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算什么 上(96)
那时释沣赶来,就是一把抱住被长眉老道撵得跑的陈禾,让傀儡来将泥巴都清干净,释沣虽不说话,眼神里满是“道长你不要跟我师弟计较”的意思。
长眉一口气噎在胸口,看陈禾的眼神都变得怪异起来。
这,真是长大了啊……
这袒护释沣的口气!这么光明正大从容不迫!
长眉老道有点伤感,想当初赤玄也是忽然有一天接任了掌门,在收拾烂摊子的时候,就这个口吻“师父年老糊涂了,X长老你看在我的面子上不要计较”,啊呸,他才没有老呢!他还有三百年才死,老什么!
陈禾不知长眉表情变来变去是在想什么,还继续问:“这吞月尊者的势力,在什么地方?”
“东海之上。”
豫州与青州接壤,而青州之外就是东海。
果然是又近,又好拉拢的盟友呢!
因八尾狐的缘故,陈禾对妖怪们都没什么好感,但事到临头,能将鬼冥尊者的援力瓦解,才是重中之重。
释沣不屑用一些阴谋伎俩,陈禾却不一样。
只要好使,就是好办法。
陈禾正想追问长眉吞月尊者二三事时,忽然耳边传二胡声。
捏碎的那个隔音符箓,不该这么快自动瓦解,陈禾诧异的抬头看,只见长眉干咳一声,手指捻动,示意是自己解除的。
——拉二胡卖唱的父女俩已经在这张桌边站好久了。
——虽然我们都没听到,可人家真的唱了这么久,总要给人钱吧!
陈禾烦闷的掏出十几个铜板丢进卖唱女手中的盘子里。
茶楼的座位也是有规矩的,好比听说书,靠近台子的是上座,不给打赏是不成的,其他的就任意给。而靠着窗口的上好位置,不听人卖唱,也是要给赏钱打发走。
简单来说,不想花钱就别坐好位置。
陈禾这样世家公子的打扮,伙计又怎么会不把他带到好位置上来?
见了铜板,卖唱女一脸失望,她原以为至少是一钱碎银子,垂着头委委屈屈的离开,还不甘心的用眼角瞄陈禾。
长眉老道想笑笑不出,干咳。
释沣:……
陈禾胸口一阵莫名怒气,因为对方不但看自己,还看师兄!
他是修士,当然不会跟一个凡间讨生活的女子计较,只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师兄,我们走了!”
释沣朝长眉点点头,真的起身施施然离开。
留下长眉老道摸着鼻子嘀咕:还真像衙内了?话说释沣的脾气呢?这样听师弟的好吗?
等到伙计觍着脸上前问要不要添水,长眉才后知后觉的大吼:“喂,你们没给钱!”
——你们吃了喝了,竟然让老道付钱,是可忍孰不可忍啊!
第89章 攻打白骨门
白骨门。
听名字就知道这个魔道门派功法不正常,连驻地位置也很奇葩。
豫州芦水县,临近黄河支流,最有名的就是镇外河湾边的一大片芦苇荡,历来都有鬼怪的传说。
到了入夜,河滩上静悄悄的,连个人影都没有。
这里是地脉阴气汇聚之地。
不知从哪朝哪代开始,河湾附近就成了乱葬岗。
那些夭折的,暴病的,异乡客途枉死之人,以及穷困不堪的平民,统统被埋葬在这里。逢年过节也不会有人来摆碗饭插柱香,漆黑暗夜里一个个土馒头与幽幽鬼火看起来十分渗人。
这片乱葬岗颇有些蹊跷,从来不见野狗来扒尸体。
曾有人见利起意,谋财害命,杀了过路借宿的客商,连夜将尸体丢弃在河滩上。没想到十天半个月后,案子发了,官府往乱葬岗上一查,解开麻袋草席一开,那尸体竟是半点未腐,可谓怪异。
更有一些大户人家祸害死的奴婢,草草埋了,过几天后再看,就能发现原来不明显的伤处凸显出来,极其触目惊心。
芦水县类似这种丈夫打死妻子宣称暴毙,毒杀孩子称溺水而死,后来开棺发现明晃晃证据的事,要多少有多少。
一来二去,就再也没有人敢随便在这片乱葬岗上抛尸了,宁愿多跑一段路丢进芦苇荡里,也比这明晃晃的证据好。甚至有人想质疑死者是否有冤情,就强烈要求埋在这片河滩上,到时候挖出来验了后再迁到宗族墓地安葬。
芦水县这种与众不同的风俗,让每任看过县志的芦水令都觉得头皮发麻。
说来说去,终归解释成河滩乱葬岗阴气太重,即使炎炎夏日,也有一股刺骨的凉风悠悠的吹,虽说埋下去的尸体三月不腐,但过了这期限就正常了,妖魅鬼怪的传闻虽多,却也没闹出什么厉鬼吃人的事。
权当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风水汇聚之眼,总有异象,民众愚昧恐惧罢了。
事实上这片乱葬岗,布有阴冥鬼门阵,也是白骨门总坛驻地。
尽管对这帮魔修的品味不敢恭维,一般修士来到这鬼气森森的地方,还是会变了脸色。
弯月高悬,水声隐约。
芦苇荡上无声无息的来了数道身影,俱都脚踩苇杆,点尘不惊,大袖飘飘,蹑步似飞。芦苇深处更有为数众多的黑影,悉悉索索的前行,月光偶尔反射出兵刃的寒光。
陈禾亦在其中。
——不管释沣去哪里,又怎会丢下他。
稍稍拢紧了所裹的黑色斗篷,陈禾冷眼看了看四周。
他混在魔修之中,有些墙头草还不愿公开与鬼冥尊者为敌,对于隐匿身形这事是千肯万肯。魔修们都很谨慎,带傀儡的,带徒弟的,总之绝对不跟陌生人挨太近,陈禾在其中丝毫不显眼。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奇怪的气味。
这是魔道中人玩偷袭的习惯,蒙头遮脸,如何分清敌我?
