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强的韧度。
极多的可操纵部位。
这是……主旋体。
然而,这副“容器”的性能实在太高,岑初刚一恢复意识,刚与舰机建立通信,扑面而来的巨大信息流就直接将他淹没在了工作事务里。
此时的他“脑”运转速度极大提升,比之曾经脑连接最为巅峰的状态有过之而无不及。理智、冷静也都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阶段。
除此之外的情感尚未复苏,就被两者死死地压在了底下。
或许是出于习惯,又或许是受了巨大信息流的影响。
总之,在他初步恢复意识之后,所做的第一件事情,便是将“肉眼可见”范围内积压的事务给处理掉。
战争资源消耗统计。
权限外联汇总统计。
旋体操作日志记录。
能量痕迹流转记录。
……
一桩桩,一项项,都被他以极高的转运效率处理完毕。
执行这一切操作的时候,他是没有情绪的。
像是完美融入了这台舰机,一切都变得高度有序、冰冷无情。
这种状态直到他在日志记录上见到一个名字时,忽然顿住。
像是卡了壳,像是怔了神。
谭栩阳。
谭栩阳。
谭、栩、阳。
在这一刻。
意识恢复过程中,独缺的那一份归属于“人”的情感慢慢苏醒。
喜,怒,哀,乐。
忧愁,顾虑,痛苦,伤悲。
欢喜,欣慰,轻松,释然。
各色情绪轮番涌起。
对了,他是岑初。
是三舰的最高指挥权限者。
是十一舰的代理司令。
还是谭栩阳的……
他想起来了。
他想起来了!
三舰,十一舰。
逃离空间阱,遇到二舰。
战争,消耗过大,身体几近崩溃,零□□定性也摇摇欲坠。
触发自动熔断设定,零维脱离身躯。
然后……
岑初的情绪越来越清楚、明晰。
至此,意识终于彻底苏醒。
他们最后的研究……原来真的成功了。
岑初极快地适应着自己现在的状态。
思维多路并行、同时工作的感觉非常奇妙。
但他并没有继续沉浸在这种状态里。
他开始用与自己相连的这副容器寻找起谭栩阳的下落来。
很快,他找到了谭栩阳的所在之处。
岑初在意识中看着靠坐在主旋体外的那个男人,忽然间沉默不语。
在他身周的气场,已与之前完全不同。
所有光亮都被蒙尘,所有张扬都被折翅。
以往的耀眼气焰连着火星一起被扑灭。
那种压抑,那种悲伤,岑初再熟悉不过。
意识中另一道并行的线路调用起两舰权限,以极快的速度翻阅起了视频录像。
于是,岑初看到了谭栩阳与伏翎在医疗部内的小小争执。
看到了他一意孤行非要保下自己的身躯。
看到他在夜深人静时趴在自己床前无声哽咽。
看到他在梦中一次次惊醒抓向自己又在碰到时怔然自嘲地松开。
看到他日益沉默断了社交却在独处时分一遍又一遍地念着自己的名字。
他又看着谭栩阳每隔几天就会无意识地拿起仪板打开相册,沉默地摩挲着其中的画面。
看着谭栩阳每天坐在主旋体外一步不离,却一步都没踏进来过,好像这成了什么禁区一样。
岑初沉默,无声叹息。
心痛而愧疚。
就在这时,岑初见到主旋体外的那个男人脸上蒙着的外套微不可察地颤抖起来,连着整个人也都在轻轻地抖着。
岑初默默看着他,“心”在此时揪痛起来。
无言的悲伤与心痛在整个意识中蔓延。
他再也忍耐不住,意识连上仪板权限,向着谭栩阳发去消息:
“进来。”
消息刚一落达,不到十秒钟的时间,谭栩阳就已经出现在了主旋体内。
男人是跑着闯进主旋体的。
他只身一人彷徨在刚入主旋体的岔道上,左右环顾,身形一时间显得有点狼狈。
“队长……?”
他大声地喊,声音间隐隐有些不可置信的颤抖。
“你……你在这里吗,队长?”
他四处环顾,却不见人影。
他并没有因此放弃。
毕竟,岑初的身躯本来也还躺在医疗部里呢。
他踉跄着向内,自然而然地向着主控室的方向跑去。
岑初望着他,几次想要开口,但犹豫了一下又闭上嘴。
谭栩阳没有等到他的回应,直接拿起仪板向着岑初的账号拨通通话请求。
通话请求隔了两秒,被接通了。
此时谭栩阳已经来到了主控室门口。
门大开着,里面空旷无人。
他站在门外,没有进去。
他将仪板抵在耳边,声音干涩着微微发颤。
“队长?”他轻声问。
仪板内传出一声轻叹。
“嗯。”
而后,一个清冷而温和的声音响起。
这个声音在他的世界里足足消失了二十二天,只能用影像记录能够代以回忆。
此时再次听到,谭栩阳只觉得喉咙发涩,像是有一只巨手狠狠扼住了他的咽喉,让他根本喘不上气。
“都到这了,进来吧。”岑初说。
谭栩阳哑声应道:“好。”
他深吸一口气,自岑初离开起,第一次踏入主控室内。
“来主控台这。”岑初轻声说。
“好。”谭栩阳低声应道。
他走上前去。
不需要他做任何操作,主控台下面的舰板就裂开了一条缝。主控台缓缓升起。
除他之外空无一人的主控室内,谭栩阳望着缓慢升起的主控台,脑海中不自觉地浮现出逃出空间阱的那一天,自己同样是这样站在这里。
记忆涌起,男人死死地握住拳头。
很快,那把椅子——他从上面颤抖着抱下青年冰冷身躯的那把椅子,再次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坐上来。第一次可能头会有点痛。”
谭栩阳没有犹豫,也没有怀疑。
“好。”他说。
他大步上前,坐了上去。
事实上,在他碰到椅子的一瞬间,记忆带来的痛苦就不禁让他颤起了手。
但他暗自咬牙,面不改色,干脆利落地坐了上来。
“闭上眼睛,不要反抗。”
“好。”
通话挂断,谭栩阳听话地闭上了眼。
一阵刺痛贯穿脑海,但这疼痛与他这些天想念岑初的时候比起来根本算不上什么。
忽然有风拂来。
是有人接近带来的风。
“睁眼。”
熟悉的清冷声音再次响起,但这一次声音并不是从仪板或其他机器中发出来的。
而是……就在面前!
谭栩阳猛地睁开双眼。
同一时间,一双柔软而稍显冰凉的手主动握上了他的手掌。
是他。
真的是他。
男人怔怔地看着站在面前的长发青年。
他的身形没有以往看起来那种病态瘦弱,反而感觉颇为挺拔。眉眼依旧精致好看,脸颊上多了不少血色,比较淡,透着浅浅的粉色,显得健康而有活力。
他的身上披着一件制式特殊、从未见过的浅褐色及膝开敞薄大衣,十分修身,将他的身材衬得更是高挑。
目光对上,裹挟着无与伦比的沉稳与自信的强大压迫感便不经意地向他压来。
不过这种压迫感并没有持续多久时间。只一瞬间,对方就意识到了这一点,主动地将气势敛起。
“好久不见。”
青年的目光中充满歉意,他微仰着头,认真地注视着他,轻声说道:“抱歉,让你等了这么久。”
环境没有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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