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初望着黑暗中独坐在桌边的“不速之客”,钝痛不止的脑子一时半会儿看不出谭栩阳的目的。
辑阅板只认岑初,不需要担心被别人看到。其他东西没有什么好隐藏的,岑初对此并不在意。
但岑初沙哑着声音,有些警惕地问:“干什么?”
谭栩阳想起刚刚在瓶罐之间看到的几瓶使用过半的特殊药剂,附近还有七日份的流体食物及医嘱说明。
联想到他从肖见杰处得知的岑初很多天都没在公众眼前出现过的消息。
谭栩阳几乎能将情况猜个七七八八。
“防止有些人眼睛一闭又是三天……”谭栩阳的声音放轻了点,像是从远处飘来的一般,“不会乱动的,放心。睡吧。”
*
岑初醒来时,天色已经完全亮了。
他对着天花板反应了一下,伸手一摸,发现自己额头两侧都被贴了半径两厘米左右的圆形极片,极片上各自连着一条细管,伸向床头柜上的一罐药剂瓶里。
原本杂乱堆着的一群瓶瓶罐罐不知何时已经被归类分好,整齐排列。
“昨晚差点没忍住就想把你送医院去了。大晚上的突然高烧,废了好大劲才给你降下来。你能活到现在真是个奇迹,真的。”
闻声望去,男人站在工作台前,抱着双臂侧身俯看着他,光线从他脸颊边擦过,凌厉的轮廓无时无刻不在诠释着他作为天才单兵的傲气。
谭栩阳背靠着光,问:“所以到底为什么不愿意去医院,你是小孩吗?”
岑初:“……”
他从床上撑起身,伸手摘下额头两侧的极片,放到床头柜上。
按了按太阳穴,他问:“你不用休息?”
“一晚上而已。”
谭栩阳走到床边,伸手关了极片细管上的开关,一边说:“出舰任务经常都是两三天起步不能睡觉,一个晚上不算什么。”
他又走到桌边倒了杯水,递给岑初:“喏,这次该能自己拿了吧。”
岑初一手接过,喝了一口,放到一旁。
他不想谈论自己的身体问题,主动移开了话题,指了指工作台,问:“怎么样,昨晚看出些什么了?”
“看出岑指挥确实是从科研部出来的了,这手艺挺强,”谭栩阳靠在墙壁边上,问,“早就听说科研部偶尔会将一些不适合放在军校的小孩带回去培养,这还是第一次真正见到。”
他看着岑初,问:“身体问题是先天就有的?”
“换点我会回答的问题。”岑初神色淡淡地下了床。
谭栩阳耸了耸肩,“连这都要保密?科研部的事是不是多了点。”
岑初走进卫生间洗漱。
谭栩阳跟着靠到卫生间门框上,他一夜没睡,精神看起来却比岑初这个刚起床的人还要好。
他看着长发青年卷起袖子露出细瘦的手腕,肤色几乎白到透明,腕部内侧的青筋若隐若现。
谭栩阳不禁想起昨晚岑初突发高烧时候的样子,全身发烫,急而浅地喘着气,平日里尽显冷淡的脸颊上只剩下了隐忍痛苦的柔软和脆弱。
幸好有他守在一边,床头那堆瓶瓶罐罐里也正好有着极片导疗款的退烧药。谭栩阳应对起各类伤势都轻车熟路,唯独对于处理病患没有任何的经验,他昨天晚上忙活研究了半天才好不容易把岑初的温度给降下来。
真脆弱。
谭栩阳挪开眼,自己清空了脑海里所想的东西。
他差点忘了自己找岑初的正事。
“之前答应好的对战什么时候去?”谭栩阳问。
“跑我这里蹲了一天时间,就为这么点事?”岑初将毛巾放进热水,又捞起来拧干。
当然不是,谭栩阳想。
他是个干脆的人,但在重要事情上谨慎得很,完全懂得循序渐进的这个道理。
于是他说:“我想看看你到底强到哪种地步。”
岑初瞥他一眼:“可以尽管往高的想。”
谭栩阳:“你这话可真不客气。”
敷衍地应了一声,岑初洗漱完毕,走回床头,翻出一罐流体食物。
盖子闭得有点紧,他拉了半天没拉开。
谭栩阳看不过眼,走上前去半弯下腰,伸手一拨,看也没看,直接往后一抛,金属盖子在空中划过完美抛物线,准准落在墙边的垃圾桶里。
谭栩阳又问:“按你这说法,之前的考核用的也是真实力?”