临时拿一些气味浓重的药粉抹在衣襟上,反正不是毒药,成分任意乱配,到出发前才会分配,免得被人泄底。
只是众人嗅了嗅,总觉得像镇上脂粉铺里卖的刨花油。
把女人梳头搽的油抹衣领上,这感觉真是——怎么说呢?
默念回去后这衣服得烧掉的众人齐刷刷的停了下来,芦苇荡尽头就是乱葬岗与鬼门阵,在修士眼里,浓厚的阴气沉沉不动,颇为壮观。
这就是白骨门的总舵。
释沣决定在鬼冥尊者动手前,先将这里拿下。
对于大多数低阶魔修来说,善恶对错是没什么意义的,为哪位魔尊效忠也没甚区别。有时候尊者需要的不是他们的忠心,而是畏惧。
静夜中,法器齐齐祭出的声音分外刺耳。
释沣用余光注视陈禾,发现人群里的陈禾十分冷静。
一声如雷霆般的轰然炸响,开启了今夜血战的序幕,阵法受到攻击,阴气里传出尖锐的鬼哭狼嚎声,魔修们四下散开,各使法宝。
背离白骨门的魔修,更是成为攻打阵法的先锋军,他们法器落处,接二连三就有不同绚丽色彩的弧光划过,触上阴魂构成的防御阵,像一场盛大的烟火。
陈禾没有急着动手,出力的事都有他身边的傀儡在做。
同样静静观望的还有虚空踩在芦苇杆上的魔修们——还没有化神期魔修来投奔释沣,这些元婴期的,已经算了不得。
白骨门已经分崩离析,年前就有一批高手尽数死在释沣手中。
然而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留着是祸患。
陈禾慢慢从储物袋里取出青黑色弓,这时阵法内部出来不少白骨门的弟子抵抗,有惶恐的,也有神情暴怒不止叫骂的。
目光落在最后方一个神情阴郁的白骨门长老身上,陈禾不紧不慢的拉开了弓。
——修真者精、气、神,无一不显露着自身的修为。
手指平稳,信念坚定,这一箭还未出,灌注的灵气就像徐徐注满茶杯的水流,均匀却不满溢,真元波动不明显,除了释沣根本无人注意到陈禾。
蓄满的力,好似凸出杯沿的水面,就这样完美的凝固住,多一点少一滴都不会出现这般效果。
尖锐的厉啸声不绝于耳,鬼门阵是很难应付的,释沣带来的魔修们出工不出力的也多,一时半刻根本打不下来。
释沣微微皱眉,一手负在身后,另一手抬起。
悬空一掌,重重击在流转变化的阴气漩涡中。
呈灰黑色的涅毁真元,被护阵的阴魂一口吞下,须臾后尖声惨嚎,阵法轰然炸开了一个缺口。
众人大惊,还没来得及趁机凿开这个豁口。
只见一道流光掠来,速度快得不可思议,好像释沣那一击是为它开路似的,亮虹一闪,已擦过白骨门众弟子发梢,死死钉在转身欲逃的白骨门长老后心。
那长老功力深厚,一时竟不死,奋力挣扎着转过身。
众人下意识的原地退避了一步,好像生怕有第二支冷箭射来。
那长老一直站在最后面,见阵法破了,第一反应就是趁机逃走,没料到竟是第一个受伤。白骨门众弟子也跟着这箭看得清清楚楚,长老都想跑,他们还打什么?
人群哄然散去,阵法霎时四溃。
一身刨花油气味的魔修们,发现大局已定,也不拖延时间了,索性卖力的追砍起这些白骨门的人。
暗中四下打量,想找出这边射箭的人。
陈禾松开弓弦,手臂自然一转,就将夔弓盖在了斗篷下面。等到再伸出手时,这柄弓已经被他放进储物袋了。
连脚踩芦苇,虚浮而站的元婴魔修们都没发现。
释沣露出一丝隐约的笑意,很快又收敛了:
“降者不杀。”
“是。”这次应声,明显比之前要整齐多了。
千万遍传言,远远不及一次亲眼所见。
他们都听说过血魔的威名,也知道释沣的实力,但这都没有刚才一击毁掉白骨门作为屏障的阴魂阵法有效。
这让他们真真切切的感觉到,鬼冥尊者并没有什么了不起——虽然这也是一种错误,这些人里面真正见过鬼冥尊者的,又有几个呢?人总是盲目相信自己看到的,自己掌握的东西,只要不在这个范围,总是会被他们忽视的。