人惊奇。
这两天刚下过雨,第四支队门口的井盖积水,不留神踩上去,总能溅起一滩小小的水花。
大池才跟着封路凛出了警回来,裤腿让水洼滴出道道蜿蜒游走的湿痕,像跟了条青蛇。
他们一跨进室内,白仰月先冲上来嘀咕:“多大雨啊,你俩淋成这样……”
“没事,”封路凛甩甩头,“等会儿还有记者来采访,今天有位女士上新闻了。对了,风准的车辆还在跟?”
“叫人跟着呢,放心放心!”白仰月一听新闻就来劲儿:“什么新闻?”
“我在路口查车,发现她边直播边开车,卖面膜的,”封路凛一阵咳嗽,再拿卫生纸拧干发丝,“我查到了她,她问我要不要也买点面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