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照流光(兄弟年上宠文)(21)
纪明尘点点头。
子衿吓了一跳:“你竟然知道!”
“藏经楼的书,我都翻过一遍。”
“厉害啊……”子衿嘀咕。他这个哥哥什么时候这么好学了,是突然开窍了么?他想想自己最近一本看的书是《神龙传奇》,又气短几分,想着现如今竟然连诗文也被他比下去了,惭愧惭愧。
宋诗耍无赖,纪明尘也不气馁:“那老者有没有跟你说这本书上记着什么厉害功夫?”
宋诗瞎吹:“他跟我说,练了《灵梦武笃》上的武功,上天入地,天下第一!”
纪明尘一呻:“那谁告诉你清秋院主卧是密室所在,如何进得?!”
若是他平常这样凶蛮地与小辈说话,子衿肯定要出来相帮,熄熄他的火。然而这回他却没有开腔。那日宋诗趁他睡回笼觉,摸到了密室中,得亏他要找的是《灵梦武笃》,要找的是《俱神宗》心法,那他的罪过可就大了。
宋诗长长地嗯了一声:“……我前几日跟踪你的时候,看你进去过。”
“前几日是哪日?”
宋诗彻底编不下去了:“不记得了不记得了!反正你也不喜欢我,我记得你是哪日!”掀了被子翻身就睡。
纪明尘负手而立,看着床上的那一坨东西,面上平淡无波:“你是不是觉得我杀不得你。”
“好了好了,怎么一碰上面就是打打杀杀的,你们是八字不合么?戾气那么重。”子衿说着,将纪明尘拽出门外。“宋诗这姓子谁差使得动他?保准是高阳君——莫不成高阳君想修魂剑?”
“太巧。”纪明尘说了两个字。
两人眼神相碰,彼此都心知肚明。高阳君叫宋诗跑来偷《灵梦武笃》,而《灵梦武笃》刚巧可以救子衿的道途。虽然两桩事说不出有什么干系,但隐隐叫人觉得不安。
子衿胡思乱想,纪明尘摸摸他的脑袋:“别怕,我在。”
说着又把他锁回床上去了。
“喂,你就是这么‘我在’的嘛?!”子衿踹了踹腿脚,金链子叮叮当当响起好听的声音。
“那’我不在’好了。”纪明尘说罢,转身就走。“我出门一趟,你乖乖呆在家里等我回来,不许跑。”
子衿觉得这个人的心思越来越难猜了。
这半个月来,他们真的只是在床上各修各的,除了点到即止的相拥与踩着那根红线的抚触,别无其他。以至于他怀疑纪明尘真的只是心中愧怍,锁他在床上,也真的只是为了辟邪。
……怎么会这样?
真的是他误会?
“我们小时候的确亲密无间、勾肩搭背。积年累月的习惯,一时之间改不了,也没什么。”子衿心说,“他这个人脑子里缺根筋,经常做一些寻常人想都想不到的举措。为了监督我用功,故意把我锁在床上,倒也像他做得出来的事。”
他想到这里,已经是被自己说服了。
“他对我不是那个意思。”他自言自语,手指在锦缎上打着圈圈,“不然的话,他早就亲我、抱我了……”
第十四章 云中君顺藤摸瓜(一)
小醉坐在镜前,被婢子伺候着梳头发。她在云中阁过上了自己想都想不到的富贵日子,原本的一头枯黄焦发变得像黑色瀑布一般又柔又亮。吃好喝好,还不用伺候人,模样也精神了不少,与婢子两个说说笑笑。湖中水榭只有她和一些婢子朝夕相伴,她不把自己当主子,婢女们也愿意跟她交好,此时低声说些胭脂、发髻之类的事,言笑晏晏。
不防突然有男客来。
婢子率先回过神,跪下就喊了一声“阁主”。小醉从镜子里望见一个身穿黑袍、腰裹白束的男子,连细看都不敢,跟着她扑通跪倒。她虽然不善逢迎,却不是愚笨之人,知道这几日是享了云中阁的清福,这位就是传说中的云中君了。
男人将她搀扶起来:“小醉姑娘身体可还好?”视线停留在她颈间。小醉情知自己的项链模样古怪,也不介意,只小声回答:“好多了。”
“下人们可有照顾不周之处?”
