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被二舰建造的无定向纠缠点“送”到那里,坐标完全丢失,无法通过纠缠点逃离,更不可能凭借肉身航行跨越至少几十万光年的距离。
于是唯一的希望,就被他们寄托在了当时仍停留在理论提出阶段的空间回溯技术上。
三百年,三舰汇聚了所有的人力物力,停止了其他一切非紧急非必要的研究与发展,硬生生将这项原处于他们能力范围之外的技术从理论到应用一步步构建了起来。
在经过一系列的稳定性测试之后,他们终于打算将这个技术正式应用到自己身上。
岑初回想记忆的末端,便是他与舰长邡弥以及几名相关领域的最高权限者正在为了这次逃脱进行最后一次能量会议。
再之后呢?
空间回溯肯定是成功了。
聚集全舰之力并硬撑了三百年时光的努力没有白费。
可是,为什么只剩他和主旋体了?
另外三个副舰旋体还有可能是在回溯过程中出了意外没能出来,但与他同样居住在主旋体中的其他族人呢,他们为什么也消失了?
岑初抬眼看向巨大墙壁屏幕上快速滚动数据流。
零维储芯、主旋体航行记录与日志记录、人员生命特征记录……
一项项终于解除封禁的记录报告整齐地打印在了屏幕上。
啪。
主控台台面上放着的辑阅板被碰掉到了地面上,发出清脆的碰击声。
忽然间,岑初双手撑在主控台上,低下头,大口无声地喘着气。
他想起来了……
想起来了!
他们开完会。
做完了回溯前的最终准备。
他们调整仪器。
确认完所有时空参数。
他们启动了空间回溯。
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
然后,他们受到了攻击。
一道在来路同样也是归途的道路上,隐藏了三百年时间的攻击!
一道由二舰从他们主子那里讨来布置下的,零维层面破境级别的感染攻击!
就像这片星域间的各支舰队在岑初面前毫无反抗之力一样。
面对鸿沟般的破境级别的攻击,三舰也成了无力反抗的那一方。
感染。
感染。
从一处起,几乎没给他们任何反应的时间,就瞬间感染了三舰全体。
死亡。
死亡。
无声无息。
无痛无苦。
零维科技,这是他们最擅长的领域。
却在高出自己整整一个大境界的攻击之下,连逃离回到零维储芯封闭零维的机会都没有!
唯一幸免于难的,只有他。
岑初想起来了。
就在检测到感染的那一瞬间,舰长邡弥当场将保存在自己零维中的水晶泡转移到了他的零维上。
那是他们有幸获得的一个存在于零维维度间的破境科技产物。
破境对破境。
所以,他活了下来。
乌黑的长发从额前散落,凌乱地遮挡住他的整个脸庞。
只有瘦弱而单薄的肩膀在不停地颤抖着。
他没有一刻像是现在这样这么痛恨自己冷静到几乎冷酷的逻辑思维。
他的意识根本来不及阻止,脑子就已经将剩下的事情全部自动推断了出来。
族人死亡后,他们的身躯都去了哪儿?
能量。
能量。
他们全都成为了回溯发动之后被抽干的主旋体得以继续行驶的能量。
也正是这一份能量,将唯一存活下来但完全失去了意识的他,带到了恰在“出口”附近的十一舰边上。
……这是主旋体核心智能在紧急情况下,做出的最利判断。
恍惚间,岑初耳边响起了真正记忆末端中,邡弥给自己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你活着,就是三舰活着。”
第100章 相册
谭栩阳独自漫步在主旋体的外圈廊道上。
主旋体内部的整体色调是莹白色的,如果仔细看去,冰晶似透明的墙壁与舰板上隐隐藏着不规则的繁复花纹,极其精致,没有两处地方完全一致。
但若将目光脱离细节,宏观地一眼扫去,却又会发现整个主旋体的内部非常简单,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处处都透露着极简美学。
高大单兵的双手插在墨绿色外套间,脚步不疾不徐地一处一处参观过去。
岑初说,门开着的地方可以进去看看。
他没有客气,真就这么做了。
没上锁的房间的比例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谭栩阳一路走下来,竟只有三四间屋子推不开门。
他推开一扇门。
这件屋子陈列很简单,像是什么人的休息室。浅白色的椅子、书桌,一些个小物件随手放着,边上一席帘子拉开,后边还藏了一张宽大的软床。
看上去很舒适的休息间,可惜就是少了点生气。
谭栩阳漫步走进,双手插在兜里没抽出来。他做到了与岑初保证的那样,什么东西也不碰。
椅子斜侧着置于桌前,与桌子之间相隔了一定的距离,椅沿与桌沿也并不平行,相当随意的样子,好像主人只是坐久了暂时起身松松腰,便没将椅子完全推回。
桌上放着两张纸,谭栩阳凑近看了看,一张潦草地画着圈圈框框,应该是什么的思维导图,另一张则是一份相当简单的计划表,谭栩阳简单数了一下,十四行的计划内容中有八条后面打了勾。
原来到了他们这种科技水平,也还是会有人喜欢使用纸张记录啊。
但这字体太过潦草,几近奔放,谭栩阳努力盯了半天,也没认出个好歹来。
他回想起邀请岑初入队那会儿,岑初在小队名单上签下自己的名字的时候,字体磅礴苍劲,一笔一划都有力得很,比这人的好看多了。
旁边倒扣放着一张东西。
谭栩阳有些好奇。他思考片刻,觉得岑初不让自己乱碰应该是担心他乱动仪器造成损害,而不是因为有什么不能让自己见到的东西,否则也不会这样让自己独自进来晃荡。
于是他犹豫着从口袋中抽出一只手,弯下身子,小心翼翼地将它掀开一个角。
照片?
谭栩阳眉毛一挑,将这张照片彻底翻开。
这是一张三人的合照。
只一眼,谭栩阳的目光就精准聚焦到了合照最中央的长发青年身上。
照片中,长发青年的模样与现在几乎没有任何区别,面色却比现在要好上很多,唇上有了血色,看上去非常健康,精神也比现在好上许多。
男人呼吸一窒,手指不自禁地抚上照片中青年的眼睛。
这副眉眼不如现在这么冷静、稳重,也没有现在这么强势而冷淡的气场,反而是带着一种尚未完全成熟的青涩感,色深而璀璨的眼眸间十分温和,内敛地含着笑意。
这笑意比起现在难得见他心情好时还要浓郁得多,满含活力与生机。
喉结微动,谭栩阳怔怔地看着照片上的人。
这是队长……年轻时候?
这样说起来似乎有些怪,因为照片上的人现在的样貌并没有什么实际的改变。但这种相差极大的气场与感觉,却让人一眼就能分辨出其间跨越的时光长河。
谭栩阳的目光渐深,指尖轻轻摩挲在照片上,沉默无言。
他的目光慢慢转向照片上的另外两人。
左边的人看上去非常外向与阳光,笑眯眯地随意将手搭在长发青年的肩上,另一只手则伸向前方,看样子正是拍照的人。
右边男人的外表看上去与他们年龄并无二致,眉眼间的成熟感与压迫感却与现在的队长不相上下,他微笑着面对镜头,多少有些无奈与对后辈的宠爱在里边。
是队长曾经的朋友,还有曾经的前辈?
照片的左上角记载着两行手写文字,字体比起桌面上两张纸上写的要工整许多,一笔一划都更加清晰。
只见上面写着:
“阿岑转学指挥的第一天:D
“偷偷记录一下,让我看看阿岑这么温和的性子当上指挥会是什么样子哈哈哈哈!——6523年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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