“那考核有些简单了。”
“哦?”谭栩阳颇有兴味,“怎么做到的?跟谁学的指挥?颜至自己都卡瓶颈卡了这么多年,我可不信他能教出你来。”
岑初手上握着流体食物,没着急吃,他看着谭栩阳,说:“你今天的问题有点多。”
“难得遇到一个实力还行的指挥,理解一下,”谭栩阳耸了耸肩,还是没将自己的目的说出来。他问:“这不能说?”
“嗯,不能。至于对战,今天肯定不行,得过两天。”
岑初指了指食物贮藏柜,问:“饿吗,自己找点东西吃?”
谭栩阳也不客气,走到贮藏柜边上随手捡了一份饭,放到旁边进行加热。
他蹲在柜边回过头来,问:“为什么今天不行?”
岑初说:“今天有事。”
谭栩阳眉毛高高挑起,对于岑初一问什么都不肯说的态度意见很大:“岑指挥,拒绝回答了这么多问题总得给个理由吧?”
这时,房门外响起敲门声。
“你看,事来了。”岑初说。
谭栩阳不相信有这种巧合,他拿出饭盒,重重地将它放到桌上,低哼一声,走上前去开了门。
“早安,岑……”
四目相对,128号送货员眨了眨眼睛,改口说:“早安,谭先生。”
谭栩阳抱着双臂,侧过身,让小雪人进门。
“这就是你说的事?”他斜眼冷笑。
岑初吃着早饭,动作丝毫不受来人打扰。
“说吧。”他示意小雪人。
小雪人从小货车里又搬了一袋东西出来,放到桌上,一边放着一边说:“岑初先生您今天的气色看起来好多啦,这些东西是……”
小雪人的身后站着单兵,小雪人每说一句话,对方目光就会冷上一分。
这就是你说的事?
谭栩阳的目光仿佛在质问岑初。
钉在身上的眼神越来越冷,岑初轻叹一声,打断小雪人:“说重点。”
小雪人耷拉下头顶上的两根小树杈。
老老实实地说:“颜部长说通讯仪板联系不上您,就让我来看一看,他说他已经在那边等着您啦。”
房间里散发的低气压消散一空。
再看谭栩阳,又恢复了那一脸漫不经心的样子。
送走小雪人后,谭栩阳没有说话,只是以一种果然如此的目光毓曦看着岑初。
岑初估计他是联想到所谓的“科研部出身”上去了。
谭栩阳面色如常地坐下,三两口把饭吃完。
“那明天?”他问。
“行。”岑初应道。
谭栩阳盯着岑初,觉得自己是不是该把话说得明白点。
于是他又说:“看在昨晚的份上,在我们对战之前如果有小队或组织邀请你,不许答应。”
“行。”岑初笑笑,平静地应下。
*
肖见杰在谭栩阳离开后一直心神不定。
岑初就是陌生指挥官??!
这个几乎能够确定的猜测给他带来了极大的震撼!
毕竟他不光看过救援海青小队任务的整个报告,还听谭栩阳亲自说过,亲耳听到了谭栩阳对那名指挥官的高度评价。
好友以往从来看不上任何一名舰内指挥,甚至因此导致小队指挥位置常年为空,不得不每次寻找临时指挥一起合作,这回却连训练间隙都在思考陌生指挥官的事情,这种反应上的巨大差别对于极其了解好友性子的肖见杰来说,他所受到的震撼远比外人更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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