“没、没有。”
男人嗯了一声,径自在水榭中央坐下:“我是子衿的……道侣。你救他一命,就是我们云中阁的大恩人,不必这么拘束。”
小醉猛地抬头,显然是受了惊吓,眼圈迅速的红了。虽然到云中阁后,子衿哥哥只见了她一回,什么也没有与她说,但是府上传得沸沸扬扬,说云中君耽于色相,与一个叫子衿的男人日日欢好,连偌大的云中阁也不管了。这种风言风语她一直不愿意相信,但现在云中君亲口告诉了她,她不信也得信了。
她就知道天底下没有平白无故掉下来的馅饼!怎么她病得快死了,就有个云中君好心救她一命,她又不是他什么人,怎么好在这里当大小姐。一定是……一定是子衿哥哥为了她,叫云中君做了他的入幕之宾!作为交换,她才能在云中阁锦衣玉食。她现在的好日子都是子衿哥哥卖身赚来的!
小醉愧疚得眼泪都流下来了:“子衿哥哥他……好像不喜欢男人的。”
“确实不喜欢。”男人虽然无甚表情,但小醉还是从他脸上读出了阴沉、嫉妒与不悦,“他只喜欢我。”
小醉红着脸,“哦”了一声。
这个云中君凶是凶了一点,不过长得确实还蛮好看的,比她见过的所有男人都好看。子衿哥哥温柔可亲,比花魁娘子长得都漂亮,但比起他来,也少了点男子气概。他是云中阁主,家财万贯,又是当世大能,子衿哥哥喜欢他,也是理所当然。说不定他们是两情相悦。
“只是这种事可不应该拿出来说呀。”云中君一脸理直气壮,小醉却替他臊得慌。
若是其他人,一早要腹诽他不要脸,但是小醉待人温和良善,即使是腹诽也不愿意太过苛责。
云中君对她逆来顺受的态度很是满意:“子衿说他当初为人所害,是你在雪地里发现了他。是怎么一回事?”
小醉心想云中君这要为子衿哥哥报仇啊!他倒确实是个好夫君……擦了擦眼泪,回忆道:“我是在盐津渡弄玉亭附近的雪地里发现得他。他不能动也不会说话,我把他拖回家中,请了马大夫来诊治。马大夫说他是筋脉尽断,除了他,旁人治不好。”
“这个马大夫确实治得很好。”云中君赞许地点点头,“子衿现在行为举止看上去与常人无异,只是手脚软弱无力,薛神医出手,也不过如此。想不到孤竹城中有这样的杏林妙手。”
小醉哼了一声:“什么杏林妙手……马大夫这个人,心肠很坏的。他每日里只开些乱七八糟的药,也不肯过来把脉。后来还是有一次子衿哥哥半夜流血,我去问人借了钱补足了他的出诊金,他才来家中看了他一遭。我看子衿哥哥八成是自己好的。”
纪明尘觉得奇怪,但也没有多想,总之人救回来就好了:“你当时在现场,可有发现凶手留下的蛛丝马迹。”
小醉摇摇头。她那时候才七八岁的年纪,就是把凶手戳她眼皮底子下,也大多都忘了。她答不出来,生怕云中君怪罪她。
云中君倒也没说什么,转而询问她的事:“你家住在盐津渡?”
“我爹是个跑商,那时候我们正巧在渡口附近租了间屋子。”
“你将子衿带回家,你爹竟没说什么么?”
小醉被问到伤心事,低下了头:“那年冬天,我爹去昌州置办年货,叫我在弄玉亭等他几日,他去去就回。但是一直到现在都没回来过。”
“你爹姓什么?”
小醉道:“姓林。”
云中君低头思量了良久,话锋一转,转到另外一件事上:“林姑娘,你这次被人暗算,可是什么宿敌寻仇?”
“我……我也不知道。”小醉每天见的也都是那么几个人,那些恩客只是在她身上胡乱发泄,没有什么情仇,哪里知道谁要对她痛下杀手。
“那人既是个剑修,你可有看清他的剑光?”
这个问题子衿哥哥也问过,小醉依旧答不上来,只能将那天的事尽量描述给云中君。不过她突然想起一桩事:“当时救我的那位先生与他交过手,他可能晓得。”
“救你的先生?谁?”
“不、不知道。”
她一问三不知,生怕云中君发脾气,不想云中君反而安慰她:“这件事我会查个水落石出。”
小醉赶忙称谢。
“不用谢我,是子衿一直在为这件事挂心,我不想他伤神。”云中君说到此处,神情不怎么自在,朝她略微一躬身,离开了湖心小榭。小醉平日里在青楼被人呼来喝去,除了子衿哥哥,从来没有人待她这样和颜悦色,此时在心中想着:“云中君看上去凶,人倒是很不错的。子衿哥哥好福气。”
纪明尘从湖心小榭出来,便去找李逸芝一起进城。
“去哪儿?”
“铜雀台。”
李逸芝摩拳擦掌:“好你个纪明尘!怎么,吃腻了你那个好弟弟,还是觉得女人好了?我就说,男人怎么比得上女人!女人又香又软,还有那么大的胸!……”
纪明尘一言不发。
他们来得早,铜雀台上清清冷冷。大门倒是开着,徐娘半老的鸨母在指示小仆打扫厅堂。见到李逸芝,立刻笑脸相迎:“李相公今儿个这么早啊?小如姑娘都还没起呢!我叫她起来陪你用膳如何?”
李逸芝不好意思地看纪明尘一眼:“不用,让她睡吧,我陪人过来的。”
“这位爷是……”
方才这人一进门,她就眼睛一亮:好俊的男人!剑眉星目,目如点漆,五官轮廓深邃得像是刀削一般,身上一股生人勿进的凛冽气质。“姑娘们都好这一口,越冷越好。纵你是百炼钢,也要叫你化作绕指柔——就是不知道是真冷还是装冷。”她想,“这幅好皮相若是冷情冷心,那倒不知道要叫多少女人伤心了。”
不过她们做的是底下生意,管什么心不心的。但看他举止打扮,分明是个世家大族的剑修,有钱得很。李逸芝跟大半个灵剑道都有亲戚关系,在孤竹,他带来的人莫不是……
“云中君?!”鸨母纵横风月场多年,此时也忍不住要在心里头尖叫了。纪家势大时,纪家家主甚至被人尊称为“孤竹君”,是他们这一方城池中身价最高的男人。
此任云中君又是什么人?真煌剑主,当世大能!
高手大能也有食色姓也,但眼前这位,以禁欲闻名。
物以稀为贵。这个满身镶金的单身汉,铜雀台的姑娘若能睡上一遭,那别说姑娘身价倍涨,就是整个铜雀台,也要在风尘道上声名鹊起了。
鸨母想着,便要亲切地去拐他胳膊。
纪明尘伸手拒绝:“有家室了。”
李逸芝诶了一声,笑得暧昧:“装什么装,又不是没来过。”
而鸨母心道:什么家室?云中君打光棍都二十七八年了!她们帮他数着呢!
只是这又不是什么美事,鸨母自然不会挑破:“来我们这儿的,十个里有八个都是有家有业的,怕什么!男人在外寻些风流快活,出了这扇门,就当做没有发生过。若是家婆懂事,也都不会怪罪的。”鸨母指了指铜雀台的门。
“我内子是个男人,跟了我已经很委屈了,受不得这些闲气。”纪明尘言辞虽然恳切,但神色却异常骄傲自矜,看得李逸芝恨不能塞上他的嘴,省得他无时不刻不向纪子矜表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